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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血流成河」這四個字變成了現實,程三寶才算真真正正意識到戰爭的殘酷。


  他不是個膽小的人,但在看到滿地殘肢斷臂的時候,他承認自己怕了。


  “你之前還信誓旦旦要練成天下第一高手,這就怕了?”晉王睨他一眼。


  “可是練成天下第一高手又不用打仗。”程三寶嘟了嘟小嘴,“師父,您在青州當王爺不是當得好好的嗎?為什麽突然想起來打仗了,謀反可是死罪啊,萬一您……”


  「失敗」兩個字,程三寶沒有說出來,但小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晉王輕嗬一聲。


  如果他出生就在京城,長大後被封了王分了封地才到的青州,興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有起兵造反的念頭。


  可惜,他不是,阿姐也不是。


  他們姐弟,從出生就被繼後弄到青樓裏,受盡折rǔ。


  為了救他,阿姐甚至不惜去給人當賤妾,最後又被繼後安排人剖腹取子,到死她都沒能回家,沒能擁有自己的名字。


  晉王想象不到,究竟要什麽樣的人,才能對這樣的過往一笑泯恩仇。


  反正他做不到,他也不會那麽做。


  身邊的人最好別勸,誰勸就是跟他過不去,誰勸他殺了誰。


  “你在勸我收手?”晉王盯著程三寶,鳳眸裏迸she出危險的光。


  程三寶有所警覺,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忙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打仗就打仗唄,gān嘛非得帶上我?”


  他一點兒都不想看到戰爭場麵,有yīn影了。


  小子還算識趣,晉王臉色稍緩,“帶上你,自然是因為你有用。”


  “你該不會是想用我威脅我小叔叔吧?”


  程三寶嚇了一跳,“我小叔叔就是個什麽都做不了的病秧子,您威脅他,那不是多餘費勁嗎?師父,要不您讓人送我回去吧,師娘還在府上呢,我替您去陪陪她。”


  晉王皺皺眉,“你話太多了,閉嘴!”


  程三寶乖乖閉嘴了。


  一直以來,他都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晉王,哪怕隻有一點點都好。


  可是到頭來他發現,壓根兒就沒用,晉王天生反骨,他隻聽他自己的話,旁人的意見若是跟他不合,在他眼裏就是放屁。


  尤其是小王妃死後,晉王的殺戮之心似乎更重了。


  程三寶不禁會去想,晉王這樣的,如果真的謀反成功了,將來不就是妥妥的bào君嗎?


  皇帝的寶座,真有那麽大吸引力?


  程三寶想來想去,也沒想出當皇帝的快樂,他打個哈欠,歪靠在書案上直接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晉王一直指揮著楚鳴帶人攻陷城池。


  朝廷的援軍還沒趕到,地方上的這些駐軍碰上晉王訓練了十多年的jīng兵,簡直不堪一擊。


  每一次城池失守,都會有情報傳到秦王妃手裏。


  望著地圖上那一個個被劃掉的城池名字,秦王妃的眉頭越皺越深。


  秦王道:“蟄伏了那麽多年,十九叔是有備而來,我們得多商討幾個戰術,以防突發情況。”


  秦王妃憂心忡忡,“也不知道三寶怎麽樣了。”


  秦王安撫她,“既然晉王要拿他來威脅咱們,沒見著咱們之前,三寶都是安全的。”


  秦王妃點點頭,“但願吧!”


  ——


  京城,鬆花巷。


  林水瑤還在坐月子,雖然家裏人都瞞著她外麵的情況,可她還是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她問了問程婆子,程婆子繃著臉瞅著她,“不好好坐你的月子,老想著打聽外頭的事兒gān啥,你能幫上忙還是怎麽著?”


  一句話,堵得林水瑤啞口無言。


  但仔細想想,婆婆的話也不無道理。


  就她這種情況,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那就索性不給自己添堵了。


  林水瑤不再打聽任何事,又繼續吃了睡睡了吃,抱完小七抱小八。


  兩個小奶娃在她眼皮子底下見天兒長,總算是有些模樣了。


  剛生下來那會兒,林水瑤說不出的嫌棄,如今越看越順眼。


  ——


  半個月後,秦王夫婦率大軍到達濟州與晉王的叛軍jiāo匯。


  雙方隔著二十裏各自安營紮寨。


  秦王妃的本意不是戰爭,她想盡可能地減少殺戮,於是準備派個人去晉王大營裏講和。


  赫連景得知後,主動站了出來,“母妃,我去吧!”


  “景兒,別胡鬧!”秦王妃不讚同,“這種事,有的是人去做,你一個孩子,去了多危險啊!”


  然而赫連景還是堅持,“母妃,我人雖小,但我知道十九爺爺為什麽非謀反不可,您讓別人去,他或許並不領情,讓我去,沒準他能看在新科狀元的份上不動我。”


  新科狀元程硯,照理是他的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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