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也只是妹妹
「對不起,是我的錯。」一聲深沉的嘆息,飽含著多少無奈痛楚。
而這一聲似是安撫,似是悔恨的嘆息,奇迹般地撫平了長安波動不安的心。似乎,只要這一句就好了,只要他還陪在自己的身邊,已經用不著其餘的解釋。
轉瞬,她忽而又想起,他畢竟是自己的表哥,即使,上上一世,二人有夫妻之名,但總歸是世俗、倫理所不容的。她總不能自私若此,讓表哥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更何況,她也不忍他隨自己一起,承受世俗的眼光。
就讓自己放肆這一回吧,今日之後,她就只是他的好妹妹。
這樣想著,便覺心痛,為什麼老天要開這種玩笑,如此諷刺,讓她的笑若哭般苦澀,把頭埋在他厚實的肩膀內,眼角,沁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淚珠。
良久,他才放開長安,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內心的空落終於被填滿,似乎只要你找到那個契合自己的人,便是連擁抱都覺得尺寸相合。懷中的柔軟讓他不忍放開,但卻又怕自己的放肆唐突了美人。
「我如今,是有些不對勁的。」傅桓啞著嗓子開口,眸光閃爍。「當日臨江城一戰,我失血過多,魂魄離體,然後,不知怎的,就來到了這麼一副身體里。」
聽到他如此說,長安渾身顫抖了起來,原來為了她,表哥竟受了這麼多的苦,甚至,連名都差點兒丟了。那麼優秀驕傲的一個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他該會有多麼痛苦!長安不敢想象,淚卻再次若斷線的珠子,一顆顆灑落。
「長安,別怕,就算我現在這副模樣人不人鬼不鬼,但是,絕不會傷害你的。」傅桓手足無措地安慰。
怕,他竟當她是在害怕!她怎麼會怕?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而她也經歷了時空轉換的異事,就算他變成什麼樣,只要還是自己的表哥,她就永遠不會怕、不會疏遠。
莫說他還是侯府世子、清貴無雙的時候,就算他後來只是皇宮內一名籍籍無名的侍衛,不也是招惹得無數驕女心嚮往之。當年的他,何等風華。
而今,卻因為自己,損了身體髮膚,失了一次生命,她的淚,不是因懼怕,而是自責、是悲慟。
她泣不成聲,他自責的聲音卻再次響起:「不,我還是傷害到了你,數次。」
聽他語音低落,她瞬間抬頭:「不!沒有,我知道,表哥永遠不會傷害我,那一定不會是表哥的意思。」
「不管如何,那些輕薄、那些逼迫,也是我這具身子做出來的。如你所見,這具身子內,現在住著兩個靈魂。」
原本,傅桓是打算永遠掩埋著這個秘密的,不讓她知道,怕嚇著她,亦怕她擔心。但是,看著她顆顆晶瑩的淚,聽著她堅定的信任的話,這些解釋,便不知怎得,脫口而出。
「那個人,偶爾出現,我卻無力掌控。都怪我,我想要遠離你,這樣,你便不會被他所傷,可是,卻有一股力量,讓我無法真正遠遠避開。長安,這一切,我也有責任。」
「沒有關係,只要表哥在我身邊,那些,都沒有關係。」長安哭著道。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壓制他的,不會再嚇到你。」傅桓沉聲承諾,卻隱瞞了另一個可怕的事實。那是真正讓他不敢太過親近長安的原因,那是西方一個無人能撼動的組織,它龐大、邪惡,讓他窮盡十年,都無法反抗。但,他不能讓她擔心,不能讓他的公主,日日活在恐懼里。
「我不怕,只是,這怎樣才能治好,你們就一直這樣么?」長安水潤的眸中儘是擔憂。
「暫時沒有辦法,也許,一輩子,就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還請長安不要嫌棄才是。」傅桓戲謔道。
「我不會嫌棄的!」長安嘟嘴,有種被誤會的怒意。「可是,我也希望表哥能變好。」后一句有種不安的囁嚅。
傅桓強自壓下那股撫上她撅著的紅唇的衝動,心中暗暗納罕,難道說,跟那個色中餓鬼同處一「身」久了,自己也被同化了,竟然生出如此登徒子的心思來,該罰!
「表哥,我想起來了,上一世的事我也都想起來了,你那次給我講的,就是我們倆的故事,對嗎?」終於見到表哥,她覺得渾身輕鬆,不免好奇起那個奇異夢中的所見所聞來。
「嗯。長安,我們本該,是夫妻。」傅桓覺得自己嗓音緊了緊,不同於往常的暗啞甚至嚇了他自己一跳,如此言語調戲,非君子所為。心中如此想著,可眼眸卻不受控制地發亮,灼灼盯視著長安的反應。
「哦,我就是做了個夢,夢到了你講的故事,還以為是……所以問一下的。」長安語無倫次地解釋著,眸光閃躲。她明顯地感受到了傅桓的目光,卻不知如何回應。
她在躲著他,傅桓有些失望。這句話,他已經說得很明顯了,而且,是鼓起勇氣說出來的,可是,收到的效果,卻並不如預期。
而長安呢,此時卻有些委屈。自己一直都是表哥的拖累,表哥卻不惜用生命保護她,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的。
可是,就因為他換了一副軀殼,便不來認自己,讓她苦苦等待、苦苦尋找,也能冷硬的下心腸,她很難過。原來,只有自己離不開他而已。她,永遠做不了那個被需要的人。
情緒低落下去,二人各懷心思,卻都是因為對對方的在乎,而下意識地忘掉了自己,就連推理分析的能力也退化了。
若說長安對傅桓不在乎,又怎會對他的數度侵犯選擇原諒,又怎會以身喂箭阻擋分擔加諸他身上的痛苦;若說傅桓對長安無所謂,又怎會以命相搏救她於水火之中。
可是,沾惹了情思的人啊,就是想得太多。他怕,她的依偎倚靠,只是因為習慣;她的同生共死,只是因為名份。她怕,他的守護、關愛,只是因為兄妹之情,而無關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