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一章 兩袖清風,一肚子草,自有臭氣遺萬年
三國封王的使臣本以為這次是個美差,這麼天寒地凍大老遠給定北守備團兩位團長送來爵位,怎麼也得得一份厚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么。
結果,定北守備團非但只把三國使節分了一個帳篷,說是其他帳篷都已分發給獲救百姓,沒多餘的。賞銀之類更是一個沒見到。三國六道封王的詔書,六個響噹噹的王爺名號,六份丹書鐵卷,全被隨意丟在後勤營角落裡,兩位團長根本未予理會。
這些天來,李得一和師哥忙得不可開交。李得一專門負責殺狼畜生,殺給狼畜生賣命的走狗。劉團長則忙著整理軍務,諸般戰後事宜。幸虧有王猛幫忙,不然還真夠嗆。
四月三號這天,三叔終於找到一個空當,來到李得一面前,一把拽住李得一袖子,催促道:「小李子,突遼族已經全滅。趕緊跟三叔我逮范國師去,再晚可就要壞事!」
「先等等,三叔,再等一天,俺還得剮個人。」李得一說著,揮揮手,示意兵卒把范國師的大兒子,范繼品帶上來。
「狗崽子,今天你走狗屎運。俺沒啥工夫,本來打算殺你三天三夜,現在只好一遭把你刮咯。」李得一邊說,邊抽出小刀子,在范繼品身上比劃著。
「你爹給你起的名字真是有見地!繼品今天可不就要變成祭品!你先替你爹祭祀一下那些因他而慘死的億萬平周百姓!等回頭,抓住你爹,俺在把他殺上十天十夜,以祭天下。」說著話,李得一狠狠一刀,割掉范繼品的眼皮。
這是老兵高守教給他的「剮刑」第一刀。為防止受刑者因受不了剮刑帶來的巨大痛苦而中途死去,除開行刑前要給受刑者灌下一大碗烈酒外,剛開始幾刀,只能先剮這種不太致命的部位。
李得一剮下第一刀后,老兵高守帶著三個徒弟開始接手,繼續行刑。
「把刮下來的肉灑遍統萬城,讓死在此地的平周百姓們都能嘗嘗仇敵肉是什麼滋味。當年有詩云;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今天就把這事兒一併辦完!」李得一吩咐一聲,帶著三叔向師哥走去。
劉團長正在整備兵卒,準備出發追蹤范國師。而守備團先行精銳偵騎,已經派出。
「三叔,俺瞅著你挺緊張那平周開國太祖墓地。俺越來越覺著,你跟那墓地有啥不可告人的關係……」李得一邊走,邊跟三叔啰嗦著廢話。
「哪能,三叔我雖然是快死的人,可還沒死那!你小子可別咒我,我跟死人墳可沒啥關係。」三叔慌忙矢口否認。
「真的?」李得一滿臉不信,扭頭瞅著三叔。
三叔被李得一瞅的有些不耐,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
「再瞅我揍你!」
「嘿,老傢伙還想動手!」李得一開始挽胳膊擄袖子。
三叔伸手戳李得一肋骨一下,李得一反手揪下三叔幾縷鬍子。
一老一小胡鬧著,漸漸走遠。
在他倆身後不遠處的統萬城城牆上,赫然迎風站著一排排投靠突遼國的平周人官員。
這些投靠突遼國的平周人官員還真是鐵骨丹心,突遼國已亡,他們還堅持站在統萬城十五丈高的城牆頂上,任憑寒風呼嘯,雪花紛飛,整整齊齊巋然不動。而且如此嚴寒之下,這些平周人官員居然都只穿著突遼國官服,就那麼迎風而立!
真是感人,他們在平周朝當讀書人時,可沒有這份風骨!這塞外的突遼狼畜生,居然能教出平周讀書人的碧血丹心,真是天下奇聞!
在寒風中,這些突遼國的平周人官員身上的官服都被寒風吹得迎風飄舞,兜住滿袖的清風。好個兩袖清風!
好似有些不對,怎麼那些平周人官員身上不時被風吹的冒出些枯草?
湊近一看,這些平周人官員原來不過是被活扒下來的一層皮囊,裡面填滿枯草,用鐵棍立起,永遠豎在城頭。原來這些投靠突遼國的平周官員,都已經遭受酷刑「剝皮楦草」。
在寒風中,這些突遼國平周人官員一個個挺著宰相肚,官威赫赫,只是肚子里全裝著些枯草。好個一肚子草包!
兩袖清風,一肚子草包。哈哈哈……還要遺臭萬年。
這些滿肚子草包的平周人官員標本,一個個簡直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個個做工精美,一眼看去,甚至看不見皮膚上的縫合陣腳。外面穿的突遼國官服也都得體適宜,與其生前品級相符。
但其中有一名叫孫之獬的平周人官員,做工卻不甚精細,很有些粗糙,背上還被貼著一個大大的白布條,上寫:「剃髮易服」四個大字。
這名叫孫之獬的平周人官員,生時做人素來毫無底線。欺下媚上,逢高踩低都是這貨做慣的手段。即便是那些和他一起投靠突遼國的無恥平周人官員,都受不了孫之獬的這股子無恥勁兒,紛紛與其劃清界限,將其孤立。
這孫之獬發現自己在平周人官員圈子裡混不下去,乾脆一咬牙,把臉皮放在腚上,徹底投靠突遼阿史那權貴。
當年突遼國太祖皇帝聽從范國師意見,為拉攏平周人來突遼國當官,特意允許他們不必穿突遼族服侍,仍可保持平周人衣著髮飾。
這位孫之獬特意挑一天大朝會,將自己頭髮模仿突遼人紮成一串串小辮子,身穿一身皮襖,弄一身披髮左衽的打扮,公然堂而皇之地想要站到阿史那權貴朝班當中去。
當時阿史那權貴自詡高過平周人一等,哪裡肯接受低等孫之獬混入自己隊伍,立即把他趕出朝班。孫之獬尷尬之餘,又想要退回平周人官員。
朝會上的平周人官員早已恨透這孫之獬平日里諂媚逢迎,踩著下面往上爬,哪裡肯接受他,又一起將其趕出。
這下孫之獬左右不是人,當場鬧了個大紅臉。
這事兒要是擱在一般人身上,早就羞愧到上吊吃藥抹脖子。可孫之獬不愧是為了官位富貴徹底私撕破臉不要的平周朝文化人。他回去之後思索一番,第二天就給突遼太祖皇帝上一道奏章。
這道奏章也是臭不可聞,通篇充斥著逢迎拍馬的惡臭。
「陛下平定中周,萬事鼎新,而衣冠束髮之制,獨存周舊,此乃陛下之從周舊,而非周舊之從陛下,難言平定,難言臣服也。」這道奏章,可謂無恥之極,可謂是逢迎突遼國皇帝之極。
當時突遼太祖皇帝也早有此意,因此順水推舟,就下達「剃髮易服」令。從此後以,這孫之獬憑藉此功,順利在突遼國贏得高官顯爵。
只可惜,他沒快活幾年,這權勢富貴還沒享受夠,就被定北守備團打上門來,將其滿門抄殺。孫之獬本人更被李得一重點照顧。李得一親自動手將其活扒皮,然後看著孫之獬剩下的身子像個血葫蘆一樣在雪地里跳躍大呼,最後在極端痛苦中慢慢死去。
其餘那些平周人官員標本,則都是老兵高守和他徒弟們的手藝。
這麼漂亮的活,自然是老兵高守帶著徒弟乾的。說實在的他這麼大年紀,還要處理這麼多兩袖清風一肚子草包的平周人官員,也是有些吃力,好在有徒弟們幫忙。
隨著李得一和三叔兩人漸漸走遠,這些兩袖清風一肚子草包的平周人官員,仍立在這喇喇寒風中,靜靜站立不知多少歲月。
他們,將作為警告後來仍想投靠外族,出賣殺害自己同胞的那些敗類的標本,永遠立在這突遼狼畜生用人命壘起來的城牆上,萬世遺臭。
突遼狼畜生固然該死,但給狼畜生當狗的平周人,簡直比畜生都不如,死的只能比畜生還慘。
路走到一半,李得一忽然想起一事,揮揮手叫來一名傳令兵,對其低聲吩咐幾句,這名傳令兵立即領命而去。
不多時,這名傳令兵趕上剛走不遠的三國世家子弟,高聲喝令道:「定北守備團李副團長有令!爾等回去之後,定要大肆宣揚守備團將那些投靠突遼國當官的無恥平周朝文人剝皮揎草之事。此後若是誰還敢投靠異族,以陷害殺戮昔日同胞作為自己的晉身之資,也當受此剝皮揎草之刑!若有不信者,可試我守備團兵甲之堅!」
一干世家大族子弟,顫顫巍巍恭敬接令。等這名守備團傳令兵一走,他們迫不及待轉身調頭,加速離去。
千百萬年來,這世上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改朝換代,但總有些世家大族能夠歷經風雨而不倒,一直延綿至今。
他們延綿的手段很簡單。盛世依附朝廷,為朝廷出工出力,同時開始吸朝廷的血來壯大自身。若朝廷衰弱,他們的家族又足夠強大,就趁機尋找機會化家為國。
若朝廷衰弱,自己家族實力也不夠強悍,他們就會將家族一分為二,為三,甚至為四。分別投靠各自看好的能再次一統天下的一位英雄勢力。
這樣,等新朝建立,這些世家大族總能延續下來。對這些世家大族而言,根本沒有忠心可言,「為國盡忠」不過是他們攫取自身利益的一個借口,他們自家利益和延續才是頭等大事。
這些世家大族更不會管那些低賤百姓的死活,他們吸食朝廷血液以自肥,壓榨下面百姓以自壯,既無忠也無德。至於會不會把天下搞得大亂,把天下搞得民不聊生,他們也更不在意。因為對他們來說,換個朝廷繼續效命,已是家常便飯。
天下大亂,正是這些世家大族有所作為之時。故此,這些世家大族行事肆無忌憚,根本不計後果。
而普通百姓,只能隨著一治一亂,苦痛煎熬。
故此,先賢有云: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可千百萬年來,這些世家大族偏偏都混得不錯,甚至引得天下百姓也都對其趨之若鶩。稍微有點見識的百姓,就會讓子弟讀書,做官,然後把自家搞成家族,再慢慢朝著世家大族發展。
這些世家大族,雖然一次次壟斷朝政,壟斷仕途,壟斷天下田產,丁口,生意,一次又一次將一個個朝廷搞垮,將好好的天下搞亂,害死無數黎民百姓。但世間百姓卻偏偏不恨他們,只恨自家不是世家大族。
這人之道,就是這麼赤裸裸的殘酷。
大家都對成為能夠「損不足而奉有餘」的權貴世家心嚮往之,趨之若鶩。甚至於,當百姓自己是那些被損的「不足」時,百姓自己都不同情自己,百姓只會恨自己不是成功人士,不能損不足而奉自己。天下百姓將自己從被損的「不足」中拯救出來的方式,就是努力生兒子,讓兒子向上爬,以期將來能夠成為損不足的「有餘」。
這天下百姓,雖然可憐,但也是這麼可恨。他們並不同情也不憐憫自己的同類,反而一心想要成為掠食者,成為能夠大快朵頤「不足」的「有餘」權貴世家。
只可惜,百姓不知道,或者即便知道也不會相信。這世界,乃是六道輪迴。
今生是吃羊的狼,下一世,就要變為被狼吃的羊。那些世間可憐百姓哪兒來的?曾經的權貴人家福報享盡轉世來的。那些世間權貴世家又哪來的?普通百姓修福修來的。
現在,李得一這番言行,無疑在向天下釋放一個信號。以往世家大族肆無忌憚損害一個朝廷,吸食朝廷血液自肥,搞垮一個朝廷再投靠下一個朝廷的這種模式,已經行不通!
因為這種行徑,將招致定北守備團最嚴厲的處罰,抄家滅族,剝皮揎草。
三叔聽到李得一那番話之後,略有些驚訝地看著李得一,道:「行啊,小李子。我原來當你那些誓願不過是隨口說說,想不到你還真能想出些手段。」
李得一嘿嘿一笑,道:「俺還有好些手段哩。這次到底要跟這天下掰掰手腕,看看俺能不能馴服這天下,馴服這人心貪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