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意
裴淵明眉目如朗月：“苗苗很幸運，成為了你的妹妹。”
李文花捏著衣袖，問：“大人先前說，樊阿桃認為陳列遜不好糊弄，要怎麽樣？”
“哦，最好把苗苗打扮成男孩。她的血脈是當年案件的一大證人，保不齊陳列遜得知她是女兒後殺人滅口。”
和君子接觸多了就難免要唾棄自己心胸狹隘。
李文花先前還在憂心裴大人拿自己妹妹當誘餌，結果人家隻是想提醒安全。
她一時慚愧，領著妹妹上街置辦新行頭的時候，順便就給裴淵明大人買了一身。
綢緞莊的掌櫃的笑眯眯地比了個數。
李文花：“二百文？”
掌櫃的笑眯眯地搖頭。
李文花：“兩千文？”
掌櫃的還在笑眯眯地搖頭，眼底已經出現了憐憫：“二十兩。”
李文花臉色當時就綠了。
貴，真的貴，貴到了她吐血。
士農工商，隻有士族可以穿綢緞，其他三等隻能穿粗布麻衣。專攻上流人數的綢緞自然貴的要死一件衣服要二十兩，扯二尺粗布給李文苗做衣服才花了五十文。
掌櫃的很和善，一看就是生意人：“旁邊有一些粗布的衣裳，耐磨耐髒，不如看看這些。”
“不要粗布。”李文苗仰著頭看著姐姐：“裴大人才不穿粗布呢。”
李文花歎息：“把月白色繡如意紋的圓領儒生袍起來吧。”
裴淵明自打出場，今天一身天藍色吳綾寬袍大袖，明日一身天鵝絨皮披風，南京花綢、文錦，這綢緞樁子裏有的料子他都穿過，沒有的料子他也穿過。既然是要感激人家，哪好意思拿便宜貨相送，就隻好忍痛割肉了。
掌櫃的出於脾氣好對誰都客客氣氣，真沒想到李文花這生意能做成立刻收了錢，在手裏掂了掂，確定無假，這才仔細地包好了衣裳，說：“貴客以後再來。”
李文花領著妹妹就走，打死都不要再來了。
陳雅給的五十兩，買了件衣裳花掉了一小半，李文苗的筆墨紙硯八兩，拜師十兩。
筆墨紙硯都是消耗品，用上兩個月就得買新的，掐指一算，簡直是花錢如流水，難怪人家說不是有錢人家誰讀得起書。
李文花在這個時候深切的懷念起了九年義務教育，隻有社會主義才是窮人的出路，否則泥腿子一輩子隻能是泥腿子。
她身上如今就剩下十兩銀子，安全感已經墜入穀底了，送完李文苗上學，就得趕緊把客棧開起來。
“姐姐，我們去給裴大人送上門？”
“對，但你見了裴大人要尊敬，尤其是人前的時候，不能動不動就扯裴大人的袖子，管人家要東西，這樣看起來非常沒禮貌。”
李文苗嘴巴一撅：“我要是不爭，裴大人就喜歡別人去了。”
李文花同她玩笑：“那完蛋了，苗苗如果隻想裴大人顧惜你的話，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了。裴大人是心裏有蒼生百姓的人，他的心裏能把整個鎮子裝進去，而他心裏想著‘我要把整個國家都裝進去’。我們不會是他救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他救的最後一個人。”
李文苗不大高興，進了縣衙不去纏著裴淵明了，反而是躲到了沈騙子的身後，倆人一起在院裏澆花。
沈騙子揉著她的腦袋，說：“苗苗變成男孩子了，還挺英俊的。”
李文苗：“沈哥哥，你會對所有不幸的人都很好嗎？”
沈騙子：“不會啊，我自身難保，未想普渡眾生。”
李文苗：“那你為什麽對我們這麽好？”
沈騙子笑道：“因為你我有緣。”
李文苗滿懷期待地問：“隻有我和你有緣分嗎？”
沈騙子點頭：“隻有你。”
李文苗：“那我姐姐呢？”
沈騙子：“自然還是有緣分。”
李文苗這才開心起來，高興地抱著他的大腿不鬆手：“太好了，隻和我們兩個有緣分。”
沈騙子莫名其妙：“今天是怎麽了？想吃糖了？還是做了什麽壞事要我給你收拾？快說說。”
李文苗：“裴大人照顧別人去了……”
……
“讓你妹妹離沈騙子遠點，我恐怕她學壞了。”裴淵明對沈騙子一點信心都沒有。
李文花對李文苗也缺少信心，遲疑著說：“我這個妹妹年紀還小，大一大恐怕是個白切黑，和沈騙子對著黑。”
“什麽意思？”
“裴大人，我買了禮物送你，看看喜不喜歡。”李文花把包裝良好的盒子遞了過去，對於他的疑問避而不答。
裴淵明打開一看，一件衣服上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衣服較為私密，一般是長輩、娘子所贈。
他遲疑了一瞬，手沒有落在衣服上。
李文花：“大人不喜歡？它好貴的，花了我二十兩。”
裴淵明：“是有點貴，收了就算收賄賂了。”
李文花：“是心意。”
裴淵明看著她，這個小姑娘好奇怪。
兩人共同落水，他主動提親，卻被拒絕。
轉頭來，小姑娘拿著一件衣服相送，自稱心意。
難道是她後悔了？
婚姻大事容不得人，反複無常，要不要再給她一次機會？
裴淵明：“是什麽心意？”
李文花：“我很感激大人對我們姐妹倆一路扶持，就說我租下那客棧之前一直鬧鬼，後來不鬧鬼了，自然不是誰真的能收妖收鬼，而是有大人在，旁人不敢在我的客棧裏動手腳了。”
她檢查過那間客棧，所謂的夜間鬼敲門，其實就是有人把血塗在了門上，引來的蝙蝠。人一開門，蝙蝠就飛走了，自然就好像是鬼敲門一般。
這些不正當的商業手段在裴大人的聖光籠罩下消散的無影無蹤，讓她的客棧順利開到今日。能有這麽一位縣令庇護，是她穿越以來最大的幸事。
裴淵明：“你這是感激。”
李文花點頭：“對呀，心裏的感激，就是心意。”
裴淵明心想，小姑娘還不通人情，像塊木頭，從前種種實在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時間長長出口氣也就放下了。
“商鋪開店過戶都需要有證件，這些也多花錢，先前我給你辦的時候沒收錢，自個套的腰包，那這件衣服就當是補上的吧。”
他收下這件禮物隻當做是感激，決定從此後不做多想。
沈騙子領著李文苗進來，一進來就把手搭在李文花的頭上，笑著說：“小花，別擔心，沈哥哥疼你，哥哥隻疼你一個。”
裴淵明一個箭步上前捏住沈騙子罪惡的手，將他咚的一聲摁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