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抹額
「男子?」沈月然等著她說下去。
「對,是一個男子,可惜我只瞧見那男子的背面,沒瞧見他的正臉。」梅採蓮略帶惋惜地道。
「那你可認得那男子?」沈月然問道。
梅採蓮搖頭,「不認得,我若是認得就直接找他去了,何必特意來問你?」
這倒也是。
沈月然暗自思忖,采玉倒是經常在她面前提及東家的公子哥兒、西家的玉面郎,可是言語中通常是不屑,少有欽慕。
她有時在想,她之所以會與采玉交好,二人對男子的態度有相通之處或許是基礎。
她是嗤之以鼻,采玉則是眼光頗高,總之都帶有些嘲諷。
唯一一次見采玉流露出小女人該有的情態,估計就是在文池提及衛奕那一次——
想到他,她不禁心頭一動。
采玉夜會的男子該不會就是他吧?
采玉對他有情由來已久,俗話又在前,女追男隔層紗。而且,上元燈節過後他旁敲側擊過幾次,問采玉有沒有來找過她之類的話,她當時並未在意,只當作隨意聊聊,現在一想,有幾分作賊心虛之嫌了。
「那你可見著她與那男子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心中犯了嘀咕,聲音也有些顫抖。
梅採蓮抬眼看了看她,道,「當時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瞧著。二人一開始立著說話,後來估是發生了爭執,都有些激動。只聽采玉喊了一句,離開她,跟我走!而那男子不知說了什麼,再後來二人離開,我就跟丟了。」
離開她,跟我走!
沈月然瞬間如同置身冰窯之中,四肢冰涼。
梅採蓮再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怎麼覺得你今個兒怪怪的,方才是傻笑出神,這會兒又突然面色蒼白,是身子不舒服,還是——」她目露期待,「你知道那男子是誰?」
「——不知道。」沈月然垂下頭,兩隻手飛快地穿針引線。
「真的?」梅採蓮問道。
「真的。」沈月然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哦,想來這麼重要的事,你也不會騙我。」梅採蓮嘆口氣,「說起來我這個做長姐的有愧,有愧啊!當初若不是因為我貌丑,采玉的親事不會被耽擱,依她的姿色和才智怕是早就尋著戶好人家嫁了。如今我嫁了,她倒落了單,我總覺得是我欠了她,所以拼著命地對她好。她若能尋著一個真心待她的男子,我只願她二人能白頭偕老。可是你道,那男子是真心惜她之人么?女子的名節一向最為重要,二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深夜私會,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采玉的臉面往哪裡擱?還有,你聽聽采玉說的那句話,『離開她,跟我走』,可見那男子定是有所瓜葛,至少是不清不楚,甚至還有妻室或者婚約的。你說,這等行事不端、三心二意之人,會是真心之人么?」
梅採蓮分析得頭頭是道,沈月然只垂頭不語。
男人么,不一向是寡情薄倖之人么,這是她用性命懂得的道理,所以,有什麼可悲傷的——
就是,她有什麼好悲傷的?
男未娶,女未嫁,她又沒有答應過人家什麼,人家做什麼關她何事?
嘶——
她低呼一聲,細針刺破她的手指,滲出一點血絲。
「怎麼?」梅採蓮問道。
「沒什麼。」她掩去手指上的血跡,若無其事地道。
哪怕被刺傷,如今的她也可以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渣男與閨蜜的糾纏她已經受夠了,如果讓她來選,她選擇在一切都來得及的時候,全身而退。
梅採蓮收回視線,接著道,「喛,你說我說得對不對?這事兒我不敢告訴爹爹,也不敢告訴安揚哥,更不敢直接問采玉,生怕惹惱了她。可我又藏不住,也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來找你了。」
沈月然抬頭,雙眸中已多了幾分淡然。
「採蓮姐說得全都對,只有一事不對。」她說著,皓齒咬斷手中的絲線。
「何事?」梅採蓮問道。
沈月然將手中鍛帶在梅採蓮的頭上比了一下,調整了長度。
「採蓮姐不僅不醜,還俏麗得很呢。」
她替梅採蓮摘去棉帽,一番收拾后,拿來一枚小耙鏡。
梅採蓮怯生生地看向耙鏡中的自己,只見鏡中人兒面色白晳,眉目清秀,談不上絕色,也可稱得上麗人。尤其額頭上一抹絳紫泛赤金水紋抹額,不僅遮住了原先難看的疤痕,更為她原本純樸的氣質平添上一抹典雅。
「這是你做的?」她又驚又喜。
沈月然點頭,道,「採蓮姐,這是不是比棉帽好瞧許多?」
梅採蓮喜不自禁。
「今個兒算是讓我見識到什麼叫做心靈手巧了。」她拿起耙鏡,看著鏡中的自己,竟不捨得放下。
沈月然俯身,搭上她的肩。
「所以採蓮姐莫要擔心,何事都如這疤痕一樣,都有解決的法子。采玉是個有主見的人,定定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麼。我想,過不了幾日,她或許就會主動解釋,到時不就真相大白了。」她安慰她道。
「但願吧。」梅採蓮喃喃,又看向鏡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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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蘭閣里,哭聲罵聲一片。
「雲如,別哭了,都哭了這些時,眼睛都腫了。」史永依心疼不已。
邵雲如置若罔聞,放聲大哭。
「你夠了啊,為了一個男子,至於嘛?你若有骨氣,就再也不看他一眼,把他忘得乾淨,讓他後悔!」何敘蓉又氣又惱。
邵雲如哭得更大聲。
「讓她哭吧,她心裡難受,哭哭也好。」王雅心細小的聲音簡直要被淹沒。
誰知,這一句邵雲如卻聽得真切,哇地一聲撲進王雅心的懷中,把她抱了個滿懷。
「雅心,你說我哪裡比不上那個買餅的女子?奕哥哥明知我的心意,卻棄我不顧。你聽聽那豁嘴丫頭說的,奕哥哥吃她做的飯,還幫她舂米!你說,我是哪裡比不上一個買餅的女子?」邵雲如心中不甘。
王雅心連聲哄勸,「雲如莫哭,感情是不能拿來比較的,不是誰出色就會鐘意誰,誰比誰好就會歡喜誰。誰相中誰的一眼,或許就是一瞬間,月老兒就把紅線牽了,誰也預料不了,誰也改變不了。」
邵雲如只覺王雅心的這番話有些玄虛,又有些高深,她似懂非懂,抹去眼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