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回 一探究竟
楊湛自上回來滁州拜訪裘光寒之時,就已大致猜得這陶雍乃是別人假扮的。陶雍如此處心積慮的做種種設計,所圖不過是要借楊湛之手殺死這些高官。但楊湛並非魯莽之人,在與諸位大人交談后不僅沒有下手,反而更加認清了事情本質。奈何楊湛的對手太過狡詐,一早已經預備好了楊湛萬一未能下手的對策,如此這些官員卻也難逃一死的命運。
只是楊湛再回頭來看陶雍一事,便覺得格外蹊蹺,因為他明顯是在黃山等待著自己的出現。如此看來,只怕這一切都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複雜。
如此,楊湛就必須再去黃山走一遭,卻看這陶雍究竟是何時開始出現在那裡的。但楊湛對陶雍了解不多,而陶雍又在上次見面后自殺了事,若要細細追查,只怕千難萬難。
慶幸的是,楊湛還記得初見陶雍時,他扮作歙縣司農官的情景。或許這真正的司農官會告訴他一些陶雍的事情,如此一想,楊湛於是帶著花玲瓏直奔歙縣而去。
就在二人趕至城郊之時,楊湛忽然見得一位白凈書生端坐於路邊茶亭,卻不正是陶雍當日所扮演的司農官嗎?楊湛喜出望外的走上前去,但司農官卻無暇顧及這個滿面風霜的老頭,只自顧著愁眉悵望。
「老夫趕路辛苦,想借個座位喝口茶水,不知方不方便?」楊湛問道。
司農官只冷冷一笑,說道:「我乃將死之人,你若不怕,大可隨意處之。」
楊湛不解的看了看司農官,卻猜不透他所說是何意思。
「閣下年富力強,如何這般自損?」楊湛困惑道。
司農官於是將自己遭遇說了出來,原來他當日丟失官印、文書,又數日缺席府衙工作,早已觸犯法規,根本無法再擔任此職。楊湛知道陶雍喬裝司農官之事,便也料得他會難逃革職查辦的下場,但革職查辦不過是摘去頭上一頂烏紗帽而已,卻何至於要一死?
楊湛的觀點是對的,但卻並不適用於司農官。這司農官寒窗苦讀十數年,才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中了個進士,做上司農官后更是光耀祖庭,如果被革去功名,豈不前半生皆盡廢掉?已過而立之年的他卻哪裡還有翻身的資本?思來想去,司農官便打算一死了之。
楊湛不理解其中緣由,便譏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每次都要以死相解,想那閻王也要不耐煩了。」
聽得如此說辭,司農官頓時覺得羞憤難當,便忿忿的「哼」了一聲,卻不再搭理與他了。楊湛總歸不想惹怒司農官,畢竟他還要詢問陶雍的事情,朗朗笑道:「老夫略懂面相之道,今觀閣下眉宇上似有祥雲綻放,此乃吉兆,定能使你趨利避害。」
司農官見楊湛說的頭頭是道,便忍不住摸了下自己額頭。但不久,他又惆悵起來說道:「晚生十六年寒窗苦讀,才換來今日功名,但此番罪名已定,再無為朝廷效力可能……一切都廢了。」
「倘若老夫能幫閣下找回遺失的官印文書,再幫你澄清事實,能否清洗這罪名?」楊湛問道。
司農官聽罷眉宇大開,但隨即又遲疑道:「聽老人家此話,似乎對晚生遭遇了解甚多,莫非你知道那竊我官印文書的賊人是誰?」
楊湛只默默一笑,說道:「老夫有一忘年交,數月前也被這賊人所害,我此次前來也正好要找尋與他。」
司農官只半信半疑的望著楊湛,稍許才說道:「此人姓甚名誰尚且不得知,卻如何找得到?」
「此人乃黃山自在客陶雍,善作喬裝打扮之術,據說就居住在天都峰一帶。」楊湛說道。
司農官卻大為驚訝起來,因為這個陶雍他不僅聽說過,還曾在前往山中考研物種時候見過一回。司農官於是把自己的經歷一一說來,卻是聽得楊湛大為稱奇。
「那人雖未告知姓名,但必是陶雍無疑,因為天都峰一帶鮮有居民,垂垂老者更是少之又少,有之我也熟識。另外天都峰、光明頂、蓮花峰三山入夜有靈光交替潛生,月之上旬在天都峰,中旬轉入光明頂,下旬則流動與蓮花峰。這靈光乃天地靈氣之物,能使人容光煥發,皮膚細膩,坊間傳說此人善易容之術,必定渴求這三山靈光。」司農官細細說道。
司農官久居此地,又執掌農桑草本之事,對此自然是最為清楚,他這麼一說出來,楊湛頓時知道該如何去驗證這個假陶雍是何時來到黃山的。
楊湛於是把自己上次遇到陶雍的情景化用一番,然後邀請司農官與自己一同前去找尋官印文書。司農官當然願意同去了,如果能找回這些東西,他不僅可以洗脫罪名,甚至還能官復原職。
「暮春多雨,山中蚊蟲肆虐,老人家且與我回家備些物料來。」司農官激動說道。
楊湛和花玲瓏都覺得此舉甚好,答應了下來后便跟著司農官進了城。歙縣雖山中小城,但街道市井卻也頗具繁茂之色,攤點酒肆一應俱全。
楊湛沿街觀賞,卻忽然發現路旁的錢莊里站著一個衣著光鮮的獨臂男子。楊湛只覺得此人有些面熟,便多看了一眼。
司農官見楊湛如此神情,便不屑說道:「此人乃歙縣首富洪通海,斗字不識卻坐擁家財萬貫,那些寒門士子挑燈苦讀卻依舊窮酸。」
就在此時,有三五年輕女子盈盈信步的走下樓來,卻是個個對洪通海大呼小叫一番,著實讓人看了好笑。
「想不到一縣首富竟然會這麼怕他的這些妻室。」花玲瓏嘲笑道。
司農官卻不以為然的笑道:「這洪通海能累家財萬貫,還不是多得這幾房妻妾娘家的支持?」
但楊湛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終於想起眼前這個獨臂人是誰了。不僅如此,他還想起了洪通海這三位妻妾是誰。花玲瓏見楊湛一臉錯愕之色,便追問起來,但楊湛卻並未多說,因為他發現整件事情正變得越來越複雜有趣了。
楊湛於是向司農官問起這洪通海與這三位女子結婚的時間,司農官是歙縣本地人,對此自然知根知底,便一一說了出來。
「這就對了。」楊湛默默念道。
三人取來雨具乾糧等物件后,便匆匆往黃山腹地進發了。在楊湛的帶領下,三人很快來到當日陶雍自殺的地點。
現場經過風吹雨打,早已不堪舊日情景,陶雍自然剩得一副軀骸,而那行囊也被挪到山洞裡翻了個遍。所幸這來者對文書不感興趣,而司農官的官印也落在原地。見此情形,司農官忍不住長舒一口氣,便連聲嘆道:「我有救了。」
楊湛見司農官如此興奮,便也替他高興。
「老人家大恩大德,晚生真是不知該如何報答。」司農官激動說道。
楊湛卻搖搖頭說道:「我只是盡我所知而已,你若要謝,便謝我那位忘年之交好了。不過他也因此人而身負污名,如果你有心相助,何不幫我查清這陶雍底細,如此也算回報了我那友人。」
「此事晚生自是當仁不讓,但卻不知如何幫忙查探?」司農官問道。
「我那友人說這陶雍乃他人所扮,若非如此,他豈會被害?所以老夫還請你能協助我到附近農家去調查一下,卻看這陶雍是否真的是假扮的。」楊湛說道。
「我在歙縣就職司農官以來,幾度來黃山考察,此地農戶大多都熟識,若是要問詢一些事情,想必簡單的很。只不過這陶雍乃歸隱之士,素來不與人交,只怕他們也未必分的清真假陶雍。」司農官說道。
楊湛雖然認同司農官所說,但他卻有別的辦法,因為司農官說過,這天都峰、光明頂和蓮花峰有靈光按月旬交替,只要詢問陶雍這些年的走動跡象,就能判斷這假陶雍是何時出現的。司農官聽罷也大呼妙絕,遂領著眾人到山中村落去了。
楊湛的設想是對的,山中農戶雖少,但他們平日接觸的事物更少,所以過去之事往往都能記得一清二楚。關於這陶雍出沒這三座山峰的時間,村民也都徐徐道來。
「大概是三年前,我們發現那位隱士只在塑月時節進入蓮花峰,此後三年皆是如此。但不知為何,最近幾個月又不見他的蹤影了。」村民不解的說道。
楊湛卻大為興奮,因為照村民所講,真正的陶雍應該是在三年前被殺的,而假的陶雍則在此足足等了他三年。如此看來,這個幕後黑手早已料得會有此事而預先布下此局。
楊湛查探完陶雍行跡后便又像司農官詢問起另一件事情來,便就是那蓮花峰下垂釣的老者。司農官於是也將此轉問與農戶,但農戶卻似乎印象不深,只說這一老一少大概也是三年前來此,但他們卻只居於對面深山之中,平日罕有下山情景。
楊湛於是細看農戶所指山峰,便忽然覺得此山被天都峰、光明頂和蓮花峰環抱,卻無論是位置還是遠近皆是中心點所在。楊湛於是又問起這一老一少是否去過其他三座山峰的事情,村民只說曾經見過一次,但卻再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