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朦朧地睜開生澀的眼睛，眼裏落著一個身影，逆著光，影子就像是水波一樣蕩了開，好像風一吹，便能吹破這一層寧靜。他熟悉的輪廓刺得眼睛一陣生疼，嗓子以下腹部以上的那塊地方一下子躁動了起來。


  他說：“阿不，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耳邊一陣輕響，聲音有些飄渺卻又是不真切，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抓住這一抹銀月光，卻撲了個空，冷，手腳無盡地冰冷，忍不住的瑟瑟發抖。


  他擁地更緊了，貪婪地扒著他，想要汲取更多的溫暖，張嘴吐出字樣，我聽見自己說：“青葉，你回來了。”


  身子一空，整個人掉在了地上，疼從尾脊處襲來，一下子衝開了腦中的種種幻想，眼前一片清明，我看見剛剛還擁著我的靳逸有些發愣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眉頭緊緊地皺著，眼裏有我讀不懂的神采。


  我揉著屁部叫道：“好疼，逸，你為什麽把我扔在地上？”


  靳逸這才反應過來，伸手一拉將我摟進懷中，有些歉意地說：“阿不，我不小心就放開了，有沒有摔疼。”


  我嘟著嘴說：“便知你沒將我放在心上，是不是看到哪個好看的姑娘，就把我丟在地上了。”


  靳逸：“……”


  靳逸沉默了一會才說：“阿不，我是看到了醜姑娘才把你丟在地上。”


  我：“……”


  我嘴角抽搐地望著靳逸，他隻是對著我眨眨眼睛，心中一惱，掙開了他的雙手，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這醜姑娘可不就是我嗎？


  餘光看到子尋愣在位子上，我伸手在他的麵前晃了晃，不見反應，用力一推，子尋下盤不穩，直直從椅子上跌落了下來，顫抖著手指著我，說：“九……九……九……”


  我茫然地望著子尋，剛想開口詢問，身後又傳來靳逸的聲音，他說：“戲開始了。”


  子尋大大張開的嘴一下子合了上，喉嚨上下滾動，咕咚一聲，吞了一口大唾沫，表情變化莫測。不過這個時候我已經全然不在意這些了，因為我的目光已經被戲台上的人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怎樣的景致，右手一片青綠，左手一片昏黃，僅僅是一線之隔，卻是隔開了一個世界。


  箏音才落，簫聲又緩緩而起，那一片青綠中隨風站立著一個白影，他轉頭拈著一支玉簫緩緩而動，眼眸星輝四灑，一曲終了，他說：“小九，出來，莫要躲在後麵。”


  轉身眼裏落著一個女子，隻見女子粉著臉頰哆哆嗦嗦地說：“青葉，你怎麽發現我的？”


  白影走近女子，拾了女子發上的竹葉，笑道：“也隻有你會躲在我身後了。”


  女子仰著頭，癡迷地望著白影，嘴角盈著笑意，她說：“青，青葉，我喜歡你。”


  一陣風起，青綠色漫天飛舞，接而黃色迷茫開來，堪堪淹沒了青綠一年，白影隱在昏黃中，一抹血跡從嘴角流下，在白衣裳染出點點紅花，竟是像極了染了血色的荼蘼。


  女子跪在黃色前，雙手雙腳全被人禁錮住，她同樣高昂著頭顱，她說：“青葉，為何你是神？”


  白影踉踉蹌蹌地踱步接近，卻是身形搖晃成光影，他說：“小九，我可曾說過我愛你？”


  女子聽罷掙紮著起身，滿臉淚痕，她說：“青葉，青葉……”


  卻是一道閃亮的光影生生地劈開了黃色，落在白影身上，血色噴湧而出，用劍抵著，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他說：“便是被人削了神身又如何？便是化身為泥土又如何？我愛你，便永生永世地愛你。”


  女子狂呼，使命地搖著頭，她說：“青葉，不要死，不要死。”


  轟然地一聲，白影倒地，瞬間淹沒在黃色中，女子掙開一切，跪爬著接近白影，她說：“青葉，等我……”


  然後又是滿世界的青綠，雀鳥高飛……


  溫熱的手摸上我的臉頰，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說：“阿不，你哭了。”


  我茫然地轉頭看向靳逸，他的指尖晶瑩著水珠，那是什麽？是淚？


  靳逸說：“阿不，你哭了。”


  我哭了……為什麽，為什麽我這樣傷心，為什麽為什麽……


  眼前一黑，堪堪又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裏，隻聽的那人在耳邊輕歎：“都說這是宿命，我偏是不信，為何僅是傳說，便注定我要愛上你？阿不，便是斬斷一切，我都是不允許自己愛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