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絕知此事要躬行
噓,別說話。
偌大的杏林苑一大早便鴉雀無聲,此時無聲勝有聲。以四宜園為中心,方圓幾十步內,別說人了,連只鳥兒都沒有。
而此時西偏院里,一群丫鬟婆子眾星拱月般圍著中間那人,哭了,哭的驚天動地。
「劉管家,俺不管,俺是你招進來的,你要對俺負責。」一個四十多歲的寡婦拉著劉雲的衣袖控訴。
「嗚嗚,劉管家,你答應過奴婢,要做奴婢的乾爹的,為何扔下女兒走了。」一個小丫鬟痛哭流涕,跟死了爹似的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走吧,我不攔你。」說是不攔,死抱著大腿又是何意?
……
人群外的陳皮幾次三番想擠進去救人,都是徒勞無功,以各種慘敗收場,前一刻鐘他被人踹出來的,剛剛有個肥屁股把他擠出來,現在,他好不容易摸著劉雲的衣袖,竟被那寡婦生生一巴掌甩出來的!
「夠了,都別擋著劉管家回屋的路了!」陳皮氣急,捂著臉怒吼。就會欺負他老實,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什麼?劉管家回來了?不走了?剛才還嘈雜鬧哄的小院兒,瞬間安靜,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見。
終於解脫的劉雲踉踉蹌蹌逃命似的走到陳皮身邊,虛弱地解釋:「劉某幸得各位信任,卻因一己之私,一時衝動出走。辜負了大家的信任,更是辜負了小姐的栽培。昨夜尋得小姐,將功折罪,小姐亦寬宏大量,原諒劉雲不敬。今後我哪兒都不去,誓死留在杏林苑。」
搞了半天,原來是場鬧劇。眾人只記得,昨天早上在後門,劉管家與小姐大吵了一架,負氣出走。小姐後悔不已,帶著半夏徒步去追,卻在山裡走失。四十幾號人傾巢出動,在臨時大管家沉香的指揮下,沿溪尋人。天將黑時,劉管家帶著昏睡不醒的小姐出現,眾人欣喜而歸。夜色深沉,明月高懸,小姐悠悠轉醒,醒后第一件事,就是連夜將就她的劉管家攆走。眾人氣憤不已,卻也不敢說什麼,一早兒發現回來收拾包袱的劉管家,當即攔住不讓走,圍的是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便有了剛剛那一幕,這也從側面看出劉雲管家手段高明,頗得人心
四宜園中,四個丫鬟站在門外,不知所措:這都辰時三刻了,早過了卯時,為何小姐還不醒?沉香穩重,是丫鬟中最能摸准小姐脾氣的,也是最得小姐賞識的,此時也疑惑不已。白芷依舊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在這兩個時辰內,手裡端的熱水涼了就換,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平時最嬉鬧的連翹,此時也乖乖閉嘴,眼睛一直盯著雲端的房門。要數最不安的,還是半夏了,她照顧不力,弄丟了小姐,害得小姐在山上吃了不少苦頭,裙子破了,胳膊青腫,臉上還有血,一副被人欺凌的樣子,若是小姐打她罵她,自己心裡還好受些,可是小姐什麼話也不說,更讓她愧疚了。如今久久未醒,莫不是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吧,畢竟姑娘家的名聲是很重要的。
她們擔心不已的雲端,此時頭枕胳膊,翹著二郎腿,躺床上發獃,好不無聊。
其實雲端剛至寅時就醒了,昨天睡得太長,夜裡都沒覺了。加上她睡覺一直習慣右側卧,右臂卻被那人捏的青腫,不能壓迫,換了睡姿,不習慣就失眠了。雲端知道,睡姿不適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被困桃林的經歷。
昨天她明明在桃林睡熟,一覺醒來卻在自己的四宜園內,而救出自己的,竟然是一早負氣出走的管家劉雲。他一見雲端,不再像早上那般沒有理智,氣急亂言,而是一臉懺悔,請求雲端不計前嫌。她本就不在意,還以為劉雲需要冷靜好幾天,暫時將杏林苑交給沉香打理,只是沉香心有餘而力不足。劉雲回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特意感謝劉雲救助,並問他桃林受傷的男子在何處,雲端還要給他縫針呢,野外條件有限,她當時只能止血,還未縫針,現在回到杏林苑,正好。
而劉雲卻吞吞吐吐,聲稱自己在塗安寺後面發現她時,不曾有第二個人。
這就奇怪了,她明明昏睡在桃林,為何被人發現在塗安寺后?明明兩個人,為何非要說只有一個?她未時睡著,為何臨近天黑被發現時仍然昏睡?自己不可能午睡四個時辰都不醒,那該是有人故意不讓她醒,她才在夜色深沉時悠悠轉醒。
趁她睡著之時,費盡心思弄暈她的人是誰?那受箭傷的男子是否有人為他上藥,他人又在哪兒?最沒有可能出現在此的劉雲卻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他言語吞吐,眼神閃躲,有什麼事瞞著她?為何自己被發現的地方是從未到過的塗安寺后,弄暈了不止,還要轉移現場?
種種疑問盤桓腦中,雲端最終歸結疑問:那桃林中的第三人到底是誰?是敵非友?
一想到是敵人,雲端刷一下子坐起身來,直冒冷汗,那自己為何還活著?鏟草不除根嗎?這個猜測暫且保留。
雲端轉念一想,如果那個第三人是友非敵,自己身在塗安寺后,就能解釋的通了。不過,這也只是猜測,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樣一想,雲端愁郁了一晚上的腦袋總算能夠放鬆了。
心情愉悅地喊了一聲,門外四人飛奔而入,勸道:「小姐,千萬不要想不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