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突如其來的轉機

  一名身著襯衣的男士，從計程車走了出來。當他踏上酒店門外的階梯時，忽然猶豫了一下，隨即停下腳步。他探頭往酒店內張望著，直到看到一群明顯是亞洲人長相的小夥子，正聚在大堂處，他才放心地走了進去。


  他很帥氣，且有著中年男士獨有的魅力。自然捲起、蓬鬆又極有層次感的髮型，儘管稠密、卻乾淨整齊的絡腮鬍。唯一可惜的是，他的毛髮中依稀透著白，與他那張並不顯老的臉似乎不太相襯。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抬頭看著酒店上方的天花板，額上頓時被擠出幾道深溝似的皺紋。天花板布滿了各種大航海時代主題的油畫，他饒有興趣地觀摩著，面帶微笑，看起來，他對酒店的裝潢十分滿意。


  此前的他是一名足球運動員，在當地頗負盛名。不過，中國球迷應該很少聽到他的名字。也許當你粗略地了解到他的生平時，才會有所觸動。


  他叫菲利普-戈維亞，是來自波爾圖本地的一家足球俱樂部——博阿維斯塔——的新任主教練。實際上，他擔任主教練還不到一個月時間，本賽季才剛剛從球員身份退役，是一名徹頭徹尾的菜鳥教練。然而，從他銳利、深邃且又充滿自信的眼神中，卻很難看出這點。


  也許從他球員時代的履歷中，便能稍微窺見其中的原因。在他22年的足球生涯中，曾先後加入過14支不同的俱樂部，可謂一生輾轉，顛沛流離。而最難能可貴的是，這段坎坷的經歷並沒有將他壓垮，反而給他帶來了強大的適應能力與即插即用的團隊協作能力。


  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他累計出場421次，打入49球——儘管他從未在一支球隊中真正站住腳跟，但是這份成績單足以令他感到自豪。而且，作為一個中場球員，他的進球效率也並不算低。


  1973年5月12日，菲利普-戈維亞出生於波爾圖的郊區馬薩雷盧什，在當地青年組聯賽中開啟了他的足球生涯。1991-1992賽季，菲利普-戈維亞代表迪瓦爾津俱樂部第一次在正式比賽登場，當時年僅18歲。1992-1993賽季，他與瓜爾達俱樂部簽署了新的合約，只短暫效力兩年後，他又加盟了葡丙的阿爾蘭特俱樂部。1995年，他又轉戰至瀕臨非洲西北部附近大西洋海域的馬德拉島的烏尼昂俱樂部，成為了該隊中無可爭議的核心球員。兩年後，才重返葡萄牙內陸，加入了費雷拉市的柏高斯足球俱樂部。在這一年中，菲利普-戈維亞展現出了他爭強好勝的特質，次年又被法魯人體育會帶到了當時的最高舞台--葡甲聯賽。1998年9月12日，他在頂級聯賽首秀中，便率隊擊敗了傳統豪門波爾圖，比分是2:0。


  這是他作為球員的第一次高光時刻，他的名字開始被媒體熟知，球迷們也逐漸開始關注他，將他視作葡萄牙的明日之星。


  接下來的賽季中，菲利普-戈維亞又加入了里斯本的貝倫人俱樂部。當地媒體還沒來得及報道這個令人驚喜的消息，他就因為受到好友魯伊-帕塔卡的邀請，而要求球隊將他租借到法國的蒙彼利埃俱樂部——只為了與好友並肩作戰。由於他一直像繡球一樣被不同的俱樂部踢來踢去，所以他寧可為個人願望而奮鬥，也不願意受球隊束縛。天知道他又會被踢去哪裡呢？

  是年合同結束后，他又與魯伊-帕塔卡一起加盟了當時的葡甲爭冠球隊博阿維斯塔，一舉奪冠。這是菲利普-戈維亞球員生涯獲得的第一座頂級聯賽冠軍獎盃。遺憾的是，從這一年開始，他的狀態便開始逐漸下滑。2002年，他在賽季中途被租借至此前便效力過的費雷拉市柏高斯俱樂部，隨後又轉會至馬德拉群島豐沙爾的國民隊。在同一賽季中代表三支不同的俱樂部出場，這在職業聯賽中並不常見。到了2005年，他第二次重返葡萄牙內陸，加盟了吉爾維森特俱樂部。不幸的是，他未能幫助球隊保級成功，一年後，他們便降入葡乙。在葡乙掙扎了一個賽季后，他再度離隊，加盟了葡萄牙北部的維澤拉俱樂部。2007年，他與剛剛從葡超降級的艾維斯體育會簽署了一年合同，若賽季末球隊取得升級資格，合同則自動延長一年。34歲的他為球隊貢獻了殘存的力量，最終不負眾望，帶領球隊重返葡超。兩年後，他與業餘球隊維拉競技隊簽署了最後一份合同，度過了作為球員時代的最後一個賽季。


  時間來到2010年，菲利普-戈維亞嘗試向博阿維斯塔董事會申請擔任球隊主教練。經過了層層考核，他終於如願以償，與球隊簽署了一份為期5年的合約。於是，他正式宣布掛靴，時年37歲。


  菲利普-戈維亞的球員時代飽受轉會之苦，擔任主教練后，他不希望再度嘗到這種滋味，因而在談判時，他只要求董事會必須履行完5年的合約，給他足夠的時間去證明自己。也許是個人經歷所致，他對手下球員格外地愛護，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全隊上下便和他打成一片，董事會對此也十分滿意。


  足球伴隨他度過了二十餘年的青蔥歲月。他最不甘心的，是無論去到哪一支球隊，都沒被真正重視過。儘管他一直努力訓練，在比賽中盡心儘力，卻每每到賽季結束時，就不得不告別原來的隊友，不斷地尋找新東家。他恨透了這種四處漂泊的感覺，因此，當自己成為主教練后，他認為自己有義務照顧好每一個球員，使他們感覺到自己被需要，燃起他們的信心。


  這一天，菲利普-戈維亞來到這裡，目的不言而喻。當他從小夥子們面前經過的時候，內心的欣喜幾乎寫在了臉上。戈維亞一邊打量著這群充滿朝氣的孩子，一邊咧著嘴，露出深深的酒窩。離得最近的小夥子，忽見一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大叔，此刻正莫名其妙地沖著他笑，不禁哆嗦了一下，把頭轉向內側，裝作沒看到他。


  「嗨！菲利普！你可總算來啦！」小潘從不遠處迎了過來，操著一口地道的葡萄牙語，朝戈維亞招手道。


  「嗨，這不是潘嗎？」戈維亞循聲上前，與小潘緊緊擁抱。


  「說了要叫我憲恩（Xian＇en），而不是潘（Pan）。」


  「噢——」戈維亞作恍然大悟狀，說：「抱歉我的朋友，我又把你們的禮儀給忘了。」


  小潘笑道：「菲利普，這不是什麼禮儀。中國人姓在前，名在後，你只要記住這點就行了。」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小潘突然嚴肅下來，說：「菲利普，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幫個忙。」


  「沒問題，說來聽聽。」


  「看見那個孩子了嗎？」小潘往人群中指了指，「很好認的……對，紅頭髮的那個。」


  「嘿，我看到了。那夥計可真壯，得有6尺1吧？」


  小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們有兩個自由名額，待會兒能不能直接把他要了？」


  戈維亞沉思了一會兒，說：「只要有潛力，不管什麼球員我都會要的。不過，他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他原來是在我手下踢球的，很有天賦，可是我們領隊想把他扔去丙組，所以……」


  「丙組其實也可以的。你知道，我一開始還在地區聯賽混呢……」


  「不不不。」小潘連忙打斷道：「我的意思是，他的實力可能遠遠超乎你的想象，你就不想帶回去看看嗎？」見對方有些猶豫，小潘又拍著胸脯道：「我敢說，這一批球員里，沒有一個比他更強的！」


  「好吧，我答應你。」戈維亞微笑道：「反正我總得挑幾個回去。」


  「太感謝你了！」小潘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說：「下不為例，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


  「是嗎？那我現在就想讓你幫個忙。」戈維亞搭著他的肩膀，說：「我們的青年隊教練想讓我帶個中場回去，你能不能幫忙推薦一下？」


  「呃……」小潘面露難色道：「老實講，這班孩子我都不熟。」


  說完，小潘扭頭朝陳劍豪瞧了瞧，準備喊他過來跟未來的主教練打聲招呼，忽然瞥見了站他身邊的陳謹吾，於是雙手一拍道：「對了！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片刻后，陳劍豪和陳謹吾雙雙站在戈維亞面前，互相點了點頭表示友好。


  小潘在一旁介紹道：「這是博阿維斯塔的主教練，菲利普-戈維亞先生。待會兒你倆都跟他走。」


  陳劍豪倏地沉下了臉，問：「博阿維斯塔？這不是葡乙的嗎？」雖然他從沒關注過葡萄牙賽事，平時只看英超和歐冠，但是在來之前，他曾粗略地查過這些球隊的級別歸屬。


  「得了吧，我都幫到這份上了，你還想怎麼樣？」小潘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說：「不然你去葡丙待著？」


  戈維亞對普通話一竅不通，見他倆似乎在鬧彆扭，便詢問道：「潘，你們在說什麼呢？」


  「叫我憲恩！」小潘先是強調了一下，然後隨口胡芻道：「他在罵我們領隊，別在意。」


  戈維亞哈哈大笑，說：「我喜歡這種性格，跟他的發色倒是很相襯！沒準他也是DarkOath（葡萄牙著名死亡金屬樂隊）的粉絲呢！」


  陳劍豪剛接觸葡萄牙語，只懂一些常用的生活用語和足球術語，壓根兒不知他們在說什麼，於是向陳謹吾露出了求助的眼神。只見陳謹吾一本正經地說：「他說你這頂紅頭髮很土，趕緊回去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