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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壽陽陳氏(上)

  「指揮使,前頭三十里便是驛站,今晚便在此處歇息吧。」


  「離泰州還有多遠?」


  「還有大概一百五十里。」


  「那便在驛站歇下吧,傳令下去,明天一早咱們便直奔泰州而去。」見得宋凡拍馬而去,蘇嵐才對著酈遠露出來個玩笑似的苦笑,緩緩道:「瞧瞧,今上未免太看重於我了,冠禮第二日便把我差使出來。」


  酈遠心中暗道,這難道不是主子你自己求來的差使,機關算盡,現下得了便宜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昨日屬下替您收了份賀禮,宛平城來的。」酈遠瞧著蘇嵐那難掩得意的模樣,便緩緩道,「齊主給您送的生辰禮,是一支青玉簪。」


  蘇嵐神色平淡地睨了他一眼,道了一句:「青玉簪啊,你賣了吧。」


  「敏王送您了幾處宅子,裡頭還有個溫泉莊子。」酈遠瞧她神色不對,倒也頗有幾分後知後覺地揀些好話給她,「屬下瞧了,值不少銀子。」


  「是嗎。」蘇嵐麵皮上仍是那副噙笑模樣,緩緩道,「我猜有處在遼梁,還有地。」


  「正是。」酈遠那張素來面癱的臉孔,倒是難得露出了個勉強稱得上驚詫的神色,「公子智計真是無雙。」


  「不是我無雙。只是,阿遠啊,我怎麼覺著你近來,腦子越發的不好用了呢。」蘇嵐搖了搖頭,「你帶幾個人,去前頭驛站瞧瞧吧。」


  官道上馬蹄捲起煙塵滾滾,八月底的傍晚,天色已是漸涼。西望天際,正是日影下墜,將那一角染得緋色絢爛。一行雁影飛掠而過,蘇嵐忽而從身側親衛手中搶過弓箭,挽弓如行雲流水,她身後將士尚未瞧清楚她動作,便瞧見那一行雁影從中截斷,竟是被她射、下來一隻!

  蘇嵐將那弓箭塞回親衛手中,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前頭把那隻雁撿回來吧。」待得這親衛揚鞭而去,後頭的兵士才是被解了定身咒一般,驀地發出一陣歡呼:「將軍神勇!將軍神勇!」


  蘇嵐倒是抬起左手,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便胯下使力,催動馬匹,徑直向前而行。她此行所帶皆是禁軍精銳,亦算是她一手調、教,訓練皆是有速,見得她如此,便也霎時整肅起來,隨著她疾馳於空無一人的官道之上。


  秋雁何辜,長風萬里相送。只是,恰好撞上了她這個陰晴不定之人。蘇嵐猛地揚鞭,揚起身後一路塵土。


  *

  第二日傍晚,蘇嵐便抵達泰州,泰州刺史亦是早早侯在城下相應。蘇嵐行路只穿著一襲深藍騎裝,長發以紫金冠束起,裡頭穿著金絲軟甲。單從面上看,便如尋常富貴人家公子郊外行獵一般,倒是叫相迎的泰州刺史一愣,這,這人瞧著一點都不像是手握禁軍的大將啊。


  「有勞刺史。」蘇嵐將鞭子甩給身旁的酈遠,便利落地翻身下馬,「我此行所帶兵士不少,恐擾庶民,便叫他們城外駐紮,煩勞刺史著人補給於我麾下。」


  「自然。」泰州刺史自是拱手回禮,態度極好。他不論是出身還是官階,都不如眼前這少年,唯一比她多的便是年齡,只是,在這楚國**上,年齡大有何用處?

  「泰州府衙已備下薄酒,還請侯爺賞臉。」泰州刺史此行乃是乘車迎接,蘇嵐無法,便也就下馬登車與他同行。


  「多謝大人,只是,嵐已將拜帖投給陳侯爺,明日一早,便親往壽陽,今夜這飯,恐是無法了,大人莫怪。」蘇嵐臉上掛著面具般的笑容,溫文爾雅,謙和有禮,絲毫不端蘇家侯爺的架子。


  泰州刺史雖是被她拒絕,可哪裡敢怪她:「侯爺說哪裡的話,侯爺一路疾馳而來,必是疲憊,下官考慮不周才是。只是您方才提及,明日便要往壽陽去?」


  「壽陽與高陽倒是方向略有些偏差,我便將大軍暫托泰州,三日後再開拔出發,刺史大人可方便吧。」


  「自然。」


  「那便多謝大人。」蘇嵐聞言露出個笑容,微微點頭,那張臉明媚的驚人,泰州刺史一時竟是瞧得發愣。


  「那,蘇某便與大人別過。」蘇嵐這一聲,才將泰州刺史的神智拉了回來,恍然間馬車竟已停在了驛館門口。泰州刺史的臉霎時便漲紅一片,他人已中年,竟瞧著人家指揮使的美色出神,真是,唉,丟人吶。


  蘇嵐倒是沒給他尷尬的時間,徑直便進了驛館,身後騎馬隨扈的親衛更是訓練有素,立刻便各自尋了位置,接管了整個驛館的防衛。


  「壽陽郡不歸泰州管轄,按照州划,算入隴西府。不過壽陽離泰州頗近,情況倒也相似。壽陽郡面朝洛河四州,氣候算是隴西府最好的了,隴西府大半糧產皆出自壽陽一郡。陳氏在隴西算是獨樹一幟,壽陽郡守亦是其族人。」驛館裡頭,自壽陽回返的酈青與酈遠相對坐在蘇嵐的下首,「您覺著鄭大人和玄大人會在壽陽?」


  「如果只有玄汐,我並不十分肯定,只是鄭伯父也同在一途,我便有八分的把握。」蘇嵐點了點頭,「你看這輿圖,壽陽與高陽,瞧著南北兩向,可是中間山地狹長,論距離其實不過百里。自得信到今日,已過了近六日,足夠他們到壽陽了。」


  「歸遠侯府怎麼個情形?」


  「安插在郡守府的眼線回報,張淇已經被送了回來,只是他的通信仍被監視著,我們的人便也沒有貿然接觸。不過,張淇已經著手理事,他調動高陽的賬目糧草,歸遠侯府都沒有阻撓。」酈遠緩緩道,「歸遠侯府這邊,倒是有些熱鬧,邢韜四日前住進了府中,連著那位侯夫人都頗有幾分硬氣了。」


  「邢家死了個兒子,正是理直氣壯的時候,李江沅也不能貿然得罪他們,端看邢韜夠不夠聰明了。」蘇嵐手指在桌案上輕輕一叩,「張淇倒是出乎我意料,頗為讓人驚喜啊。你叫我們的人見機行事,和張淇搭上線,傳信,記著用老爺子的人。」


  「明日您只帶五百親衛,會不會有些危險。」酈遠點頭應下,又問道,「宋凡亦是如此覺著,已經給您額外又點了兩千兵馬,明日也可隨行。」


  「五百足夠了,非我託大。」蘇嵐搖了搖頭,「三千兵馬說沒也沒,足見多也沒用。況且,我覺著,我這五百人都會是擺設。」


  「只是,未免折了氣勢。」酈青也勸道。


  「氣勢?我們去壽陽不講究這個,鄭伯父在,要什麼氣勢;鄭伯父不在,那我不帶上一萬兵馬,大概都沒法從壽陽脫身了。」蘇嵐嘆了口氣,「所以阿遠,你留駐泰州,和宋凡一道,盯緊了消息,以防萬一,那還能救我一命。」


  「主子!」


  「唉呀,無妨,只是又要和沒見過的人打交道,煩吶。」蘇嵐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再開口時,神色卻又倏忽一冷,「給我盯緊了蘇阮,這個女人我猜想,一定要給我製造點麻煩。」


  「惠安夫人,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主子還是小心為上。」


  「男人奈何不了她,我還不能奈何她嗎。女人用的手段,我自小就學的好,我啊,一點兒都不怕她。」蘇嵐一邊說一邊嘆息著,「遺憾我娘悉心教導,誰知英雄竟無用武之地。可惜了我這一身本事啊,無處用啊。」


  「屬下告退。」酈遠和酈青相視一眼,皆像是屁股底下燒著碳一般猛地起身,不待蘇嵐說話,便一齊逃也是的跑了。


  *

  壽陽郡城門不高,青瓦灰牆,瞧著也不像是十分顯赫的地界。官道一路行來,這初秋世界,城外的田野之間倒是一派豐收景象,也算是應了富庶二字。


  「上清王朝的時候,壽陽似是某位公主的封地,我倒也記不大清了。這位壽陽公主也不為旁的出名,只一樣,梅花妝。你瞧著這壽陽女子無論貧富,都貼花鈿,可不是壽陽公主嫁時妝嘛。」


  「主子您瞧,花鈿還是翠色和硃色喜人,黃妝真是叫人欣賞不來。」


  前來迎接蘇嵐的侯府長子,與她並轡而行,聽著她與酈青的對話,倒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剋制著卻仍是不住地瞟向蘇嵐,瞧她側顏精緻至極,又連忙別開眼去。


  都說這位公子風、流之名滿帝都,屬於秦樓楚館裡頭的Chun閨夢中人,還有個「玉郎」的名頭,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吶,對女子妝容竟有如此深的研究,自身條件又這般的好,無怪招蜂引蝶啊。


  蘇嵐此行往壽陽,雙方皆是默契地保持友好而低調,也正因如此,蘇嵐甩下身後大軍,只帶了五百人而行。她此行不加掩飾,坦坦蕩蕩任人窺視,可卻又做足了低調的姿態,瞧著倒是十分詭異。


  陳氏亦沒有擺出大陣仗迎接,卻也派出嫡長子出城相迎三十里,給足了蘇嵐誠意和面子。一路順暢入得侯府,也沒有旁的寒暄圍觀,倒是徑直請他們客院安頓,房中卻已備好點心熱水,此舉卻是比家主親迎拉手訴衷情這一套,叫人熨帖的多。


  在吃下第三塊玫瑰糕的時候,蘇嵐對陳氏第一印象已是極佳。


  陳氏,應當是個務實又細緻的家族,潤物細無聲這套,真是叫人喜歡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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