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回 江上舟搖
秋後的巴山蜀水卻似是晴一陣、陰一陣的毫無規律可言。慕容雲真與江心月順流而下不多久,便見著江天一片昏暗,加之風浪漸急,真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慕容雲真望著低壓水面的天雲,又再覺得小船顛簸的愈加厲害,卻是忍不住心中有幾分擔心起來。
「心月,這天氣看來要變,說不定會下一場大雨。」慕容雲真坐在船篷內說道。
江心月自然也知曉這些變化,但為了早去早回,卻也顧不得這麼許多,只簡簡的說道:「無妨,若是下大了,咱們再靠岸避一避雨。」
不多久,遠處便一陣瓢潑大雨灑落而來,眼前原本連接天際的長江,還有兩岸無盡的青山,皆霎時消隱在這白蒙蒙的秋雨之中了。慕容雲真見雨水近來,便急急的叫江心月躲入船篷。
江心月於是收住船槳,便鑽到慕容雲真身旁來。小船於是在雨中的江面隨意搖曳,卻也頗為自在。
慕容雲真和江心月擠在這狹小的船篷內,卻是各有心思:只見慕容雲真望著船外的大雨面露愁色,又在船身的搖晃中略顯焦慮,凝神之下便只盼這雨水能早早停歇。但江心月卻無這般擔憂,反倒在見著雨水時洋溢出喜悅之色。江心月的目光於是在慕容雲真與江上雨點之間來回切換,卻是每一次轉眼都覺得有新發現。
秋雨綿綿不絕的飄灑著,好似沒有盡頭一般。慕容雲真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卻是心中隱憂了起來,而這一切都被江心月看著了眼裡。
「雲真哥哥,這大雨一直下個不停,咱們還是靠岸吧。」江心月說道。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慕容雲真急急的答道。
只見江心月在船篷內向外張望一番,然後才披上蓑衣斗笠去到船頭,原本那個清新活潑的小姑娘便頓時變成一個可愛的小小稻草人了。慕容雲真在身後望著她,卻笑不出來,因為此刻在他的心裡所浮現的,全是江心月勤快勇敢的形象。
江心月在船頭撥弄著船槳,小船隨即緩緩調轉頭,朝著大江上的一處岔河駛去了。
「心月,咱們怎麼離開長江了?」慕容雲真好奇的問道。
「這雨一直下,只怕江水要暴漲,咱們需要轉到這直流里避一避。」江心月回頭大聲喊道。
望著江心月纖弱的身軀屹立船頭,慕容雲真卻是心疼不已,只恨自己不熟悉水路,更不會划船。
「此乃逆流而上,心月一個小姑娘驅使整條船,實在不容易。」慕容雲真暗念道。
但更不容易的是,江心月划著船進入岔河后又再往前駛了數里才停下來。雖然不明白她此舉的用意,但船內的慕容雲真早已是心疼不已了。江心月一回到船篷內,慕容雲真便用早已備好的毛巾幫她擦拭臉上頭上的水滴。
江心月默默的坐著,任由慕容雲真細心的為她抹去水滴,凝眸對望之下,卻是幾番欲言又止。既然講不出想說的話,江心月便只有盡情享受慕容雲真此刻為她所帶來的細緻關懷。
江心月果然是用心之人,因為這陣大雨一直下到了黃昏,光是這岔河裡的水位就已經上漲了許多,更不用說外面的長江了。
江心月真是慕容雲真的幸運女神,因為就在他們離開江面不久,魔宗便已乘著一條更大的船急急追來。
魔宗駕馭竹筏來到岷江后,便出重金雇傭了一條十餘人操控的大船,然後便溯江而下,沿途但凡見到下行船隻,必定前去查探。如果不是江心月駛入岔河避雨,以魔宗的修為,再加上他所乘坐大船的速度,二人是決計無法逃脫的。
雖然船工見雨水磅礴,也建議魔宗稍作歇息,奈何魔宗擔心二人走遠,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於是狂風暴雨之中,這條大船便如脫韁野馬一般急急而去。
黃昏時刻,天色才漸漸放晴起來。慕容雲真見外面不下雨了,便急急的跳出船,卻是讓江心月不大明白。
慕容雲真一路見江心月辛苦,自是心中體諒,雖不能助她操縱船隻,但找尋柴火生火做飯卻還是做得到的。只是雨水剛停,地面到處濕漉漉的一片,卻根本找不到生火的材料。
「雲真哥哥,你在找什麼?」江心月在身後問道。
「我想找些能吃的當晚飯,順便拾些柴火來,可是這裡好像都沒有。」慕容雲真尷尬的笑道。
「原來就為這個呀?來來,雲真哥哥,快隨我到船上去。」江心月卻開心的說道。
慕容雲真只好回到船上,看江心月有什麼要吩咐。只見江心月從船上取出一個陶罐遞給了他,慕容雲真打開一看,這竟然是一整罐子的大米。
「原來心月早有準備。」慕容雲真激動的說道。
「那當然了,我總不能讓雲真哥哥餓著肚皮去商陽山吧?」江心月得意的說著,卻又從船上取出其他作料來,諸如油鹽醬醋應有盡有。
慕容雲真看著眼前的這些家當,卻是心中一酸,因為這個漁家女子為了他的事情,實在是做到了無微不至,而這樣的人,或許慕容雲真今生只此遇到一次。
江心月可不會像慕容雲真這般諸多感懷,她心裡所想的,其實僅僅只是如何照顧好慕容雲真,照顧好這個讓她暗暗心儀之人。
江心月展示完所備乾糧食材后,又從船艙內取出一根船槳來,這才歡喜的說道:「我們就拿它來當柴火吧?」
「燒了船槳,咱們如何划船?」慕容雲真詫異的問道。
「這條船有兩把船槳,咱們只要留一個就可以了。要不如此,只怕找不到乾燥的東西生火了。」江心月不以為然的答道。
只見江心月取出炊具,然後在江畔一處高地生起火,待一切都辦妥當后,這才讓慕容雲真守著,自己則回到河邊溪流去捕捉小魚蝦了。
這一切都深致的印在慕容雲真的腦海中,在他眼裡,似乎所有讚美的詞用到此刻江心月的身上都無比貼切。
江心月果真水上能手,見她在溪流走了一圈后,便已經手捧許多小蝦回來了。
「這裡沒有人家,不然我就去討些青菜來;可是如今我只能為雲真哥哥做一個鮮蝦煲飯了。」江心月有些委屈的說道。
慕容雲真又是心中一酸,連連激動說道:「心月做的鮮蝦煲飯最合我的胃口。」
「真的?」江心月亦是激動不已的說道。
慕容雲真急急點頭,又連聲應允。江心月見此情形,只覺得心中暢快不已,便揭開鍋蓋,然後將小蝦悉數放入其中。文火再燉片刻,米飯的香氣和著小蝦的鮮香便迎風飄散開來。
江心月於是幫慕容雲真盛滿一碗米飯,又額外揀出許多小蝦放入其中,如何能不讓人心中生暖呢?慕容雲真接過米飯,卻也牢牢的握住她的小手,感動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江心月微微低頭,卻是開心著暗暗偷笑。
這一頓飯是慕容雲真吃的最香的,也是他吃的最久的,待他放下碗筷之時,天色已經徹底的暗淡了。江心月卻忽然像大人一般恬靜的看著慕容雲真吃下自己做的飯,心裡是滿滿的幸福之感。
飯後,江心月與慕容雲真便靜靜的坐在這片高地上,二人都似有話要說,江心月自是心有所感情不自禁,慕容雲真則是心生無盡的感動。雖各有不同,卻皆是發自真心。只是天公不作美,星星點點的雨水又零落下來。慕容雲真便和江心月賽跑似的爭相衝回船篷內,也是快意非常。
船篷之內,二人相鄰而坐,慕容雲真便和她講起書上學得的有趣故事,而江心月卻如個聽話的小姑娘般默默傾聽。不知講了多久,當慕容雲真興高采烈的詢問江心月見解之時,她早已靠在自己背上沉沉睡去。
慕容雲真這才覺得尷尬,但隨即又抽了自己一耳光,並暗暗罵道:「心月純潔的就如鄰家妹妹,如今又辛勞一天,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都是些狗屁。」
慕容雲真於是身手取來一件衣物給熟睡的江心月蓋上,然後便靜聽雨打船篷之聲。淅淅瀝瀝的雨聲便如催眠曲一般,微微熏熏的將慕容雲真送入了夢鄉。
是夜,慕容雲真做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