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將軍白戰死
李得一命令一下,威北營的兵士們立即開始死命追著腚攆那些逃跑的晉軍。仗打了這麼半天,兩軍糾纏在一起這麼久,他們早就看著對面晉軍的好裝備流口水了。鏖戰了快一下午,現在終於打贏了,不少威北營兵士激動地都哭了。
有人問身邊的兄弟,「兄弟,你痛哭啥,仗打贏了是好事兒啊。」,那位哭泣的兵士臉皮一紅,說道:「俺這不是痛哭,俺是想著待會兒就要拔下他們身上那層閃著光亮的裝備,高興地實在忍不住了。」得了,現在這晉軍一跑,先別忙高興了,到手的武器裝備長腿要跑了,趕緊攆吧!為了鼓勵兵士奮力追趕這些潰兵,李得一又加了一句:「誰攆上俘虜,那俘虜身上的裝備就歸誰!」這話一喊出去,威北營的兵士頓時一個個都變成餓狼一樣,直接都紅了眼,嘴裡嗚嗷怪叫著,使足了勁兒就追了上去。
到最後這兩千晉軍潰卒,威北營在沒有騎兵幫助下,就靠著步卒的兩條腿,居然硬生生逮住一千多。這下可把晉軍大營中的郭無常給氣壞了,他本來打算那宋伍進一戰死,他立刻就鳴金收兵,正可順利的收攏他手下潰逃回來的兵卒,到時候自己本部兵馬就能平添近兩千的精銳步卒,這買賣做的,怎麼想怎麼划算。
眼瞅著麾下大將宋伍進戰死,郭無常非但不傷心,心裡還想著怎麼趁機吞併他的精銳步卒。恩,宋伍進這是白死了,不光白死,連剩下的骨頭渣子,都被自家大帥一把拿走了。郭無常這麼做,看著不合乎常理,然而在兵歸將有這套體系當中,又是很常見的舉動。
兵歸將有,有兵就是草頭王。石麥州雖然建制稱帝,但亂世的帝王,對手下將領根本就沒有那麼強的掌控力。在石麥州的晉朝,哪個大將掌握的兵馬多,他就能得皇帝青睞。現在掌握兵馬最多的,當然是皇帝石麥州了。這郭無常之所以能在石麥州那裡混成為一路大軍主帥,就是因為他麾下有八千精銳老底子,號稱怨軍,能戰敢死,勇猛無當。
這種情況之下,郭無常見到宋伍進戰死,非但不悲傷,還很高興自己又能趁機吞併上千精銳,也就不足為奇了。其實不光郭無常高興,他大軍中的其他諸將也都暗自高興,元帥佔大頭,吃肥肉,自己怎麼也能跟著喝口肉湯,分個幾十上百的精銳步卒來家。
結果現在威北營橫插一缸子,硬生生把晉軍其他將領的美夢都給攪和黃了。這郭無常那個氣啊,當即給外面的鄭齊率領的騎兵和自己那倆各帶五百步兵的校尉發出軍令,讓他們趁著威北營忙於追擊潰兵,陣型散亂,給他們狠狠一擊。「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搶甜頭都搶到老子頭上了!反了!反了!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郭無常心中暗暗發狠道。
「馬王爺有三隻眼。」這句話,據傳也是六百年前平周朝開國太祖流傳下來的口頭禪之一。惜呼哉!想平周太祖一生,戰績彪炳。一代偉丈夫,身逢亂世,提三尺青鋒,率麾下精銳槍兵軍陣,掃八荒,平六合,一寰宇,御天下。到最後一身原氣修為更是到了極致,被世人尊稱為「聖人」。
然而這位「聖人」兄,當年留下的先進技術,到如今幾乎百不存一;當年留下的先進的軍事制度,至今僅餘威北營這個獨苗,還是個刪減版的;當年留下的先進政體,到如今國破家亡,宗廟祭祀斷絕。可這位「聖人」留下的那些早年混江湖的黑話,粗話,口頭禪,還有一些負面惡聞,反倒輾轉流傳至今,而且不衰反興。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啊,學好三年,學壞一出溜。」好的不靈,壞的,它准靈!
然而此時郭無常的軍令發出去之後,鄭齊卻依舊是不緊不慢地朝戰場靠近著,絲毫沒有命令手下騎兵加速衝起來的意思。鄭齊可不是傻子,他這次帶來的一千騎兵,那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錢。剛才宋伍進是個什麼下場,他在後頭可死後看得清清楚楚。
那宋伍進在晉軍之中也算出了名的勇武,皆因為他是修成了俱五通中的鐵臂通能。這鐵臂通能,乃是俱五通境之中戰力最強的一種,修成之後,雙臂有千鈞的力氣,說句誇張的,以一敵百更是不在話下。平日里,這宋伍進仰仗自己的鐵臂通能,在軍中可謂打遍全軍,罕逢敵手。這麼厲害的人,居然在那胖大的怪物之前,連三招都走不上,就被打落馬下,人頭也被一刀砍了下去。
他一身本事比著宋伍進還差些,此時若是率軍前去攻擊威北營,萬一再惹怒了那怪物一般的猛漢,朝著自己殺來,自己這條小命,多半也得交待在這兒。他見識過那壯漢催營破陣的本事,那真如壯牛犁地一般容易,跑一趟,就能在大軍中犁出一趟血肉長溝。若是威北營只有那壯漢一人,倒也好辦,派兵士團團圍住,哪怕他再強,可終究是肉身凡人,也有力竭的時候,到時候就可輕易將其擊敗。
可現在的問題是,那壯漢身後還有三個厲害的人物,看那一身本事,最差的也得是氣壯境巔峰,這四人一組合,可就要老命咯。他卻不知道,那三人當中,有倆人是濫竽充數,一個是仗著胯下「悍馬」厲害,另一個是仗著自己天生一身神力。現在鄭齊腦子裡有了這些小心思,哪裡還肯賣力氣去攻擊威北營。
「老子帶著手下一千精銳騎兵,那是來撈戰功,撈好處的,謀發展,求壯大的!你想讓老子去送死,門都沒有,老子才不幹這傻事。只要老子手下有這一千精銳騎兵,你敢強令老子送死,到時候大不了一拍兩散,老子不幹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老子投突遼!哼哼,等這回仗打完,回到陛下那兒,老子定要搶先告你郭無常個坑害友軍之罪。讓你眼看著宋伍進將軍戰死,卻不派人來搭救,反倒趁機火併了他遺留的兵士,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最多我也跟著受點牽連。」這鄭齊明顯是在痛恨,自己麾下全是騎兵,無法在宋伍進的步卒里分一杯羹。
這郭無常本來派鄭齊帶著騎兵出來交戰,打的主意就是讓他去試探下威北營的斤兩,順便消耗下他的騎兵。省的這貨仗著手下有千把騎兵,整天對自己陰奉陽違的,軍議的時候還常常出言頂撞自己。
郭無常算是精明到家了,可鄭齊也不是傻子,如今亂世已經到來,有兵就是草頭王。鄭齊只要保住了手下這一千騎兵,到哪兒都是大爺,到哪兒都能混上個偏將噹噹。威北營若是軟柿子,捏也就捏了,可眼瞅著這威北營是個吃人的老虎,算了吧,還是先保住自家的本錢再說吧。
鄭齊就那麼不緊不慢地帶著騎兵,沿著戰場邊緣走著,既不靠近威北營的兵卒,也不做出任何試探的舉動。他這番行徑,把在瞭望車上觀戰的郭無常氣了個仰倒,心中暗暗發狠道,「等什時候有了機會,一定收拾了你這個腦後有反骨的狗東西。」鄭齊既然不肯攻打威北營,郭無常那兩支步卒若是摸了威北營的老虎屁股,也只能是買一送一,給威北營當了肉包子。緩過這口氣,郭無常給自己的步卒發了旗語,再次敲響了銅鉦,讓他們也趕緊撤回來。
其實剛才郭無常的銅鉦一鳴響,他本部的那兩支五百人的步卒就想撤回來,無奈領兵的倆校尉剛轉頭,就看到主帥打了旗語,發出將令,讓他倆去狙擊威北營。前面兩千步卒眨眼間就敗了,我們這統共一千人上去能有什麼用?雖然不情願,可主帥的將令不能違背,兩校尉只好硬著頭皮,帶兵繼續往前走。
沒成想,剛走一半,身邊的親兵忽然又驚喜道:「大帥讓咱們回去!看那旗語!又敲銅鉦讓咱們撤兵!」這倆校尉頓時如蒙大赦一般,二話不說,帶著手下兵士調頭就走。這往回走的速度,怎麼看都比往前走的速度快,仔細看看,原來是在小跑著往回撤呢。
你這不是廢話么,咱們誰也不是傻子!前面有老虎正在吃人,不趕緊跑,還等什麼?!額,兄弟,我只能說,你這個想法,確實是人之常情。但,不適合打仗啊,打仗要是都如你一般膽小猥瑣,腦子裡想的都是有功就撈一把,有事兒就死隊友,那還打個屁啊。然而實際情況就是如此,石麥州當年就是這麼撈軍功起家的,他手下自然有樣學樣,這樣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王朝,覆滅也就在轉眼之間。
其實李得一在打敗了宋伍進的步卒之後,就瞄上這兩支步兵。瞅著他們人少,正想連他們也一口吞了,沒料到路走一半,人家調頭了!這把李得一給氣的,立即高喊道:「孫子們!俺在這裡那,俺就是那個趁你們晚上睡覺,在你們營外敲鑼的混蛋!趕緊來逮俺啊!」晉軍一干兵士聽了這話,直狠的牙痒痒,可又無可奈何,還是小命要緊啊,你打仗就跟吃人一樣,俺還是老實縮了吧。李得一瞅著晉軍的這一千步卒還是漸漸地跑遠了,扭頭對著師哥小劉醫官說道:「師哥,看來俺這罵陣的本事不行啊,還得再練練。」
小劉醫官一指遠處的騎兵,對著李得一說道:「別急,這一千步卒咱們留不下,可能那還有騎兵啊,你那『悍馬』不是還有威勢沒發出去么!?趕緊衝到那千把騎兵後面來一發!能留下多少咱們就賺多少!快,趕緊!他們要撤回晉軍大營了!」怨不得李得一整天打起仗就跟個土匪一樣,到處想搶人一把,弄點好處來家,你這當師哥的,真是做了個好榜樣。
李得一拿手猛拍腦門,說道:「俺倒忘了這股騎兵!王大哥,跟俺一塊去啊!李無敵也來!」
「洒家幹了!」
「好!」
倆人痛快地答應了,隨即沖著那隊正在緩緩後撤的騎兵加速攆了過去。
那邊鄭齊正帶著手下兒郎不緊不慢往回撤呢,「反正老子手下都是騎兵,怎麼著也比你步兵跑的快,威北營要追,肯定也是追那些步卒。」心裡盤算的挺好,一扭頭,直接開口罵了釀,「我日恁釀啊!那仨猛人怎麼奔著我這兒來了!?不是說好了,去追速度慢的步兵么?你們不按套路打啊!」
慌亂之下,鄭齊失聲大喊道:「弟兄們,趕緊撤!威北營追過來了!」說罷,再也顧不得手下人,自己一催胯下戰馬,在親兵拱衛下,直接撞開自己騎兵的軍陣,飛速往回就逃。
鄭齊以為這仨猛人打算再來一次萬軍中擒敵主將,把自己也給砍了,所以跑起來那叫一個玩命,一溜煙就衝進了晉軍的大營,再也顧不得身後的弟兄了。
他哪知道,李得一是奔著他那騎兵去的。李得一把「悍馬」速度催到最高,在後頭猛追,終於趕在這支騎兵撤回晉軍大營前,攆上了這支騎兵的后隊。二話不說,李得一瞅准一個空子,直接騎著「悍馬」就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