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要慫就是干(五)
隋軍進軍的速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慢。
趙昆雖然看上去狂妄的不可一世,動輒四處出兵征討叛軍,可實際上,他本人在某些方面上堪稱十分保守。
Boss就要有boss范,就像他需要一群官僚來替他管理國家避免親力親為一樣,一群雜兵——以他的角度來看——也具有同樣的重要性。趙昆固然一個人就能擊潰上萬人,也能日行千里玩一出斬首戰術,可是總是這麼搞實在是很累的。因而,一隻聽指揮的兵馬是很有必要,最好這些部隊還要有點戰鬥力。
因此,為了避免這隻現在還很龐大的部隊完蛋,保守是十分有必要的。
不保守也實在是不行。這個世界雖然是能壘起三十丈的城牆,但不意味著能像某點小說中那樣,一個村子駐紮三十萬騎兵或者城門一開馬上湧出幾十萬大軍把攻城的十幾萬大軍反包圍。
從實際的角度考慮,儘管經過了細緻而周詳的工作才定下來了西歸長安計劃,隋軍的情況其實不能算好。在不去禍害普通百姓的條件下,趙昆只能拿大戶/反賊/和尚開刀,用他們的財富和存糧來補充隋軍捉襟見肘的糧餉。而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趙昆不知道和這個世界原本的歷史上,殺了楊廣的宇文化及是怎麼被打敗的。「宇文承基」和獨孤策那裡都語焉不詳,得不到什麼情報。
他只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宇文化及的進軍計劃根本沒做好,大批隋軍精銳先是弒君,又為了糧餉四處劫掠,都快變成流賊了,還是急著想回長安的那一種。
儘管如此,宇文化及的軍隊依舊缺少軍糧,然後被李密前堵后截,甚至使用計策拖延時間不和他交鋒……最終兩軍交戰的時候,宇文化及的部隊精疲力盡糧草斷絕,士卒多半叛逃,將領紛紛投降,被打的一敗塗地。等到他退到冀魯豫交界的魏縣的時候,就說出了那句經典的感慨——「人生故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
正是因為這種種緣由,李密封鎖運河封鎖了將近四個月,隋軍的先頭部隊才逼近瓦崗軍的主要勢力範圍。
而這隻隋軍……運河上的輜重隊伍里甚至帶來了大量造好的攻城器械,糧草什麼的就更不用提了。
同時,面對瓦崗軍的封鎖,他們硬是打了兩場水仗,破掉了什麼鐵鎖橫江的封鎖,一直到前方的水路確定都被瓦崗軍阻塞了,一時半會兒根本清理不出河道,他們才撤退並由水轉陸路。
不僅如此,面對瓦崗的重鎮和軍事布置,對方連理都不理,就是穩打穩紮、自顧自的前行,根本不尋求主力決戰。
按照李密原本的看法,覺得隋軍缺少軍糧,而且遠道而來,利在速戰,所以他在東討宇文化及的一開始計劃的是打防守反擊——前期不跟他交鋒,而且派兵堵住他的退路,拖到對方軍糧不足以後再動手。
誰知道隋軍拖著不來,等到進軍的時候,糧草問題早就解決了。而且,對方只派了一隻偏師一路佔據東郡這種原本的反賊聚集地,搜集軍資。隋軍偏師對於離著並不遠的瓦崗主力聚集地黎陽視而不見,而他們的主力,根本沒有往這邊走,而是選擇從遠離黎陽的地方棄舟之後往西南進軍,大有不怕麻煩走陸路一路打到滎陽的趨向。
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走法讓瓦崗猝不及防,誰知道隋軍說退就退,說轉陸路就轉陸路——難道不應該走水路一直到無路可走,然後下船在黎陽大戰一場,打贏了就直接過河繼續進軍嗎?
不,就當是野外行軍拉練了,反正一路走過來,雖然一路清剿,但這次進軍還是更接近於武裝遊行一些啊!
一直到瓦崗所據有的城池被隋軍所威脅,李密才不得不調整部署——不調整也不行,總不能坐看瓦崗南線失守吧?
而這個時候,宇文太師才帶著兩萬步騎逼近黎陽,跟李密隔河相望,弄得李密進退兩難。
宇文化及依靠武功強行冰封河水讓部隊渡河這事兒幹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河水什麼的對於隋軍根本不是問題。
要不待在精心修繕的黎陽城內放手,做事隋軍在南線掠地,要麼出城支援——拿等於要和宇文化及的軍隊幹上一仗。
本來指著依靠堅城先防守,待隋軍被挫銳之後在出戰的計劃基本上破產了。
左思右想,李密乾脆派人渡河到了趙昆的營地里,給他送了一套婦女衣裳,並送了書信一封,「公家本戎隸破野頭爾,父子兄弟受隋恩,至妻公主。上有失德不能諫,反欲效操莽,冒天下之惡,今安往?況公既為太師,統領關東之眾,不思披堅執銳,以決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謹避刀箭,與婦人又何異哉!今遣人送巾幗素衣至,如不出戰,可再拜而受之。或可即降,尚能全後嗣。」
趙昆看了信,面無表情,抬頭看了使者一眼。送信的使者是個文士,昂首道:「我的使命完成了,請就湯鑊!」
「李逆視我為婦人哉?」趙昆突然仰天大笑,「本太師記得昔日杜伏威以婦人衣裳送陳棱,誘其出戰……李逆拾人牙慧,毫無新意。」
「多說無益,某隻求一死!」
趙昆搖了搖頭,「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回去給我帶個信給李密,看在他技窮的份上,現在投降我只誅殺瓦崗諸將的三族……對了,聽說你們有個俏軍師沈落雁被獨孤策拐走了,一直沒回來?」
文士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因為趙昆所說的那事兒,正是瓦崗之恥。他向著趙昆拱了拱手,「太師既不殺某,告辭!」
「等等,先別急著走。李密不就是想激我出戰嗎?嗯,我問個問題,答得好,內容詳盡的話我就三天以後渡江攻打黎陽,答不出來就算了。」
「不知太師想問何事?」
「小事爾,」趙昆一臉輕鬆,「瓦崗中,還有多少金銀珠寶以及長得比較漂亮的女人?女子都是何人親眷,大體姿容如何,本太師好有個底,預先給諸將安排好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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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營里,太妃蕭氏正等著趙昆從前營中回來,她早早地就仔細地收拾打扮。
雖然是軍營,這裡卻布置得非常漂亮,帷幔和絲織裝飾使用了大量來自江南的錦緞,弄得大帳之內看起來五彩繽紛,如同身處春光明媚中一般明鏡鮮麗。
一般來說,軍中是不可以有女眷的,即使是女人,也只能存在於由管仲首創的女閭營中。不過趙昆不管這些,乾脆帶著小皇帝的生母隨軍。所謂女眷影響士氣什麼的,在他這裡根本不存在。
蕭氏拿起一隻綠顏色的玉鐲子,這鐲子色澤晶瑩、翠綠如滴,一看就價值不菲,是先皇賞賜給她的好東西。
但她只是嘆了口氣,還是輕輕放下了鐲子,命人取來一對黃金鐲子。自從江都宮變之後,她就不喜歡玉器。因為相比於黃金和寶石,玉器太脆了,就像她如今的地位一般。
宇文太師跋扈且不加掩飾的作風,已經能說明很多東西。何況周文魏武一說,也不知道被誰透露出來,至少在上層人士里,那已經不是秘密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因為誓言,至少表面上,宇文化及堅持不篡位,但這給不了蕭氏安全感。
就像給她修建的宮殿、封的地位、賞賜的珠寶一樣,今天賜給她,明天宮裡換個主人,就能把它們都奪走。就算宇文化及真的不打算篡位,他死了或者破碎虛空——這個概念也因為宇文化及而廣為流傳開來——而去,他兒子宇文承基怕也是要做點什麼的。
到時候等待著她們母子的命運又是什麼?自從劉裕開了殺戒之後,前朝的皇室就沒幾個能善終的。
一旦想起這些,蕭氏就有一種居無定所的感覺。
一直以來,她最有價值便是自己的身體,於是她也只能用它去討好宇文太師。為了讓身體看起來更有價值一些,她便用各種貴重的衣服飾物來襯託身體的價值。
——雖然在對方看來,配合的態度和姿勢好像更加重要一些?
蕭太妃拿起一根黃金鑲嵌寶石的鏈子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然後將它裝飾在自己的柔軟的腰肢上。雖然年紀已經到了三十歲,又生過一個兒子,她還是保養得很好的。
她又挑選了一番,取出來一條珠鏈,這鏈子由大小不一的珍珠組成,由大到小依次排列,其實不能算是裝飾品。
……
蕭太妃在銅鏡前呆了一個時辰,這才打扮好自己。
又等了許久,趙昆終於在前呼後擁中走了回來。蕭氏在旁邊屈膝迎接,只見他一屁股坐在御塌上,長吁一口氣,似乎很累的樣子。侍女端茶上來,蕭氏直接接了過來:「我來,你們下去罷。」
「是。」眾人紛紛退下。
蕭氏捧著茶為趙昆輕輕吹了吹,才將其端到對方嘴邊。等到對方用過了,她又放開茶杯,伸手輕輕揉著太陽穴,柔聲道:「太師為國事操勞,辛苦了。」
趙昆笑了笑:「沒什麼好操勞的,李密冢中枯骨,不日必被吾擒。」
蕭氏注意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便輕聲問道:「妾身聽說李逆大軍阻住去路,太師已經有對策了嗎?」
「李密不知死活,派使者給我送來一套女裝。彼輩自尋死路,我便成全他。」趙昆一臉淡定地說道:「已經部署妥當了,三日之後大軍渡河,攻打黎陽,克日必破城,到時候我帶著你親臨陣前,為眾將士助威。」
蕭氏臉色微變,問道:「妾身聽聞黎陽城高,瓦崗兵多,太師可是已有萬全之策?」
「城高……」趙昆頓時失笑。這個時代的建築水平和同時代的異位面相比,除了建築高度沒有顯著差別。黎陽城高二十餘丈,算下來七八十米,為了維持不倒,厚度已經是個大數字,而且坡度也已經比較明顯。這種城牆,玩坑道,玩炸城,根本玩不動——工程量太大。但是為什麼要破壞城牆呢?
直接凝氣成水然後成冰弄個附加坡道就好。旁邊就是大河,打著武學的名義實際上再暗地裡用法術這種事兒他乾的太多了。到時候分分鐘弄出來一道數里長的冰制緩坡,從河邊直到城頭,一輪衝鋒黎陽守軍怕就要丟掉城頭了。
蕭氏不知道趙昆的打算,只是沉吟道:「太師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瓦崗逆賊既然敢抗拒天兵,他們肯定也有一些把握才對。」
「哈哈。」趙昆笑道,「李密那種人,始亂終逆,簡直腦後有反骨,純屬不造反不舒服,他自己作死,我就勉為其難的笑納他的性命了。」
說話間,他已經攬住了蕭氏的腰肢,無法反抗的太妃如一隻小貓般被抱起來。趙昆直接伸手進入衣裳,蕭氏很快咽嗚一聲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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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軍營里已一片喧囂。按照往常的慣例,一眾武將紛紛聚集到了中軍,戰前最後碰個面。趙昆這次不打算親自上陣,不過戰前也得說幾句話。
「諸位都準備好了吧?這種仗再打不贏,還是回家種地比較好一點。」趙昆開口道。
一群武將聽罷笑著亂鬨哄的應是,神情都比較放鬆。
趙昆又道:「李密不知死活,屢次造反,現在又抗拒天兵,諸位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說完,他從腰間拔出劍來,舉到頭頂大喝道:「大隋必勝!」
「必勝!」眾將的神情一凜,紛紛附和起來。
「現在,各回各營,照昨天部署作戰。咱們不遠千里爬到這裡來,可不是為了被人擋在家門口的!」
眾將紛紛散去。趙昆也出了大營,接過韁繩,翻身上馬,帶著一隊馬兵在軍陣中策馬奔走,視察。
帶到隋軍的前軍列陣完畢,他才策馬奔到陣前,開始表演。
「今日攻打黎陽,哪支人馬用命、哪支人馬貪生怕死,我都看著,望諸君自重!」
說完,整個人拔地而起,浮在空中,大吼一聲,頓時鋪天蓋地的寒氣噴涌而出,直奔河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