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哭（1）

  “解憂!”孔徑猛的掙紮起身，帶動著雙手上的鏈子抖動了幾下，隻見他一下子撲上前麵的空氣，狠狠地摔在地上。


  鮮血和淚水模糊了他素白的衣服，是時芷桐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過的狼狽與心酸。


  “我在這，別哭，別哭。”孔徑揮動著手臂，一下子撿起身邊的劍，胡亂的到處刺掃，“我幫你把他們都殺了!”


  時芷桐死死的抓著衣襟，想要上前卻沒有勇氣，眼前的人，早已經不是記憶之中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了。


  “解憂……你是不是怪我？”


  孔徑呆呆楞楞的站著，微微側了頭，雙臂無力的垂下，牽動著上麵的鎖鏈。


  一道黑影閃現而出，隻見孔徑的身子一下子倒飛出去，又有兩條鎖鏈竄下，捆綁上孔徑的雙臂和腰際，幾聲骨頭碎裂的聲響，最後顯露出的就是被捆綁吊起的孔徑，發絲黏著鮮血，肆意零落。


  黑衣人握著手中的鎖鏈，瞥了一眼時芷桐這邊，便就轉了過去，手腕一動，整個人便是消失在原地，孔徑的腳下出現了一個陣法，身子便也被光芒吞沒。


  根本看不清那黑衣人的臉，可是卻像是有一隻大手將時芷桐的心髒狠狠地攥著，不斷的擠壓。


  就在孔徑消失的那一瞬間，時芷桐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臉上的血漬已然幹涸，讓她的臉僵硬著。


  “北……”才一回頭，身邊的人就倒了下來。


  時芷桐張了張嘴，要說的一切話語都隨著北幽默身周的寒冰墜落，她哽咽著，卻沒有聲音發出。


  直到他的身子猛的墜落到地上，時芷桐才反應過來，幸好接住了他。


  冰冷的體溫從手上傳來，沿著手臂直入心脈，時芷桐的心一下子就被冰封了起來，她看著眼前毫無血色的臉，一切話語都像是被凍結在喉嚨處。


  時芷桐感受得到，他生命力的流逝。


  “真是狼狽。”


  北幽默倒是自嘲的一笑，並不覺得被時芷桐抱著有多丟臉，反倒是靠在她的頸窩之處，眼眸凝視著她的臉頰，竟是萬分的柔情。


  “別說話……吃藥……北幽默……”


  時芷桐瞧見他的雙腿已經結冰，且還在不斷地蔓延，一下子就慌張起來。


  最為一個醫者，這已經是第幾次了？第幾次這樣的手足無措了。


  和幻境之中的場景完全重合，時芷桐屏著呼吸。可是越是著急，動作越是慌張，空間手鐲也好想要與她對抗到底一般，冷眼瞧著她的好戲，絲毫沒有打開的意思。


  “怎麽打不開？”


  時芷桐將下唇咬得血肉模糊，直接將手腕上的鐲子拔了下來，砸在地麵上，狠狠地嵌入了被血液浸濕的土壤中。


  “笨。”北幽默懶懶瞌著眼，長長的睫毛上一層冰霜，聲音也是弱弱的。


  “北幽默!”時芷桐不想幻境之中接下來的那一幕再一次出現，她輕輕的搖晃著北幽默的手臂，“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別睡著……”


  “女人，若不是我，也不會有現在的局麵吧。”


  北幽默瞳孔開始渙散，這樣近的距離竟然已經看不清時芷桐的臉了，他隻能伸出手，想要去描摹她的容顏，卻發現手上的寒氣甚重，怕是會傷到她。


  “你沒有錯……沒有的……”


  終於把空間鐲“砸”開了，時芷桐將裏麵的藥瓶全數拿了出來，“你這是寒毒……寒毒，我會，會救的……”


  “我這樣的人啊……會下地獄吧……”


  “你再忍忍，我馬上就會找到了。”


  兩個人都自顧自的說著，場麵說不出的好笑。


  “這麽有活力看來傷勢好了。”北幽默雙眼已經結冰，讓他看不到時芷桐的輪廓了，語氣倒是有濃濃的遺憾，“真可惜沒有好好看著你。”


  “在哪……”時芷桐捏著一個個瓶瓶罐罐，低頭發現北幽默身上的冰又擴散了好多，心裏愈加焦急，“北幽默……你不要閉上眼啊……我想看看你的眸子，冰藍色的，很好看……”


  “冰……”北幽默用盡最後的力量來收斂住四溢的寒氣，避免傷害到時芷桐。


  “我北幽默……一直不是什麽心懷天下的人……我可是自私得很……”


  “若是真的有地獄……那便讓我去……我必定要拚盡全力讓來生早一點……早一點出現在你身邊……”


  “別說了……”時芷桐緊緊的抱著北幽默，很想用體溫來溫暖他，可偏偏就是徒勞無功，他自己默默承受著寒冷，連帶著她的。


  “我記得有……冰火兩儀丹，為什麽沒有了？為什麽？”瓶子裏空蕩蕩的，任由著時芷桐搖晃查看。


  “寧兒……幫我照顧寧兒……皇兄不能陪著她了……小丫頭肯定會哭的……”


  “誰說的，誰說不能，北幽默，你好好的，我們回去，寧兒那麽乖……她會等著你的……”


  “我會煉藥，我……有材料，在這裏!”時芷桐搜刮著煉藥的藥草，強行忍住哽咽，“你再等一等……信我好不好？”


  藥草上的尖刺將時芷桐的手指劃破，鮮血凝出，但是傷口馬上就愈合。


  時芷桐眼前一亮，直接拿起那個藥草，用尖刺在手腕上重重的劃過，頓時鮮血汩汩，時芷桐忙將手腕遞到北幽默的唇邊，欣喜的說道:“快，我找到藥了，北幽默你張嘴……”


  從他蒼白的嘴角，豔紅色的血滑落，刺目耀眼。


  傷口開始逐漸愈合，時芷桐銀牙緊咬，又將傷口撕裂，自己含了一口，靠上北幽默冰冷的唇，渡了過去。


  劃破傷口，渡去鮮血。


  一遍一遍的，腥氣充斥著二人的口腔。


  “北幽默……你為什麽不喝啊……”時芷桐感覺得到，他在拒絕喝自己的血，“我的血可以救你啊……”


  “疼。”北幽默的鼻息減弱，像個孩子一般皺著眉頭，在時芷桐懷裏又靠了靠，意識已然渙散，卻還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真好。”


  “你看，我還穿著……喜服，可是我，第一次穿紅色……”


  “你……穿紅色，真好看……我的新娘……”


  “對不起……騙你……”


  “來生，能不能……別愛上冥諭，等著我……”


  祈求著，微弱的語氣便在話音消落的時候四散，北幽默全數被冰凍，唇角還撮著輕淺的笑意。


  “好。”


  北幽默同情孔徑，因為他體會得到，愛別離，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