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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夜宴

  沈月然將污物清理好,關上鋪門,男子跟著走出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星星鋪滿了夜空。


  「第三個問題,你是如何推斷出花花是摔死的?」男子緊隨其後。


  夜風吹來,緩解了一天的燥熱,沈月然感到很舒服。


  「我唬她的,沒想到中了。」她輕鬆地道。


  她當然不可能知道花花是怎麼死的。花花對李心儀來說意義非凡,是她的心頭寶,八月這麼熱的天還時刻抱著,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花花如果在李家出了事,唯一能傷害它的就是李心儀。再聯繫到李心儀手臂上的抓痕,沈月然大膽推測,花花是在慌亂之中摔死的。


  男子點點頭,「你所有的推測只能證明花花之死與余小瑩無關,還有兩個很關鍵的問題你沒有證實。第一,酥餅上的砒霜來自何處。第二,李心儀為何要冤枉余小瑩。」


  沈月然腳下不停,不甚友善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還在認為是我在酥餅上下毒?」


  男子搖了搖頭,肯定地道,「不是你。你沒有動機,也沒有機會,而且,手段也不對。如果你想下毒,直接將砒霜和在餡里就行,不用抹在餅面。」


  「算你聰明!」沈月然橫他一眼。


  她頓了一頓,接著道,「這還用說嗎?既然明擺著是李心儀將花花之死賴到余小瑩的頭上,還用廢話什麼?!酥餅上的砒霜不就是她冤枉余小瑩的手段嗎?她若不在酥餅上下毒,怎麼能將花花的死賴到小瑩的頭上?這還需要證明嗎?」


  她想起李心儀對待余小瑩的厲害模樣,忿忿不平,「那李家小姐一看就是飛揚跋扈之人,仗著家中有錢,又攀上文書之子,不把下人當人看。她道小瑩偷竊,又道小瑩害人,她若有證據,為何不直接把小瑩投去官府,反而要留在身邊?而且,兩年前的余小瑩不過才十歲,能殺死一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嗎?她誣賴小瑩,又怕小瑩把她的醜事說出去,當然就想著法子地折磨小瑩了。


  所以說,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千萬不要被女子的外表迷惑了!越是嬌滴滴的女子,心腸就越是狠毒!」


  就像宋婷一樣!

  沈月然咬牙切齒。


  「噗——」不同於沈月然的憤怒,男子莫名笑了。


  「你笑什麼?」沈月然不滿。


  「你不是婦人?」男子問道。


  「……」沈月然瞪眼。


  抬眼已到沈家,她緊走兩步,跳進門檻,呯地關上房門。


  要不是見你一口氣買了三十個酥餅,鬼才和你廢話這麼多!

  走進沈家,徑直進入沈明功的房間。


  此時,沈日輝正陪著沈重在東邊練字,沈明功已然熟睡,吳兆容趴在桌几上打瞌睡。


  她探頭看了看沈明功。


  雙頰雖然深陷消瘦,略帶病容,面色卻較前幾日好一些,看來恢復得不錯。


  她將酥餅輕輕放到桌几上,轉身離開。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個兒不來討債來還債了。」吳兆容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的酥餅。


  沈月然今天已經說了太多的話,實在懶得再和她鬥嘴。她當作什麼也沒有聽見,返回南室,關上房門。


  「德性!」吳兆容扁嘴,隨手拿起一隻酥餅放進嘴裡。


  吃了一口,眼前一亮,又吃了一口。三口五口,一隻酥餅一會兒就吃了個精光。


  「死丫頭在哪兒買的酥餅,這般好吃,莫非還真的賺到銀子了?」她咂巴咂巴肥厚的嘴唇,又拿起一隻酥餅塞進嘴裡。


  ******

  月朗星疏,涼風陣陣。


  文池縣衙,院落設宴,桂花樹下,暢飲正酣。


  文池縣令張文興,舉杯嘆道,「今日能與衛大人一見,實乃小令三生有幸,來,這杯我先干為敬。」


  衛奕淺笑,與張文興一同舉杯,一口飲盡杯中物。


  他原不會驚動縣衙的。只因所騎白義駒突然腹泄病倒,才不得不找到張文興,一來希望借用縣內良駒,隔日繼續趕往天水,二來麻煩張文興暫時代為照料白義駒。


  張文興區區一介縣令,久居西北,偏安一隅,深感晉陞無望,這次聽聞汴京府四品帶刀侍衛衛奕有事相求,歡喜得如同天上掉餡餅一般。不僅派出文池最快的馬兒,還找到最好的大夫照料白義駒。知道衛奕明日就要離去,他大擺宴席,盛情款待。不料衛奕事先言明,此次乃是奉旨而行,不可張揚,張文興才不得不取消夜宴,改為月下對飲。


  「衛大人年輕有為,談吐不凡,小令深感惶恐,再敬一杯。」張文興再次舉杯。


  衛奕又笑笑,一干而盡。


  「衛大人真性情,真英雄,杯杯見底,豪爽過人。小令仰視,再敬一杯。」張文興又一次舉杯。


  這次,衛奕擺了擺手。


  其實,他並不擅長與官場上的人打交道。他的酒量雖是足夠,卻不喜歡你一杯、我一杯的敬來敬去。他一直覺得酒是一種隨心的東西,情緒到了,酒能夠助興,情緒不到,酒只能傷身。


  ——所以,他並不完全贊同那個女子的話,酒,對於男子來說,也不全是好東西。


  飲酒,要看心情。


  但是,他卻能從張文興的眼中看出諂媚、拘促和卑微。所以,他只有耐下性子,陪他坐了一坐。


  可是,凡事總有限度。為了他人,委屈自己,就實在沒有必要了。


  「天色不早,明日還要趕路,大人盛情衛奕心領,不如改日再敘?」衛奕說著,主動站起身。


  「不敢不敢,不敢稱呼『大人』,大人才是大人,小令不是大人——」張文興不知是有了醉意,還是一時慌亂,竟語無倫次起來。


  衛奕不再多說,整衣向備好的客房走去。


  張文興彎腰跟隨其後,絮絮叨叨,「衛大人,西北地處偏遠,民風淳樸,百姓愚鈍,小令更沒見過什麼世面,擺過什麼排場,所以——不知今晚這酒大人喝著還盡興?」


  衛奕想起餅鋪一幕,心中一哂。


  民風是不是淳樸不知道,百姓愚鈍絕對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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