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 門主的想法
梧桐山北麓的某個小院子里，楊萬江正蹲在地上擺弄一排靠牆角放著的盆栽，一個穿著打扮像是園丁一樣的男子站在一輛放著各種花圃工具的手推車邊上，不言不語的將工具一一遞給楊萬江，兩人之間很默契，有點像手術室里的主刀和護士。
直到楊萬江將面前這一株長著小圓葉子的植物修剪滿意了，他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將手裡的工具遞給身後的男子，又用手揉了揉有些發麻的后腰，呵呵一笑開口道：
「老不以筋骨為能事，果然。」
站在他身旁的男子沒有出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楊萬江也沒有指望他會說什麼，仰起頭看了看天上悠悠的白雲，又掃了一眼自己心愛的盆栽，楊萬江忽然有些蕭索的搖了搖頭道：
「進來說罷。」
那園丁打扮的男子隨手將手裡的工具扔進小車裡面，跟著楊萬江轉身進了屋子。
楊萬江走到堂屋中間的圓桌邊坐下，那男子走到牆邊的几上給楊萬江倒了一杯茶，回身走到圓桌邊上，將茶杯放在楊萬江面前，他自己則很自然的站在一旁。
楊萬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了點頭道：
「嗯，說罷，什麼情況？」
「今天門內所有沒有閉關的長老和主事都接到了小楓的邀請信，請他們去觀禮李昭秦與許行空鬥法會。」
楊萬江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呼了口氣笑道：
「這小子終於耐不住寂寞了？」
站在他身後的男子沒有回答這句話，楊萬江似乎也沒指望他的回答，而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年輕人，驟然間實力飆漲，又得了個厲害的靈器，哪怕膽子再小，此刻也會滋生出做一番事業的野心吧。」
「門主，屬下倒是以為更應該關注小楓的反應。」
楊萬江眯了眯眼睛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
「小楓也是個不服輸的孩子。」
「可是這麼一來，情況恐怕有些不受控制了。」
「控制？呵呵……我老了，只是不希望以前跟著我一起打拚的夥伴們臨老臨老卻沒了下場，所以一直隱忍著，希望大家都能多克制一些、容讓一點，只是，有些人恐怕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們或許以為我已經年老體弱好欺負吧。」
楊萬江語氣雖然平和，但是縮小的瞳孔中卻有絲絲寒芒閃爍，他背後的男子沒有出聲，臉色卻分外冷峻，顯然他已經體會到了楊萬江壓抑在胸中的怒氣。
「我聽說許行空得了一些不錯的材料，你去倉庫里拿些就九天雷石粉末和萬年石乳給他，就說是我贊助他的，這次鬥法只許勝不能敗！」
「是，屬下這就去辦。只是門主，這麼一來會不會……」
「我就是要推波助瀾，既然他們也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一代新人換舊人，或許將這些腐朽之物都清除掉，能換來百年興盛。」
楊萬江身後的男子點了點頭，臉上卻露出一絲猶豫之色，遲疑了片刻之後，他才準備轉身離開，楊萬江忽然又開口道：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當小楓是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樣，你以為我願意推她出去當擋箭牌、磨刀石么？可是，刀鋒只有不斷的磨礪才能越來越鋒利，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做著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事，門主還有什麼吩咐？」
「恩，你去吧，記住，你有你的職責，公私要分明。」
「屬下知道，屬下告退。」
楊萬江目送男子離開，然後忽然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通知永林和修遠立刻來見我。」
「是，門主還有什麼吩咐？」
一個聲音彷彿從虛無中傳了出來。
「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沒有？」
「是的門主，此事由許行空誤殺李昭秦的弟子庄近潮而起，李昭秦是水淹鵬城之前就到達鵬城的，到了鵬城后與賀長老的人接觸過，之後還跟許行空交過一次手，應該屬於試探性質的交手。其後李昭秦一直在鵬城遊盪不肯離去，近日多在毛九的飯莊內出沒，可能他看上了毛家的那棵柚子樹。昨日許行空恰好去那裡吃飯，於是就有了鬥法之約。」
「哦？這麼說這事確實不是許行空主動提出來的？」
「不是，如果是許行空主動提出的話，他有很多機會，不會在第二次偶然會面后才確定鬥法。」
楊萬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李昭秦找了誰家做公證？」
「葉家，還請了賴家觀禮。」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李昭秦這個老匹夫就是個攪屎棍。」
那聲音稍稍沉默了片刻才再次接話道：
「最近幾年羊城以及羊城城市圈發展得也很快，雖然葉家沒有獨享整個城市圈，但葉家的利益是有保障的，沒有必要再跟我們鬧矛盾。」
「恩，你說的不錯，不過葉家也擔心我們跟南華道宮走得太近，所以一有機會就給會我們添堵。」
這次那聲音沒有回答了，也沒有必要回答。
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楊萬江微微一笑道：
「你認為這次的事件是許行空主導的還是小楓出的主意？」
「關於這點並沒有掌握任何實證，屬下不敢妄下結論。」
「實證？難道你直接去問他們么？就算直接去問，也未必能問出真相的，姑且說說你的看法吧。」
「是，屬下覺得這事應該是林曉楓的設計，屬下是從得利原則反推的，這件事一旦做成，表面上看揚名立萬的是許行空，但是許行空在門中根基尚淺，不，可以說根基全無，他就是再有名望，也很難聚攏人心，他只能是一把利劍，不可能成為握劍的手。」
楊萬江不動聲色的把玩著空杯子，隨意的點了點頭道：
「繼續。」
「屬下以為這件事可以看做是林曉楓重新回到門內權力圈子的一次宣言，跟以往不同，以往林曉楓是現任門主親傳弟子的身份，她在權力圈子裡面的地位比較曖昧，基本上她的發展和位置，都是由門主您一言以決的，而這次……」
「不必顧慮，這次又怎麼樣？」
「這次林曉楓利用許行空高調復出，意味著她決定用自己的實力重新進入權力圈，可以說是樹立起了自己的旗幟，是另起爐灶。」
「哦？另起爐灶，呵呵……那你覺得她這次另起爐灶的計劃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這個.……各有利弊吧，短期看，另起爐灶肯定會承受各方面的巨大壓力，甚至連以往的盟友也會變成對手，尤其是可能失去門主的支持和庇護；但是從長遠看，一旦他們能夠頂住初期的壓力成長起來，那麼就會形成一個強有力的核心團隊，未來的發展潛力會更強大，權力結構也會更合理、更穩固。」
「恩，說的不錯，看來讓你們單純的收集情報有些大材小用了，也許，你可以開始組建情報分析團隊了。」
「門主，恕屬下拒絕，按照門規，專事專人，不可兼顧。」
楊萬江眯了眯眼睛呵呵一笑道：
「呵呵.……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好了，我這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
「是，屬下告退。」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楊萬江笑眯眯的坐在圓凳上，看著手裡的茶杯出神，好一會兒他才輕輕一嘆，放下手裡的茶杯起身走到了牆邊，微微仰頭看著掛在牆上的那副風雪出山圖，喃喃自語道：
「師父啊，我都不知道自己這次找了個什麼怪物，這都是您老人家的安排么？人都說青出藍而勝於藍，弟子愚魯，至今也只能仰望師尊，不解師尊的高深莫測之處，怕是今生也沒法超越師尊的，只是這個.……小子，也許，不，肯定要青出於藍了，師尊，弟子也有些嫉妒呀！」
……
楊永林收到師父傳話並沒有急著趕回門派駐地，他很了解自己的師父兼伯父楊萬江，師父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他也喜歡自己的弟子是踏踏實實肯實幹的人，所以拍馬屁什麼的完全沒必要，因此楊永林將手頭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不緊不慢的準備出發。
從大樓的門廳出來，楊永林發現台階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師弟宋修遠正靠在車門上抽著煙，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師弟在這裡耍帥么？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是心虛了吧？呵呵.……」
宋修遠苦笑了一下，將手裡的煙屁股在另一隻手的手心用力按息了，然後拳頭一握再一松，煙頭就化作了飛灰隨風而去了。
「師兄說話就不能稍微婉轉一些么，我正糾結著呢，就不能稍微安慰我一下？」
「呵呵，安慰有用么？走吧，路上再說。」
車子在路上時快時慢的走著，市區里紅綠燈多，就算宋修遠車技高明，也有刑罰免責的身份，可依然開不起速度來。
似乎覺得很悶，宋修遠將車窗搖了下來，濃重的尾氣跟燥熱的空氣頓時沖了進來，讓楊永林不由得皺了皺眉。
「看來你真是很在意呀？」
宋修遠再次苦笑：
「師兄，你這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能不在意么？」
「呵呵，小師妹做門主你就那麼難以接受？」
「師兄，你不明白，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我在意的不是那個。」
「嘿嘿，我怎麼會不明白，不就是如果小師妹做了門主，你就沒法再追求小師妹了唄，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的大男人思想作怪！」
宋修遠猛地扭頭瞪向楊永林，楊永林促狹的一笑道：
「別看我，看路！」
宋修遠趕緊轉回頭去，他發現自己剛才的動作是不打自招了，現在就算再怎麼解釋恐怕也解釋不清了，宋修遠舔了舔嘴唇，苦笑道：
「師兄，你這是想當然罷了，感情的事根本不是一個人的事，我對師妹有想法我不否認，但是師妹對我如何難道師兄還不清楚么？」
「這個嘛，小師妹不是受過傷嘛，你得有耐心。」
「呵呵，師兄別瞎扯了，我眼睛又不瞎，師妹對那個什麼許行空態度如何我又不是看不見。」
「所以，你就因愛生恨？」
宋修遠聞言氣惱的反駁道：
「在師兄的眼裡我宋修遠就是如此不堪的？」
「呵呵，開個玩笑，別生氣嘛。」
宋修遠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看著笑得很開心的楊永林，宋修遠發現自己的心裡似乎更鬱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