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她居然能夠情景再現
趙雅所說的玩,和一般人不同。
雖然也是個有山有水有風光的地方,但她的目的絕不是欣賞,也不是踐踏。
她帶著我,回到了我「毀掉」T8列車的地方,事故現場。
時隔多日,這裡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看不出任何異樣。神通廣大的有關部門,甚至把散落四處的金屬屑,都給拾掇走了。
我得承認,如果不是她說起此行的目的,這個地方,連我自己也是認不出的。
她卻能憑著「感覺」,一路找過來,最後斬釘截鐵的說:「就是這裡了。」
哦,忘記說了,我們是騎著摩托車,沿著鐵路線「逆行」,一路找過去的。而且,大路不走,專走小路。山路崎嶇,速度又快,顛得我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隨行的「保鏢」們,被她分派到隧道的兩頭擔任警戒,她只拉著我走在隧道中,說什麼在那種場合下,只有跟我在一起才真的有安全感。
趙雅一路走走停停,這摸摸,那看看,很快就進入了忘我境界,有時連呼嘯而過的火車都忘了迴避,還好我在身邊,把她及時拉住。
跟著她,在隧道里走了兩個來回,我是什麼都沒發現,她臉上卻漸漸露出了笑容,只是眼神好像開始變得空洞起來,沒了半分神采。
第三次「壓隧道」的時候,趙雅突然發出一聲低喝,向前沖了過去,然後做起了一系列的古怪動作,時而高高躍起,時而匍匐在地,時而前撲,時而後仰,時而前進,時而後退,活像一個被群鬼上了身的可憐蟲。
我雖然擔心她的安危,緊緊跟隨,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唯恐她殃及池魚。
持續折騰了大半個小時,趙雅才猛然停了下來,隨即委頓倒地,哦,鐵軌上。
我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想把她拖到安全地帶。讓我沒想到的是,精瘦的一個小人,陷入昏迷狀態后,居然如此沉重,我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挪動她半分。
不是我誇張,她真的是一動不動,無論是哪個方向上,整個人就好像被焊住了一樣。
「看這樣子,你得先讓她醒過來!」范蠡提醒我。
蟲子也發出怪笑:「嗯,攻敵所必救,她自然就會醒了。她是女孩子,你懂的。」
「呸,你這個壞蟲子,就會出餿主意」,西施略一沉吟,也有了建議,「要不,你親她一口吧,她應該很快就有反應。」
「切,你用的還不是我的點子?」蟲子先回擊了西施,然後繼續鼓動我,「時間緊迫,我看你還是雙管齊下吧!上面用嘴,下面用手。」
我默認了蟲子最後的提議,把咸豬手按下去的同時,把嘴也湊了上去。
還沒親到,她卻已經睜開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你要幹什麼!」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我猝不及防,控制失當,雖然停住了頭部的動作,手卻實實在在的抓了一把,甚至加了力。
我成了登徒子,她賞了我一耳光。
百口莫辯的我,只好把抽回來的咸豬手,指向她身後。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了火車的鳴笛,救星來了,一響頂千言。
趙雅醒悟過來,紅著臉站了起來,跑到安全地帶。
火車過去后,趙雅問我,她剛剛是不是陷入「停滯」狀態了,我急著喚醒她,所以才……
原來她都明白啊,我高興極了,連連點頭。
「以後,不許這樣了」,趙雅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如果再有類似事情發生,你遮住我的眼睛就可以了。」
她這句話,說的有點含糊,要麼就是我沒理解透徹。她是在提醒我,親她之前,要把她的眼睛給遮住么?
我會心一笑,卻被她捕捉到了:「你在想什麼呢,笑都笑得那麼……猥瑣。」
猥瑣?
我被這個詞給雷到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有這麼夸人的么?國語沒學好的話,能不能不要隨便拿出來顯擺,容易產生誤會。」
「哦」,趙雅若有所思,「看來是我太含蓄了。我應該說,你剛才的眼神……」
最關鍵的那個詞,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她臉上的神情,已經把方向準確無誤的表達了出來。那絕對不是對我的正面評價,更跟誇獎沾不上一點關係。
我還要為自己申辯,她卻往一旁連撤數步,與我拉開十多米的距離,然後仔細地打量起我來,並很快露出一副釋然的樣子:「原來如此!」
我有些受不了她莫名其妙的凝視,轉身向外走,想到外面去透口氣。
她卻把我叫住了:「丁凡,出事那天,是不是你也在火車上?」
我沒理她,繼續前行。雖然她有點「神」過了頭,但既然她只是猜的,我沒必要不打自招,也幸好我是背對著她的,不用擔心因自己的心虛而露出馬腳。
她卻追了上來,用手輕輕一拍我的肩膀:「別裝啦,我知道是你。要不要我給你複述一下當時的情形?」
我停下腳步:「你要講故事?好啊,我也想聽聽,你這個故事大王,是怎麼把我給編進去的,角色太爛我可不幹啊。」
「誰說我是編的」,她已經轉到了我的面前,用她那兩顆寶石般的眼睛,死死鎖定了我,「如果我說錯半句,任你處置。」
「這可是你說的,任我處置!」我注意把目光投射到她胸前,以避開她雙眼的直視。
「一言為定」,她抬起左臂,擋住我邪惡的目光,隨即又說,「不過,如果我說對了,你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啊?比如,也任由我處置。」
我靠,這還是個套啊。
聽故事有風險,投入需謹慎。何況,她分析得再到位,故事講的再精彩,對於已經獲得劇透的我來說,也是沒有半點吸引力的。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才不跟你打賭,女人都是不講理的。」
「好吧,怕了你了,沒膽量的男人」,她卻不再相逼,只是仍然自信滿滿,「如果我講錯了,仍然任你處置。若是說對了,你就對我鞠三個躬,然後說句『我錯了』,這總成吧。」
我還在思考這鞠躬背後的陰謀,她已經講起了故事,從我乘坐的那趟T8列車,減速衝過隧道后又倒退回來,一直講到我「挾持」火車司機,帶著一節半車廂,呼嘯離去。
她講的,真的是絲毫不差,細緻入微,就像她從頭到尾都參與,或者旁觀了一樣。她知道的,甚至比我還多,她把第三個日本忍者刺殺姥姥的過程也講了出來。
我此刻的表情,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嘴巴張得,能塞下自己的拳頭。
最尷尬的是,我當時的「傻樣」,被她用手機拍了照,留下了證據,賴也賴不掉。
我自然也不是那種耍賴的人,雖然不至於鼓掌叫好,但也沒有故意找茬,挑她描述上的語病。
「怎麼樣,我都說對了吧!」她的眉毛都已經笑彎了,對我勾了勾手指,「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做點什麼呀?」
「做什麼?我又沒和你打賭,一直都是你在自說自話」,我想起這個關鍵環節,心中也是無比暢快。佩服歸佩服,鞠躬這種形式主義,免談。
她也不生氣,抬起手,放在下巴上,眉毛上挑:「那個刺傷你女伴的人,後來去了哪裡,你也不想知道么?」
「不想!」我才不上她的當,那傢伙中了夏啟宏的黑槍,如果沒有同伴接應,早晚也是個曝屍荒野的命。關心這種小角色,我吃飽了撐的。
「那」,趙雅輕輕咬了咬嘴唇,「我想去找那傢伙,你願不願意同行?」
我內心自然是願意的,但又怕中了她的算計,也是問:「這事,跟鞠不鞠躬沒關係,對吧?」
「當然」,她撲哧一聲笑了,「誰還在乎你那三個破鞠躬啊,指不准你還得一邊鞠躬一邊在心裡罵我呢,我可受不起。」
兩個小時后,我們在一個廢棄的窯洞里,發現了那個忍者。
他已經死去多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如果不是冬天,附近也早就沒了野生的食肉、食腐爛動物,恐怕這屍身也變了模樣。
和之前一樣,發現屍體后,趙雅就把手下都趕到了外面,只留下我一個人陪她聞臭味。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我現在豈不是又在當她的「影子」?
趙雅圍著屍體轉了好幾圈,然後,又蹦又跳地做出許多古怪動作。
又來了!我想起在隧道的經歷,知道這小丫頭又要「鬼上身」了,連忙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腳,讓自己的身體暖起來,以便及時「施救」。萬一她僵倒在屍體身上……
這一次,我猜錯了。
「怪舞」雖然結束,她卻沒有立刻陷入「僵硬」狀態,雖然也是站住了。但她卻是在自己的身上摸來摸去,像是再找什麼東西,而且沒有找到。
我不明白她要找什麼,正想開口詢問,她卻開始脫衣服。雖然只是上衣,但卻十分徹底,轉眼間就一件不剩。
她忘記了寒冷,我忘記了眨眼,更忘記了提醒:這裡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取下內衣后,她又飛快地把其他衣服都穿上了,依舊旁若無人。
內衣是黑色的,她先卸下用以支撐的鋼絲,接著用力一扯,將內衣一分為二。
然後,她把拆解的內衣遞到我手裡,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我命令道:「把它們,分別綁到我的兩個手上,快!」
我雖然不知道她要搞什麼,但還是照做了,手忙腳亂地給她綁好,內心也是一陣激蕩。這「影子」的待遇,比第一次可是強多了,好處多多,又沒風險。
綁好后,她試著活動了一下雙手,覺得沒啥問題了,又問我:「你身上有刀么?鋒利的。」
我點了點頭,從寶庫中取出武士刀。
她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太大了,有沒有小點的。」
於是,我又取出來前不久剛從醫院刮來的手術刀。
她崩潰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極端。這麼小,我這手能用么?」
好吧,我再去找一下,我記得范蠡之前搜集過一套廚房用道具的,不知道有沒有扔。
看著我扔了一地的菜刀、兵器,趙雅也是無語了,但她總算從中選了一把還算滿意的,對我點了點頭,然後示意我站遠點。
我明白過來,她這是打算解剖屍體了。
這小丫頭,還真是重口味。
可是,處理這種已經僵硬的屍體,用她手裡那把水果刀,合適么?放著武士刀和手術刀這樣趁手的利器不用,還非要給自己的手綁上不倫不類的胸罩,她這是在故意給自己製造困難么?
趙雅已經蹲了下去,舉起水果刀,正要刺下去,卻又突然停下了,喊了我一句:「丁凡,過來幫個忙,把這傢伙的上衣,都給我脫下來。」
我又往後退了一步,拒絕執行這個命令,那可是屍體,而且還不是什麼好人的,我可不想沾染上一身晦氣。
「快點,過來幫忙」,趙雅轉過頭,對我怒目而視,「你剛才看我的時候,我都沒說什麼。現在我讓你幫這點小忙,都不肯么?」
這話擠兌的,我沒轍了,只好走上前,皺著眉頭,除去那惡臭的衣物。
「好了,你現在出去吧,記得站遠點。」趙雅用手在屍體的腹部上摸了摸,像是在尋找合適的下刀位置。
我站到了窯洞口,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完成了她的「解剖」任務,然後雙手合十,站了起來。
「丁凡,你過來一下,再幫我一個忙」,聽得出,她很興奮,就像是撿到了什麼寶貝。
我走了過去,她把扣在一起的雙手轉向我:「你把這兩個……衣罩,捆在一起,結實點。」
嗯,我明白了,她剛剛是到屍體體內取什麼東西卻了。如今那東西,已經取到,就放在這兩個罩之間。
這個東西,不是見不得,就是碰不得,所以必須要用東西包住,所以她才「犧牲」了自己的內衣。
我好奇心起,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卻不急著解開繩扣,然後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幫你沒問題,但你得先告訴我,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寶貝。」
「當然可以」,她笑了,「不過,聽了以後,你可別後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