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外號
即將出門的時候,獨眼突然叫了出來:「啊哈,我想通了,你今年是四十三歲吧。」
米拉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不少,深深體會到了智商上的優越感。
本來是滿懷雄心來招魔法師的,卻只招到一個騙子和一個見習菜鳥,米拉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回旅舍的路上,他不停地唉聲嘆氣,溫德爾一臉同情地拍著他的肩膀:「年輕人,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變數和挫折,你要放開胸懷,既然無法反抗,不如盡情享受吧。」
米拉奮力掙開他的摟抱,正要反唇相譏,忽然看見遠遠的一騎快馬奔來,馬上的騎兵立於街心,取出一卷告示大聲道:「傳新任治安官康澤斯大人令,街上各色人等限一個小時之內各歸本處。入夜後治安署將執行嚴打,無故喧鬧者殺,為非作歹者殺,明火執仗者殺,軍法無情,勿謂言之不預也。」
此時的街面上早已混亂不堪,各種各樣的浪蕩子肆意享受著他們的狂歡節日,聽見騎兵的話,一些穿著城衛軍制服的漢子大叫道:「別聽那傢伙唬人,斯迪威城已經沒有治安官了,大家盡情的搶吧,搶錢搶貨搶女人,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地痞流氓們全都歡呼起來,更加激烈地發泄他們過剩的精力。
傳令的騎兵冷笑一聲,策馬奔向下一個街口去了。
溫德爾也是冷笑:「這個康澤斯也不知道什麼來路,一點也不懂得為官之道,新官上任嘛,總有各路打點,各處關係疏通,怎麼可以一來就喊打喊殺呢?我敢斷定,他的這個治安官肯定做不長。」
一言未必,他已經被米拉拖著狂奔起來:「他的官做得怎麼樣我不知道,不過這傢伙說殺人就一定會放手殺人的,我們再不跑回旅捨去,真的會被他一刀砍了的。」老騙子也著急了:「可是我還有好多東西丟在住處沒拿,咳,只是私人物品,伊莎貝爾小姐請收回你那貪婪的目光。」「笨蛋,現在是命要緊還是東西要緊,明天再去取吧。」
這一夜,米拉把頭深深埋進被子里,假裝聽不到外面傳進來的聲聲慘叫。
第二天一早,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在斯迪威城最寬闊的大街上,蹄聲滴答滴答打破了不尋常的寧靜。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青石街面好象水洗一般的潔凈,許多石縫裡還殘留著妖異的紅色痕迹。長街兩旁每隔幾米就插上一根竹竿,每根竹竿的頂端都懸著一顆面目猙獰的人頭,竹竿整齊地向前延伸,人頭也無窮無盡地迎面而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彷彿能聽見凄厲的鬼嘯。
快腿今天似乎也老實了不少,安靜地駕著馬車,老半天才蹦出一句來:「康澤斯這是把城裡的男人全殺光了嗎?」獨眼從後車的車夫位上悠悠地道:「全殺光是不大可能的,不過看這數量,估計城裡每五家就得有一家帶孝的吧。」
米拉斜靠在軟墊上,默默地看著窗外滑過的竹竿和人頭,口中喃喃念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大早的又在發什麼瘋呢?說你呢,把腳收一收,沒看見我們正忙著嗎?一點眼力價都沒有。」伊莎貝爾好象完全沒有關注外面,只是熱火朝天地數著溫德爾腳邊的一堆金幣和珠寶。
老騙子這時已洗去了化妝,現出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只是臉上表情頗為愁苦:「這些都是我的。」「我知道,不過你坐馬車難道不該給車錢嗎?」「可是這馬車也是我買的。」「我知道,但是沒有我們這麼多人保護你,你敢自己趕著馬車出城嗎?」伊莎貝爾把翠絲拉到身邊:「還有我們兩個青春無敵美少女貼身保護你,難道你不該付出一點小小的出場費嗎?」
翠絲很想繃住,可還是忍不住抿嘴笑了,她發現自己這幾天笑出來的次數幾乎比過去一年還要多,就連咳嗽似乎也減輕了不少。翠絲有些惆悵地望望發獃的米拉,要是他真是自己的哥哥該多好啊。
溫德爾腦門上掛滿了黑線:「你不是從教廷出來的么?怎麼還這麼貪財?」
「哼,你見過哪個教廷的人不貪財的嗎?」
溫德爾想了想:「是啊,我以前怎麼沒注意到呢?你這個觀點對我的演藝事業很有幫助,看來以後我也可以突破一下戲路,扮演一些神父之類的角色了。」
出了城門,世界一下子變得無比美好,空氣中再也聞不到那種淡淡的血腥味道,為了平復心情,米拉通知所有人下車休息一會。
溫德爾一下車就跳了起來,急忙找到米拉道:「你這路不對啊,明斯克是在南邊,你怎麼出的東城門?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企圖?」
米拉淡淡地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們只不過順道去看一個朋友而已。」
吃貨抱著一盆虎皮鳳爪跳下車來,快腿探手想要先撈一個,卻被吃貨幾勺子打退:「還沒拌好呢,你猴急個什麼?」快腿嘿嘿兩聲閃到一旁,吃貨左顧右盼道:「不是說開會嗎?怎麼沒動靜呢?」
「開會?」米拉的神經又開始敏感起來:「你們要開什麼會?為什麼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有什麼不法的勾當瞞著我?」
快腿笑嘻嘻地道:「沒什麼勾當,就是剛才塔倫說他居然沒有外號,我們琢磨著給他起一個呢。」
塔倫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嘟囔著道:「為什麼一定要有個外號呢?我覺得塔倫這個名字就很不錯啊。」
「在你們鄉下或者還不錯,但是我們以後是要到處去做任務的,到了外面你就會知道,叫塔倫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比如獨眼的名字叫萊爾,前天我在街上隨便喊了聲萊爾,馬上就有七八個人應聲,所以,你不覺得還是獨眼叫起來更加親切方便嗎?」
「而且呢,我們出來混的,難免會結上仇家惹上是非,要是留真名就太危險了。萬一有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說,我叫你一聲塔倫,你敢答應么?你應還是不應?應了就隨時有可能被吸到葫蘆裡面,一會兒就化成了膿血。」
塔倫張大了嘴巴:「啊?」
米拉看不過去了:「你別聽他胡謅,這是東方華國那邊傳來的故事,是虛構的,哪有那麼厲害的葫蘆?」
塔倫一本正經地道:「別說,真的有很厲害的葫蘆的。我們隔壁村就有這麼個故事,有一家的葫蘆種得特別大,他們家本想敲一個來吃,結果一下子同時掉下來七個,化成了七個小娃娃,口裡還唱著歌呢: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翠絲聽得入了迷:「後來呢?這些娃娃後來怎麼樣了?」
塔倫抓了抓後腦勺:「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被怪蛇叼走了吧。」
伊莎貝爾笑著問溫德爾:「我猜,這裡最需要隱瞞真名的就是你了吧,你的外號是什麼?」
溫德爾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而伊莎貝爾的眼光也馬上瞄向了他腰間的錢袋,溫德爾立刻投降:「好了,我招,我招還不行嗎?我就剩這麼一點老婆本了,你別一直惦記著好不好。」
伊莎貝爾皺起好看的鼻子:「從你閃爍的眼神,浮誇的動作,我可以斷定你在騙我,你一定還藏著更值錢的東西。不過先不管那些了,快說,你的外號是什麼?」
「來斯迪威城以前,他們都叫我戲子。」
「戲子?」伊莎貝爾看了他一眼:「****無情,戲子無義的那個戲子?」
戲子溫德爾馬上反擊道:「伊莎貝爾還沒有外號吧?要不要我給你起一個?」
「才不要,」伊莎貝爾笑眯眯地道:「我都想好了,象我這樣青春美麗純潔可愛的少女,就叫天使吧。」
「天使?就你?」戲子誇張地拉長了聲音:「要是天使都你這個樣子,我想地獄的門票估計要被人搶購一空了。」
伊莎貝爾的臉都氣紅了:「你這隻該死的狐狸,怎麼可以褻瀆我心中美好的天使呢?不行,賠錢,我受到了成噸的心理傷害,你要賠很多很多錢。」
「賠錢是不可能了,我給你起個外號吧,饕餮怎麼樣?貔貅怎麼樣?」
「不好不好,」米拉使勁地搖頭:「這麼漂亮的姑娘叫那麼凶的外號,以後怎麼出去撩小鮮肉?我看,就叫招財貓好了。」
無視伊莎貝爾跳著腳的威脅,眾人迅速落實了這個頗為吉利的外號,順便給毫無反抗意識的塔倫定了個石頭的稱呼。翠絲則微紅著臉道:「我不會傭兵技能,我的身體也不適合跟著大家一起去做任務,以後我就負責團里的後勤工作吧,就不用給我起外號了。」
除了招財貓還是高高地嘟著小嘴,其他人又都興高采烈地重新開始了旅程,留下一路的歡歌笑語和一地的雞骨頭。過了一會,快腿叫起來:「團長,快看快看,這裡就是那次遇見靈車隊的地方。」
米拉環視著熟悉的地形,辛格斜倚在馬車上說著故事的情景彷彿又在眼前回放,老薩滿滿是皺紋的笑臉也是音容宛如。米拉摸了摸胸前老薩滿送的螺殼,嘆口氣對翠絲道:「前面不遠,就是我和你哥哥打架的地方,我帶你去看看吧。」
翠絲輕輕地嗯了一聲,悄悄地拉住米拉的衣袖:「現在,你也是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