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田川義郎
此時日本還未開始鎖國政策，因此港口內停泊了不少來自東南亞、明國和佛朗機人的船隻，平戶雖然不是什麽大港，但大海商李旦在此駐守，自然帶動了這一片地區成為了海上貿易的前鋒之一。
天啟四年，在日本則為元和十年。這一年二十歲的德川家光剛成為第三代征夷大將軍不久，還未實際掌權，政權大頭依舊由其父親德川秀忠把控。
江戶幕府時代的日本剛剛開啟不久，正在上升時期，目前還沒有出現後世那樣極端的軍國主義，狼子野心還未完全顯現。但李祥寶知道，日本這個民族，始終是一頭惡狼。
一頭死死盯著你，趁你病要你命的惡狼。
隻有時刻保持強大，才能永遠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
到港口之前，李祥寶下令暫時在港口外下錨，隻放下一隻鳥船上岸，先行找到“明國造”鐵匠鋪，找到線人。
他們是掛載著十幾門炮的戰船，沒有得到允許之前無法進入港口，隻能先行通傳，等到鄭芝龍的人過來接應。
兩個時辰後，鳥船後跟著一艘海滄船回返，靠近後船上打旗語表示可以進港。
“所有人注意！即將上岸，保持高度警惕，未得到允許之前不許擅離隊伍！違者以通敵論處！”
李祥寶冷聲命令，眾人大聲應了一聲，接著首先往岸上搭上跳板上了岸。
四艘船上不可能不留一人，俘虜加上帶出的明軍將士，一共是七十五人。俘虜李祥寶已經說過任他們去留，不過此時必須下船，以防止這些人奪船逃跑。
剩下的船上，李祥寶每條船上安排了六個人，船上的官兵分為兩批，每批按照日期單雙數留守船上，其餘時間可自由下船活動。
除此之外，鄭芝龍安排的接應也已經將一切布置好，港口有很多李旦的人，包括這裏的許多船東都是李旦的手下，安全問題基本不用擔心。李祥寶盡管放心做自己的事即可。
“這位便是李公子吧？”一個精瘦的老頭在岸上等著，一身黑色和服，發髻油亮，額頭上是經典的地中海。
“我是李祥寶。”李祥寶點頭，開口用日語答道。
老頭聽到李祥寶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雙眼一亮道：“李公子，我是中國船長李旦的多年合作夥伴田川義郎，聽說李公子這次來帶來了不少貨物，可否讓老夫過目？”
萬掌櫃將賬本拿出來，裏麵夾了一張清單，是路上清點的那艘船上的戰利品。
“生絲，三千二百斤；仿官窯‘天啟年造’青花瓷，一千三百件；油麻，五百六十斤；成品絲綢，七十三匹；緞，二百五十三匹……”
田川義郎眯著眼睛看著那份清單，他與明國貿易多年，漢字漢語都是懂得，此時直接便將上麵的內容念了出來。
“不知田川閣下能開多少價？”李祥寶看著這個幹瘦老頭道。
“李公子還是先去拜見令堂大人，您手裏的這些貨具體值多少，我們需要賬房估算後才能告訴您。”田川義郎將那張貨單遞給身後的隨從道。
“好，那希望閣下能盡快給出答複！”
“當然。估算完成後，我們會立即派人通知公子！您的這些貨基本都是我們稀缺的，價格上麵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隨意的點了點頭，李祥寶舉步向島內走去。
鄭芝龍安排的線人在前方引路，穿過一個街市，又轉過幾個彎後，很快一處大宅子出現在李祥寶麵前。
走在異國他鄉，身邊經過的都是身著和服的日本人，偶爾可見幾個身著漢家衣冠的大明海商，還有少數弗朗機人。
作為日本幾大外貿港之一，平戶的繁華甚至比江戶都不逞多讓。
“李公子來了！”
在大宅前敲了敲門，線人隻說了一句話，門便立刻打開讓李祥寶進去。
這次李祥寶身邊隻帶了疤子和常貴兩人，為了防止遇到什麽危險，還在衣服內穿了一層軟甲，擋擋刀劍還是可以的。
“祥寶！”
一聲興奮中夾雜著別的情緒的聲音響起，鄭芝龍從一處回廊中轉出來出現在他麵前。
“龍哥！”
李祥寶和鄭芝龍各自出手在對方胸口砸了一拳，隻是鄭芝龍臉上隱隱有悲戚之色。
“祥寶，義父等你多時了！還好你終於到了！”
“什麽事？”李祥寶疑惑，看鄭芝龍的樣子，不太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事出突然！”鄭芝龍眼眶紅紅道：“自澎湖回來之後，義父便倒下了。藥石無醫，大夫說是天壽已盡。前些日子幾乎就要走了，我告訴他你就要來了，這才一直撐著到現在。”
“什麽？義父他怎麽會！”
李祥寶佯裝驚訝，臉色大變。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李旦病危，隻是沒想到正好自己趕上了對方臨終。原有曆史上，李旦便是在澎湖調停之後去世的。
對於李旦的死李祥寶並不驚奇，反倒是慶幸曆史又往正確的方向走了一步。
如果李旦不死，那麽鄭芝龍將不會那麽早接管李旦的勢力並稱霸東、南海域，那自己也就無法更快的成長起來，借助鄭芝龍的力量不斷壯大。
“隨我見義父吧！”
鄭芝龍帶頭在前麵走，一個有些昏暗的房間裏，三個月前見過的李旦已經萎靡成了一堆枯枝，絲毫不見當日瀟灑肆意的風采。
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曾經眼中都充滿光芒的李旦已經雙眼渾濁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直到李祥寶踏進房門，那停滯許久不動的眼仁終於動了一下。
旁邊侍立哭泣的侍妾驚呼一聲，興奮之餘，哭聲更大了……
鄭芝龍揮揮手讓侍妾暫離，喂湯藥的人也趕了出去。整個房間裏就剩下了李旦、鄭芝龍和李祥寶三個人。
“祥寶來了……”
李旦的聲音有氣無力，好像是從肺裏泄出來的，嘶啞的嗓子已經完全不是初見的明亮。
“孩兒拜見義父！”
李祥寶跪下叩頭，這是一位真正關心他的長者。一聲義父，情真意切。
“嗬嗬，老夫總算等到你了……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