第四十章 故友
李祈然在唐出接過自己手裡小包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深藍色棉服的少年。
還是那麼秀氣好看。還是那麼高貴冷艷。還是那麼平靜詭譎。
······等等，平靜詭譎？李祈然回過味兒。
幾天前唐總裁還是那個傲嬌銳利、嘴硬三分心軟大半的三好少年；片場這麼一遭倒霉事兒滾過來，滿身的霸道狠厲就彷彿不要錢般溢了出來。
安然粉底盒裡面藏得那點東西真被深層翻出來，足夠她和魯亦來來回回死個好幾次。
若是耿直高傲如少年唐出，那絕對是為民除害義不容辭、拔刀必須見見血；而如今這個唐少年，卻深謀遠慮地做出了單純擺脫的保守選項。
李祈然在心裡抱肩摸下巴：真是長大了啊，知道那件事情牽涉甚廣，上輩子蘇曳那個至少表面上無比熱血的一級警司都必須慎重處理。
······
等等。
等等等等。
這事兒不對啊。
畫皮事件是李祈然嫁進沈家第二年東窗事發的，那麼······李祈然背上出了一層冷汗，黏住了毛衣里的打底長袖。
提問：十五歲的唐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猛地看向正和陳思煜討論晚飯去哪兒的少年，高瘦頎長的身形明明還是那麼熟悉，現在看起來卻有種詭異的陌生感。
墨綠色眸子掃了過來，唐出偏頭問道：「你想吃什麼？女士優先。」語氣里有一點戲謔，字句里卻是縱容。
一個很不可能的想法漸漸冒了出來，怎麼也塞不回去。李祈然只覺得心臟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支支吾吾半響說不出話來，只能幹扯了扯嘴角。
唐出也不著急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李祈然。
兩人之間那種有些微妙的沉默讓奉命看孩子的喬影帝感到詭異，連忙試圖打破：「這種天氣就應該去吃火鍋——走走走，這附近有一家可有名可地道的火鍋的店！」
李祈然此時才找回了言語，有些艱難地挪動著嘴唇：「我，也想吃，火鍋來著。」
說完才覺得有點生硬，趕緊補笑了幾聲，「呵，呵呵，呵呵。」
終於有人捧哏的喬影帝也沒管李祈然的僵硬，仗著身高腿長一把摟著幾個年輕人往前走，很毀形象地呼呼喝喝：「咱點個養生鴛鴦鍋，使勁吃，反正你們齊導演報銷。」
還下狠話叮囑，「結賬少於二十盤肉，出去千萬別說認識我喬文殊。」
唐出和陳思煜很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氣氛頓時融洽了許多。
一行人邊討論菜單邊要了個小包廂，喬影帝還遇見了好幾個把他認出來了的粉絲。簽了名合了影之後，坐在桌子前大家都熱血沸騰了。
為什麼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必須是因為我對麻辣鮮湯愛得深沉啊！
喬影帝是杠杠的純種四川漢子，碗里的醬汁就沒淡過顏色；三個少年也都是南方小米椒朝天椒的子弟，清湯鍋基本上就是偶爾舌頭辣麻掉的時候救個命補個藍。
大盤的羊肉卷牛肉卷先各來了四盤，各種丸子蔬菜粉絲輪番上陣，蛋餃蝦滑蟹棒難逃厄運，豬血扇貝金針菇必須齊活······
吃到最後，李祈然捧著一杯熱乎乎的椰汁已經基本上被辣傻了。
那叫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啊！媽媽我看見了極光！biubiubiu！
什麼畫皮事件什麼蘇曳什麼唐總裁都算個毛線啊，現在最重要的是喬影帝為老不尊要搶最後一口肉好么。
唐出剛剛出院還不敢吃得太猛，被帶著嗨到最後沒忍住也來了兩勺牛肉辣醬，現在抱著一杯黃豆豆漿苦逼地試圖緩一緩胃部抽搐的辣爽。
更不用提還在奮戰的喬影帝和陳思煜，兩個小白臉現在完全就是關公臉了，萬幸長得好還沒有毀得太徹底。
李祈然看著現在的國民男友和未來的國民男友，覺得真替他們全國上下的女朋友們和丈母娘們感到無比的悲傷。
「土豆好像熟了，那個勺子拿給我撈一下。」陳思煜捨不得筷子上的燙白菜，沖李祈然伸手。
悲傷的李祈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二話不說下手開撈。
喝豆漿的苦逼唐出連忙找另外一個勺子也開始撈土豆。想打自己嘴巴的陳思煜無情地搶過最後一個勺子。
下了土豆苦苦守到現在的喬影帝：「······給我留幾個啊！誒誒誒！勺下留土豆啊小祖宗們！」
······
吃完火鍋，陳未來國民男友很有良心地提出走一走、散味道，免得被片場的人聞到產生虐狗效果，最後導致群起攻之的慘劇。
得到了吃撐的餘下三人的認可。
幾個人繞著影視中心的外圍慢慢轉悠。影視中心位於比較郊區的位置，近幾年影視圈發展的不錯，也就帶動了影視中心周圍商業的發展。
喬影帝帶著李祈然跑去買烤紅薯，無恥地靠著小姑娘賣萌免費添了個小的。
賣紅薯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被逗得面紅耳赤的孫子，慢悠悠地把熱騰騰的紅薯用塑料袋包起來。
李祈然拿著臨了老人偷偷塞過來的烤雞蛋，有些恍惚又感慨地笑了笑。
以前好朋友或者發小出來找東西吃特別喜歡帶她，因為人長得乖嘴甜會說話，特別討長輩同輩喜歡，連小孩子都爭著搶著巴著，好像李祈然天生自帶好感度。
比較起來唐出就是最吃虧的那一個，明明長得光風霽月，一臉的精英總裁相，但就是沒辦法挽救他的第一印象，嚇哭小孩什麼的基本上沒有失過手。
唐氏建立的初期，一群後來的牛氣元老還是一群苦逼青年的時候，十幾雙膝蓋送給李助理只求買飯的情景每天都在發生。
李助理和徐顧問每天提著十幾個袋子上上下下。
有一次電梯壞了，兩個人爬到二十幾樓實在沒力氣了，唐總裁還帶著三四個男元老踏著祥雲趕來來救駕。
然而一行人爬到四十二樓的時候電梯突然就好了。整個工作室里的人看著癱在地上的帶飯工，硬是笑成了狗。
唐總裁把兩個女孩子拽起來，唇邊也含著年輕人暢快的笑意。
那時候的唐出啊，年輕而無所不能，看著一群元老的目光能把人所有的鬥志、所有對未來豪氣萬丈的暢想都激起來，********向前沖。
而這所有淚水笑聲，如今都成為了李祈然一個人的回憶。
李祈然突然有些傷心，那些酸澀的東西從心底的一個角落涌了上來，勢不可擋地擰紅了眼眶，卻怎麼也落不下眼淚來。
疼。好疼呢。
注意到突然停下來的女孩，唐出回過頭來，低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冷？」
遙遠處跨江大橋的燈光在這個距離變得暈黃柔軟，寬容地包裹著幾個人的全身上下。
李祈然仰起頭，攥緊了手裡的紅薯：
「阿出······你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