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三年前的一個夢
軍營外,顏皎月上回走錯的那條路上。
此刻,謝七郎將她帶到一棵老枯樹下,讓她等著,而他快速檢查了一遍周圍無人後,才又大步來到她麵前,直愣愣地看著她,似乎在琢磨著先開口問什麽。
但琢磨了半天,貌似更不知道要先從哪兒問起了。
顏皎月陪他傻站了會兒,見他遲遲不開口,隻好自己先說道:“謝七郎,你到底想說什麽?腳都陪你站酸了。”
“啊,腳、腳酸啊!”謝七郎又是一愣。
愣完趕忙低頭在四下找了找,沒找到什麽能坐的石頭之類的,他便衣擺一掀坐到地上,搭直腳道:“來,你坐我腿上歇會兒。”
他的本意是地上硌人,坐他腿上軟和些,但這話出口,倒像是在調戲人家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顏皎月如今正常了,不再是從前隻會乖乖聽他話的小傻子了,所以謝七郎話一出口,立馬就意思到太輕浮了,怕她多想,趕忙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我沒旁的意思,隻是…隻是昨日好像下雨了,地上濕,別髒了你的衣裳。”
對,昨夜下雨了,雖然攏共沒下兩滴,地麵都打不濕那種。
看著突然對自己這麽客客氣氣的謝七郎,顏皎月有些不是滋味,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有些不喜,還有些淡淡的害怕。
害怕謝七郎這樣的表現,是不是想要疏遠自己了。
“謝七郎,你不用解釋的。”顏皎月看著他,緩緩蹲到他麵前,與他平視著,四目相對道:“我不喜歡這樣對著我說話客客氣氣、小心翼翼的謝七郎。謝七郎,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相處嗎?”
她委屈巴巴的說著,鼻頭已經有些微酸。
“要是不能,我可以繼續……”繼續裝腦子不好使的。
“能。”後麵的話還沒說完,謝七郎已經語氣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話。早就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微微紅眼委屈,便能讓他方寸大亂了。
“笨蛋。”他抬手摸了摸她臉,笑道:“委屈什麽,我是怕你覺得不自在,不過現在,不怕了。”
說完,他咧了個爽朗的笑,將人直接撈進了懷裏。
顏皎月吸了吸鼻子,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嘴角也咧起了笑。不過很快,她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頭望著他的眼睛問:“謝七郎,你有夢到過我嗎?”
夢到過嗎?
謝七郎回望著她清澈見底的眸子,他知道她問的是什麽,也突然想起了什麽,眉頭不自覺地緊鎖了起來,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夢到過。”
“什麽時候?”
“三年前。”具體是三年前什麽時候,謝七郎也已經不記得了。
就依稀還記得,三年前有一日,他帶軍在西大營突口巡邏,誤打誤撞生擒了一隊喬裝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戎狄兵。當時那隊戎狄兵正打算冒險偷偷從西大營邊上繞過去,押送一個神神叨叨的青年回他們戎狄,可惜時運不濟被他圍了。
而那神神叨叨的青年被他救下後,對著他神神叨叨了半天,他覺得煩,一個字沒聽進去,就讓人將他送走了。
但奇怪的是,當天晚上他便做了奇怪的夢。
夢裏似乎是在關外戎狄人的地盤上,他掀開一間氈帳的簾子走了進去,看到地上有個渾身發抖的姑娘,便伸出手想要拉她起來。也是在那一刻,姑娘抬頭,露出一張半邊美若天仙,半邊慘不忍睹的小臉。
那一瞬間,夢裏夢外的謝七郎心裏其實是震怒的,震怒戎狄人對那姑娘的傷害。
也是因為這個姑娘,他時不時的總會斷斷續續的想起那個夢,想起夢中發生的事。直到三年後,他在大雪中親手刨出了個傷痕累累的姑娘,姑娘雖整張臉都毀了,但他莫名的就是敢肯定,這就是他夢裏的女子。
也是因為她的出現,讓他知道了夢裏的他為什麽會去關外,並險險地避開了夢裏被射的一箭,逃到漠河畔。
因為在那個他都快記不清細節的夢裏,他似乎帶著那醜姑娘一路逃亡,最後中了一箭,就在以為將必死無疑之時,薑修遠帶著軍隊趕到,擊退了對他們窮追不舍的戎狄軍,他和那醜姑娘才得以得救。
之後,他便再沒做過那類夢。
後來聽到他大哥說自己在漠河畔之地能脫險,是因為嬌嬌兒,那時他也才意識到,他三年前做的那個夢,興許也是預夢。
隻是如今想來,他能做那夢,或許與那神神叨叨的青年有關。
想到此,謝七郎思緒回攏,抱著顏皎月輕聲問:“嬌嬌兒,你認不認得一個神神叨叨的,隻有九指,腦門上還覆著條青白相間抹額的青年?”
當年他看著那青年腦門上的抹額,感覺就像人家奔喪的戴孝,結果被青年看穿他的想法,又開始神神叨叨的解釋他們家族抹額的由來。
但當時謝七郎隻覺得他太吵,根本沒聽,隻依稀記得他說他們家族中的人都會戴那種抹額。
所以謝七郎猜測,他們家應該是什麽隱世高人。
要不是高人,戎狄人想抓他回去幹嘛?!
“青白相間……”顏皎認真回憶了下,沒印象的搖了搖頭。不過聽到他問人,她也想起了有什麽人要問,頓時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道:“謝七郎,你五叔可能還活著。”
“我五叔?”
他五叔不是死了十多年了麽?
顏皎月點頭,肯定道:“對,應該錯不了。今早我從軍營回來後,就夢到你五叔活著回到了雁洲城,但似乎他的回歸並沒有讓任何人感到高興,相反夢裏的五嬸更因為他活著回來,反而在他麵前自盡了。”
“啊對了,夢裏我看到你五叔身上帶著一條赤銀鞭,偏巧五嬸今早在軍營周邊撿到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所以你懷疑我五叔或許已經悄悄回來了。”
“嗯。”顏皎月點頭。
她每次做的夢,都是帶著未卜先知的預兆的,這點謝七郎很清楚,也由不得他不信。所以聽到自家五叔極有可能還活著的那一瞬間,他心頭先是歡喜和激動的,但隨之聽完她後麵的話後,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激動的心也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