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紅論:薛姨媽(三)
八十紅論:薛姨媽(三)
由於古代在軍事兵學的研究使得國人一般對發展戰略都不陌生,也就是對未來生活都有預估和計劃。薛家在京都同樣有自己的盤算,即便薛蟠這個脂硯齋批語裡面一口一個的「阿獃兄」也不是純無腦紈絝,其在第四回書中思忖「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游,便趁此機會,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實則為遊覽上國風光之意」,這句扣除前後小心思描繪了薛家赴京三個目的「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薛家的生活通觀前80回書都是圍繞「攀緣皇家圖謀發展,鞏固姻親保持鏈接,延續經濟打好基礎」這三個方向展開的。
薛姨媽完成的是「望親」,從融入賈府生活看四大家族關聯性是展露無遺的。薛蟠在京是忙第三個任務,所以第八回被薛姨媽嘆道:「他是沒籠頭的馬,天天逛不了,那裡肯在家一日」。這一回寶玉探寶釵遇見了門下清客相公詹光、單聘仁,脂硯齋戲語「沾光」「善於騙人」,騙什麼?眾人都笑說:「前兒在一處看見二爺寫的斗方兒,字法越發好了,多早晚兒賞我們幾張貼貼」,對此脂硯齋說「余亦受過此騙,今閱至此,赧然一笑。此時有三十年前向余作此語之人在側,觀其形已皓首駝腰矣,乃使彼亦細聽此數語,彼則潸然泣下,余亦為之敗興」。真的只有這些細枝末節嗎?第二十六回薛蟠生日宴客,除了寶玉外還有「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並唱曲兒的都在這裡」,然後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來了。從馮紫英、寶玉、程日興、詹光、胡斯來、單聘仁依次來看薛蟠有高、中、低三層搭配的交際圈,也就是說薛蟠有分工不同的娛樂圈、經濟圈、朋友圈。雖然薛蟠這個薛家本支男丁文墨一絲不通,但人情事故並非絲毫不懂。這是薛家在京城生活近十年的原因所在。
如果說薛姨媽、薛蟠的生活是順其自然,那麼薛寶釵的生活則在細雨無聲間不斷調整中奔忙。寶釵與寶玉的金玉良緣起源於神異的補天石和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二仙,二仙化身癩頭和尚與跛足道人,茫茫大士送了寶釵「冷香丸」丹方和金鎖上的吉讖。通靈寶玉和金鎖上的讖語,兩家人自小應該知道,即便王夫人不知道金鎖上的吉讖,但薛姨媽不用說肯定知道通靈寶玉上的篆文。薛姨媽和王夫人如果對金玉良緣存了心思就會起念很早,由於皇家選秀女使得這件事跳了一下。在寶玉探病時,寶釵有些矜持,加之黛玉來了,這件事就要過去了。第八回目錄在《紅樓夢》早期甲戌本中是「薛寶釵小恙梨香院,賈寶玉大鬧絳雲軒」,後來改成「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不知對比哪個在那方面更直白一些。在選秀無過後,元春與母親王夫人同心想撮合成金玉良緣,清虛觀打醮張道士的提議被賈母駁回,寶玉又「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來生氣,嗔著張道士與他說了親,口口聲聲說從今以後不再見張道士了」,此事就此打住。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是自持,在第三十三回寶玉遭笞撻后漸漸不能自持,及至第三十六回聽到寶玉夢中喊罵說:「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寶釵從因為金玉良緣風語遠寶玉,到借故「因又見那活計實在可愛,不由的拿起針來,替他代刺」近寶玉,爾後明白繞不開黛玉而親近黛玉。寶釵與黛玉這對十二金釵的魁首,從第八回「探寶釵黛玉半含酸」到第四十二回「蘅蕪君蘭言解疑癖」再到第四十五回「金蘭契互剖金蘭語」,從相對到相解到相知相近,終於第四十九回寶玉知道「孟光接了梁鴻案」。薛姨媽從第五十七回「愛語慰痴顰」到第五十八回與黛玉同住瀟湘館確實是慈姨媽,能讓黛玉從說「幸虧是姨媽這裡,倘或在別人家,人家豈不惱」到說「姨媽既這麼說,我明日就認姨媽做娘」在為人上確是溫馨長者風範。
薛家與賈家、寶釵與寶玉未來如何只在「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這《終身誤》一曲,誤了誰姑且不論,從題外書外以曹雪芹身世管窺一二:曹雪芹後半生窮困潦倒使人嘆息個人智慧與後天努力輸於先天個性與命運使然,因為社會大於個人那麼生活中不免使得多餘人和多餘事出現;相對於徽宗、李煜,曹雪芹不居廟堂之高同樣有益國家民族在人世間已經是善莫大焉。
2016.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