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懷芥蒂
十幾天沒去學校,當方濟舟走進教室的時候,不由得引起了旁人的注視。其實這跟他右手架著一支「機關槍」也有關係,看起來格外地顯眼。不過同學們跟他並不熟,準確說是跟他們幾個都不熟,從一開始他們就沒跟其他人搭過話。所以都只好奇地看了幾眼,就回過頭做自己的事情。
方濟舟一回來,陳劍豪就得挪位置了。吳天長倒也沒心沒肺,二話不說就拋棄了他的新夥伴,而跟方濟舟坐在一塊。陳劍豪當然也不在乎,就像第一天來那樣,坐在他們右側靠門處。事實上也相隔不遠,中間只多了一小段走道,頭稍微一探就能聊天了。
他們仨都坐在最後一排,與講台遙遙相望。由於每晚有陳瑾吾和小潘負責授課,學校反倒變成了他們消遣的地方。況且方濟舟落下了那麼多課,也不過象徵性地來教室坐著,壓根兒聽不懂老師在說什麼。而即便他能聽懂,受另外兩人影響,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陳劍豪上學的動力,就是躲在後面時不時地偷瞄吳曦瓊。不過那也只是一廂情願,自打上個比賽日見過面,吳曦瓊礙著肖龍濤在身邊,不得不跟他打招呼,之後就沒找他說過半句話。
其實他並不承認自己看上人家了,但身體卻誠實得很,眼神常不經意地固定在她身上。吳天長整天跟他混在一起,自然發現了這回事,逮著機會就取笑他。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隨便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就罷了。
托方濟舟的福,課間休息的時候,吳曦瓊竟主動走了過來,向陳劍豪詢問道:「他怎麼了?」
見對方連個招呼都不打,陳劍豪也是嘴上不饒人:「你不會自己問嗎?」
吳天長和方濟舟正聊著天,見狀便停住了。
「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陳劍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說:「沒你可愛。」
吳曦瓊笑了,這話雖然明擺著是在損人,卻又像在誇她。
「你在生氣?」
「笑話……我沒事生什麼氣?」
「吶!」吳曦瓊朝那兩人晃了晃腦袋,說:「本來你不是一直跟他坐在一起嘛,今天怎麼……」
陳劍豪用一種譏諷的口吻道:「我說了,我對男人沒興趣。」
「得了,跟你說話可真費勁。」吳曦瓊扭頭問方濟舟:「你的手怎麼了?」
方濟舟見美女搭訕,連忙用左手託了一下,說:「骨折。」
「你也是黑豹的球員嗎?」
「嗯……你是?」
「問他們就知道了。」吳曦瓊想了想,又問:「怎麼傷的?」
陳劍豪見她不由分說地連連提問,忍不住說:「我說你怎麼跟查戶口似的……」
「關你屁事?」
陳劍豪第二次領教她這「屁」字,一時竟噎住了。
方濟舟也是一驚,看起來挺萌的妹子,說話卻是這種風格。他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才說:「訓練的時候摔了……呃,運氣不好。」
吳曦瓊哦了一聲,說:「我還以為比賽怎麼沒見過你。」
吳天長在旁邊插不上話,恨不能自己也斷手斷腳,以引來美女的青睞。他不甘作個透明人,把台詞擱心裡演練一番,便開口道:「我……」
結果吳曦瓊沒等他說完,就掉頭回座位了。
「祝你早日康復!」吳曦瓊一邊走著,一邊揮手道。
「謝謝!」
※※※※※※
下午一同去俱樂部吃飯時,隊友們紛紛上前表示慰問。赫里奧率先向方濟舟道了個歉,方濟舟友好地接受了。但也有一些人沒有理睬,只遠遠地看著他們。其中包括被陳劍豪搶去首發位置的瑞-羅雷羅,還有幾個從一開始就很少跟他們說話的,都來自青年隊。
方濟舟倒是沒發覺這些異樣,沉浸在被關注的氛圍里,喜笑顏開。陳瑾吾忙前忙后地幫他翻譯,吳天長也在一旁湊熱鬧。唯有陳劍豪一直關注著那些人的動向——臉上的每個神情,或不屑,或竊竊私語,他都記在心裡。
從小惹是生非慣了,長大了自然對周圍環境比較敏感。但陳劍豪並非存有報復心理,只是想藉機看看,到底青年隊有哪些人對他們心懷芥蒂。
作為一名異鄉來客,陳劍豪心裡十分清楚,社會是複雜的,很多人並不是打心裡對你服氣。儘管平常他們都不會表現出來,但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也不是說他們抱有惡意,只是中國在世界範圍內總顯得有些神秘且格格不入,外人無法對你保持信任,也只是下意識使然。尤其像陳劍豪這種在短期內就獲得一線隊和青年隊教練認可的人,他們努力累積的地位,怎容得被別人輕易搶去?
吃過飯,方濟舟沒法參與訓練,也不想回家待著,便獨自坐在場邊的樹蔭下觀看。
伴隨著席爾瓦的聲聲大吼,球員們賣力地跑著,為青春揮灑熱血。
方濟舟漸漸看得入迷,時常隔老遠地大聲叫好。他對陳劍豪和陳瑾吾的實力並不十分了解,畢竟一起踢球的時間不長,雖然他親眼目睹過陳劍豪24分鐘連進3球的壯舉,但也只限於那一場。
可他對吳天長的了解就比較深入了,兩人從小玩到大,也一起在魯能待過幾年,哪怕只過了短短十幾天,他也能明顯感受到,吳天長的踢球風格較之前有了很大變化。
他說不出具體是哪裡變了,只察覺吳天長沉穩了許多,不論跑動、觸球、傳球、防守,都顯得比以前更有邏輯。
為什麼偏偏是我?!
方濟舟忽然憤怒地盯著自己的右手,暗自神傷。
就這樣,周一至周五的每個下午,方濟舟都隨隊觀看訓練。包括席爾瓦作全隊談話的時候,他也會湊上去聽。儘管無法上場,但他相信哪怕是在一旁看著,也好過待在宿舍。起碼在這個過程中,他能對教練的訓練風格逐漸了解,而且和隊友們多待在一起,也有利於融入團隊。
而後的五場青年聯賽,方濟舟同樣悉數到場。其中還有三場是客場,他也絲毫沒有因為自身有傷,就借口不去。席爾瓦看在眼裡,對他好感倍增,偶爾的交談中,也總鼓勵他堅持下去,不要因為這點挫折就擾亂心志。
轉眼間已到了2010年4月12日,整整40天過去。
波爾圖的春天來得較晚,卻有著猶如夏日般的炎熱氣候,路邊的每一朵花,都驕傲的盛開在枝頭,以昭示春天的美麗。就連杜羅河面的波光粼粼,都像是春天賜予的風景。
早在一周之前,方濟舟就告別了繃帶生活,可以不用架著一支「機關槍」上課了。但是出於關心,席爾瓦依然讓他多休養了一周,才允許其歸隊。
或許是為了照顧方濟舟的情緒,過去的幾場比賽中,他都沒讓陳劍豪幾個人登場。畢竟看著兄弟們上場廝殺,自己卻只能枯坐板凳,心裡可一點兒都不好受。當然,也不排除他是出於對本地球員的保護,抑或是另有打算。總而言之,席爾瓦讓小夥子們陪方濟舟坐了整整五場板凳,小潘也認可了他的安排,並沒有提出異議。
剛開始陳劍豪倒沒什麼意見,反正戈維亞已經允諾明年會讓他上一線隊,青年隊的比賽對他來講意義不大。但是從第四場開始,他便有些懷疑教練的意圖,越坐越焦慮。無奈語言不通,否則他肯定要找席爾瓦說道說道。
陳瑾吾和吳天長就沒有這層顧慮,他們對現狀大體滿意,自然就對教練的安排言聽計從。實際上他們也清楚自己的實力在隊內算不上力壓眾人,坐板凳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他們也看出了陳劍豪的不滿,儘管私底下聊起這事的時候,他一直沒說什麼。
就在接下去的一場比賽里,陳劍豪再次被排除出大名單。他終於按捺不住,死纏著小潘帶他去向席爾瓦問個究竟。
小潘起初並不答應,他認為應該尊重教練的選擇。於是,陳劍豪又找來了陳瑾吾,陳瑾吾拗不過,只好答應了。但他表示得先跟小潘溝通好,不可自作主張。然後小潘又被他倆糾纏一通,才決定先帶他們去見戈維亞。
次日訓練過後,幾個人專程等戈維亞回到辦公室,才尾隨而至。
戈維亞剛關上門,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這個時間只有他的辦公室有人,任何訪客都只能是來找他的。於是沒等外面敲門,戈維亞便重新打開門,探頭望了出去。
「嘿,怎麼是你們?」儘管長著滿臉胡茬,戈維亞的笑容依舊極具紳士風度。
小潘無可奈何地說:「菲利普,他們非纏著我來找你……」
「有什麼事嗎?」
「關於上場的事情。」小潘沖著陳劍豪努努嘴,說:「這小子可能對馬里奧不讓他上場有意見……」
戈維亞又笑了笑,說:「是嗎?他們現在可不歸我管,這事應該問馬里奧。」
「他們是想找馬里奧談談,但我讓他們先來找你了。你不知道這事嗎?」
「知道是知道。但我覺得,球員如果有疑問,應該先找他們的當值教練溝通,而不是找我。」
「好吧,那——你能跟他們提點建議嗎?免得整天纏著我問這問那的。」
「我的建議就是,讓他自己去找馬里奧,你也別摻和。」戈維亞頓了頓,說:「他們未來是要成為職業球員的,為了這點小事就興師動眾的,有必要麼?」
小潘想了想,說:「行。」
於是他又朝陳瑾吾使眼色道:「聽到了吧。你跟他去,幫他翻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