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死而魔生
正琢磨著楊萬江騙過保安的能力在現代社會中的可怕後果，前面行走的楊萬江忽然停了下來，眼神灼灼的看著某個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許行空超前了半步才醒覺過來，趕緊又退了回來，順著楊萬江的視線看去，那裡是道路的彎處，一叢如巨大扇子的蒲葵葉子擋住了視線。
許行空困惑的看向楊萬江，發現這老頭的嘴角上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還有些看穿一切的輕蔑，這時，隱約的腳步聲傳進了許行空的耳中，許行空凝神看去，不一會，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出現在許行空面前，儘管人行道上低矮的節能燈光線暗淡，但是許行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面的來人。
「陸倩倩！？」
陸倩倩一轉過樹叢頓時停住了，她雙眸中精光一閃，在許行空的臉上掠過之後，凝重的看著楊萬江，楊萬江沒有言語，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就將視線轉開了，這讓陸倩倩微微鬆了口氣，不過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臉上閃現出一抹困惑的表情。
「陸倩倩，你怎麼在這？我正想找你.……」
許行空沒有注意到陸倩倩和楊萬江之間眼神短暫的交流，他現在只想好好的跟陸倩倩聊聊，想要弄清楚陸倩倩跟費築文的死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沒有的話那當然好，如果有的話.……如果有的話，許行空其實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不過，許行空的苦惱只是一廂情願的空想罷了，陸倩倩扭頭看了許行空一眼，眼裡一抹意味難明的光芒閃過，隨即冷冷的打斷了許行空那毫無意義的話語。
「找我做什麼，你也騙了我，不是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吧，陸倩倩繞過楊萬江和許行空，快步的沿著道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眨眼間就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
許行空張著嘴，手抬在半空，一副想要攔人的架勢，但是終究還是沒有攔住陸倩倩，許行空覺得自己很虛偽，剛才的那一刻，他心裡是很亂的，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攔住陸倩倩，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敢不敢堅決的介入陸倩倩的命運，而這一瞬間的動搖和猶豫，兩人的命運就瞬間錯過，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呼嘯而去，從此恐怕再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了。
楊萬江瞥了許行空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像是俯瞰眾生的神祇一般。
「走吧，你幫不了她，應該說沒人能幫到她了。」
許行空臉色數變，終於頹然一嘆，情緒顯得十分的低落，看著幽暗的小道落寞的說道：「只是我膽小罷了。」
「呵呵，勇氣並非與生俱來的，自知者勇，慢慢的找回自己的勇氣吧。」
許行空無奈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看了看神情清冷的楊萬江，不由得對眼前這位老者生出一分由衷的敬意。
「咦，楊齋主知道她的情況？對吧？您老肯定知道的，您剛才的話裡有話吧？」
許行空忽然醒悟過來，剛才楊萬江的話中明顯的隱藏著什麼，這老頭似乎已經洞徹了真相，並預見到了某種不大好的後果。
事實上，剛才許行空的動搖不僅僅是因為陸倩倩的一翻無情的控訴，更是因為他的黑暗視覺竟然被陸倩倩身周的強大光暈擊潰而不能持續，正是這個讓他驚恐的情況讓他的意志產生了動搖。
結合楊萬江的話，許行空忽然意識到，楊萬江實際上是暗暗勸告自己不要介入陸倩倩的事情，並且暗示陸倩倩的情況非常之糟糕，甚至連楊萬江自己都已經束手無策了。
楊萬江深深的看了許行空一眼道：「其實你回去仔細看看那些書之後就會明白的，不過閑著也是閑著，邊走邊說吧。」
「我們去哪裡？」
許行空疑惑的問道，陸倩倩已經走了，自己已經沒有繼續呆在這裡的理由了。
「去該去的地方，事實上，該去的人是你，我只是順便帶你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楊萬江詭異的一笑，轉身繼續向前走去，許行空遲疑了瞬間，趕緊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那個女人，是叫陸倩倩對吧？她的情況已經沒救了。」
「沒救？什麼意思？」
「我剛才大致跟你說過吧，這世上有妖魔鬼怪橫行，四者並非完全割裂的，相反，他們之間是有緊密的關係的，或者說，妖怪很喜歡培養魔鬼，而魔鬼又能為妖怪助力。這個陸倩倩的情況簡單來說，就是被某個妖誘惑，誘發了心中的魔，現在她已經是入魔已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許行空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當這一番話從楊萬江嘴裡說出來之後，心裡還是很難受，像是有塊石頭壓在心坎上，沉甸甸的，堵著胸口難以呼吸。
好一會，許行空才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連您老都沒辦法么？難道不能祛除邪祟么？不是說好了守護人族的么？」
「嘿，守護人族又不是守護那個女人！」
楊萬江撇了撇嘴道，許行空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法反駁，說實話，楊萬江對陸倩倩沒有任何義務，倒是自己，說是陸倩倩的朋友，卻完全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陸倩倩沉淪下去，這種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了，楊萬江輕輕的笑了一聲，略顯溫和的說道：「葯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您是道門……」
「不準頂嘴！你懂個屁！還有心情咬文嚼字，說明你還有救，所謂的魔，乃是自靈魂中來，如果發現的及時，可以在自己救贖的基礎上，稍稍藉助外力達到祛除邪祟的目的，但是當魔已經形成之後，除了有大毅力的人自己能醒覺，旁人再也沒有辦法了，相反，外力往往只能幫倒忙而已。」
「自己醒覺？」
「對，人的靈魂是很奇妙的，有時候脆弱的像是薄薄的玻璃，有時候又比最堅硬的鋼鐵還要堅固，只不過，已經入魔的人能夠自我救贖的相當少，心死而魔生，魔的產生，正是因為靈魂的自我認知體系已經崩潰了。」
許行空吃驚的看向楊萬江，不是因為楊萬江的解釋他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他還以為楊萬江會說出一番玄而又玄的解釋，誰知道楊萬江的解釋更加接近現代心理學的範疇，原來魔就是心理疾病的另一種說法么？
楊萬江沒有看許行空，但是卻依然準確的把握住了許行空的心思。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完全是精神疾病的範疇？」
「啊！是，是有些像。」
「精神疾病的說法本就是一種說給普通人聽的合理解釋。」
許行空恍然，既然獵妖者這個群體才是真正掌控世界的人，那麼普通人所熟知的世界盃他們影響也是必然的了，自己原本的認知自然也就跟獵妖者有著必然的聯繫，只不過，自己以往對世界的認知都是似是而非的罷了。
「那，陸倩倩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當然有萬一的機會，不過萬千年的歷史上，曾經入魔而又出魔的人不是沒有，只是極為稀少，而且能做到這種事情的，每一個都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那個女人.……我看不到她有這樣的潛力。」
許行空神色先是一喜，隨後又暗淡下來，默默的走了一會，許行空又不死心的問道：「楊齋主，為什麼會是她？您老說是妖怪誘惑，為什麼妖怪要找上她，不就是因為她與眾不同么？或許……」
楊萬江瞥了許行空一眼，語氣淡然的說道：「這個問題你也應該知道的，你融合的本命技能是食靈夜梟，食靈夜梟以目力出名，只不過，陸倩倩雖然潛力不錯，但絕對算不上是出類拔萃，更別說那千年一遇的可能性了。」
許行空黯然無語。
過了一會，許行空漸漸的從低落之中走了出來，半是好奇半是轉移注意力的說道：「楊齋主，普通人這麼多，妖怪選擇的這些有潛力的人，不正是我們.……不，獵妖者也應該爭取的人群么？」
楊萬江淡淡一笑：「你能想到的別人早就想過，這就是戰爭的一個層面，對人才的爭奪一直是戰爭的重點，我也說了，陸倩倩只是潛力不錯，但是想要將陸倩倩培養成為一個獵妖者的難度很大，而且也有些遲了，相反，成魔則要容易得多。」
「聽起來好像對我們不利呀？」
「哼，事情沒那麼簡單，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魔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刀子能傷人也能傷己。」
許行空點了點頭，不過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只是到底哪裡不對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到了，我們上去看看吧，要有心理準備，上面的情況恐怕不大好。」
楊萬江略帶戲虐的提醒道，許行空心裡不由得一緊，有心退縮但又不敢，只好硬著頭皮跟著楊萬江走進了某棟大廈的門廳之中。
門廳里燈火通明，幾張沙發圍著茶几放在落地玻璃後面，再向內，則是一排信箱，走道對面有一個櫃檯，後面坐著一名保安，見到楊萬江和許行空走上台階，那保安立刻打開了自動玻璃門，並禮貌的站了起來。
「您好，您回來了？」
許行空沒有對保安的奇怪態度再感到好奇，楊萬江更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就朝電梯間走去，電梯間里有幾名等著乘搭電梯的男女老少，眾人看了看新加入的兩人，便毫無興趣的轉回頭，場面顯得有些冷漠。
乘搭電梯到了二十三層，楊萬江領著許行空出了電梯，然後毫不猶豫的向左轉，走到了B座的放到門前。
「就是這裡。」
楊萬江指了指仿木紋的金屬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