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接觸
漩渦狀的雲團在大海上游弋。
隨著這雲團的接近，暴虐的風息也向著東海岸的方向席捲而來。
它是緩慢的，但卻又是人力所無法阻擋的。
伊恩知道它距離東域還非常的遙遠，它們之間還相隔著無盡的瀚海。他在雲端之上稍一計算就發現以莫比烏斯這遲緩無比的挪動速度，它想要在東海岸登陸至少也得等到一個月之後。
然而——
無可否認的是，它那無與倫比的力量卻已經從無盡瀚海之中傳遞了過來。至少眼下，他們所乘坐的「白鴉」已經變成了一片在風中起落沉浮的殘葉。
「莫比烏斯.……」
伊恩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因為菲兒與奧麗微雅的緣故，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將會與這隻恐怖天災接觸，只是卻沒想到初次見面卻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眼看著肆虐的狂風令「白鴉」發出「吱呀」的呻吟，他都不得不感慨這條龐然巨蛇真是送了他一份意外之外的見面禮！
黑色的荊棘神輪在他的背後浮現了出來，為了幫「白鴉」抵擋這隻巨蛇的呼吸，即便是他也不得不開始動用真正的力量，否則一旦飛艇損毀，之後他們恐怕就必須從海上漂到北方去。
介於真實虛幻之間的神輪在這一刻開始緩緩轉動起來，而隨著神輪的轉動，伊恩的意識也向著那更高遠的天際升去。
時間在他的眼中變得遲緩，萬物在他的眼中趨於凝滯。
巍峨的崇山越漸地低矮，深邃的海溝似乎也不再難以窺探其底。
當他的意識升到雲端之上，這個世界彷彿就變成了一張略顯扁平的畫卷。他猶如站在了一張名為「世界」的長桌邊上，肆意地俯瞰著這片被鑲在桌面上的巨大沙盤。
名為莫比烏斯的漩渦雲團此刻正在這沙盤的中心，而這肆虐瀚海、攪盪大氣的龐然巨獸在這座諸神的沙盤中卻不過只是蔚藍海面上的一個小小漩渦。
看上去既不壯觀，也不危險。
伊恩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此刻的他就像是正在玩著一款沙盒遊戲，遊戲中任何的恐怖巨獸對於玩家而言它都是渺小的，而對於玩家所操縱的角色與遊戲中的生靈而言卻又是絕對的龐然大物。
這麼想著，他下意識地將目光從莫比烏斯的身上挪開，落到了自己滯留在現世的身體之上，這個軀體相較於莫比烏斯的雲團而言顯得渺小無比，然而真正在沙盤上象徵著他本身的卻並不是凡人的軀體，而是在那環繞身軀的黑色光輪——荊棘神輪。
神輪即是坐標！
剎那間，伊恩的腦中閃過這樣的明悟。
轉動神輪的他可以調動近乎永恆的神力，可這神力來自哪裡？
它來自雲端之上！
神輪即是傳導神力的坐標、通道、門戶！
真正驅使神力的是他在雲端之上的意志，是這意志通過神輪將他的神力落到現世當中。
「原來是這樣……」他怔怔出神，而後猛然將目光再度轉向莫比烏斯所在的方位，嘴角勾勒出一抹明悟般的微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或許.……」
說著，他的意識在這一刻凝聚成了一個虛幻的人影。這人影伸出一根手指，點落向眼前的沙盤上，在那東海岸與莫比烏斯之間的瀚海上輕輕地劃出了一道豎著的直線。
下一刻，現世之中雷鳴炸響！
在他手指劃過的那一片區域，天穹上的夜幕同樣被點落了下來，向著海面凹陷了下去，同瀚海猛然砰碰撞在了一起，發出駭人聽聞的爆鳴，整片海洋上自天際落下了一道接天連地的黑色巨壁，在東海岸與莫比烏斯之間將整個瀚海分成了東西兩塊。
荊棘神輪開始急促地轉動，莫比烏斯呼出的颶風被夜幕所組成的巨壁所阻隔，剎那間巨壁西側的海域變得風平浪靜，彷彿剛剛的疾風驟雨根本就不過只是諸人的幻覺一般。
雲端之上，伊恩怔怔地望著自己所創造的這一幕，僵立在了世界沙盤的面前。
他預感到自己或許可以這麼做，可卻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夠完成這樣的一幕。
凡人以刀劍拳腳相搏，因而他們自以為天上的諸神也是以此爭鬥。然而時至今日，伊恩卻發現這不過是凡人的自以為是，就好像農夫每日吃著麵包就自以為國王的午餐是數之不盡的麵包一般。
何其的荒謬！
一千兩百年前，諸神之間的爭鬥恐怕從來就不是面對面的浴血搏殺，只是如今所有的至強者都被約束在了地上，這才又開始重視起了肉身搏鬥這一最原始的爭鬥手段。
這一刻，一股興奮之情幾乎無可抑制地自伊恩的胸中升起。
他一直都握有這龐大的力量卻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現在終於被他找到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
如果說以前他更像是一個臨神者，那麼現在終於是有了一些現世神的樣子了。
荊棘神輪的轉動變得越來越急促，這一次他伸出了手掌，推動著已然豎立在瀚海之上的巨壁，向著沙盤上象徵著莫比烏斯的漩渦按壓了下去。
現世之中，由億萬利刃所組成的夜幕沉降下來，與那白色的漩渦氣團最先碰撞在了一起。驟起的雷霆如道道光環一般自雲團的四周環射開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白色的雲團猛地一沉，隨即被這無可比擬的巨大力量拍得炸裂了開來，隨著夜幕的沉落轟碎海面，將整片海面壓低了下去。
突然遭襲的巨蛇發出憤怒至極的嘶吼，只是它的吼聲才剛剛發出一半，組成它軀體的颶風便已碎裂了開來，消散無蹤。
當伊恩將那覆壓在沙盤海面上的手掌輕輕拿開，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風暴巨蛇便早已沒了蹤影，只留下依舊洶湧跌宕的海水向世人宣告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死了？」
「不對！」
伊恩死死地盯著莫比烏斯消散的位置不肯將視線挪開半點。
他知道莫比烏斯一定沒有死，此刻他所能夠做到的事情菲兒或許辦不到，但是奧麗微雅一定可以，既然連奧麗微雅都無法將莫比烏斯殺死，那麼沒有理由這隻天災會被自己一巴掌就拍死。
時間一點點流逝，整個翻湧不休的海面漸漸開始平息，然而伊恩知道這不過只是海面上的表象，他的目光已經穿透過了海面，向著深邃的海底探去。
在那裡，一個莫名的空洞正在成型，它吞吐著海水，正向著海面升起！
「那是.……神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