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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蒼耳

  第二,是史永依。就算史永依墜入王府後院枯井是一個意外,王雅心失蹤的確與她有關,她也有很多法子,不至於令自己在公堂之上,陷入如今千夫所指的境地。首先,關於她為何置身枯井之中,她大可以編出數十種突然遇襲的情形,而不用說出「血水淋身」這種明顯不合情理的謊言。其次,當清污祖孫倆發現她在枯井之中,曾經的信箋和耳墜子於她而言,就從勒索的工具變成了指控她的證據。她此時應當毀掉信箋,再趁亂扔掉耳墜子,而不是仍舊放在袖口裡,導致與連翹爭執時,當眾掉落在地。第三,是何敘蓉。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何敘蓉在這個案子上一定扮演了一個角色,最起碼,是一個知情者。他記得從一開始審問時,她就曾經道出,王雅心是被史永依綁去了。這說明她早就知道王史二人的糾葛。還有,今日堂審,當邵雲如對此事表現出難以置信、痛心的時候,她卻始終奚落,落井下石,沒有一絲意外,彷彿她早就獲悉一切。


  衛奕覺得,若不弄清楚這三人背後的秘密,無論何時,說這件案子「證據確鑿,動機查明」都為時尚早。


  「莫非衛大人不同意老夫所言?」


  王剛沉下臉。


  衛奕笑了笑,好言道,「主事大人只願儘快找到令媛,而非徵得本官的認同,對不對?」


  王剛一怔,「當然,老夫當然是希望儘快找到雅心,其它的,老夫不理會。」


  衛奕起身,走到王剛面前,「是的,主事大人,本官也是這樣想。無論這件案子是何人所為,又是因何而起,不找到令媛,說什麼都是枉然。可是,找到令媛就需要充分而確實的證據……」


  王剛按捺不住,拂袖瞪眼,「難道那信箋和耳墜子還不能成為證據嗎?」


  衛奕搖了搖頭。


  「那信箋是人用反手所寫,看不出筆跡,所以,可以認為是史家小姐寫的,同樣的,也可以認為不是她寫的。耳墜子就更不值一提,因為邵府千金手中也有一隻相同的耳墜子。本官若以一隻耳墜子定下史家小姐的罪,豈不也要以另外一隻耳墜子定下邵府千金的罪?」


  他有預感,此案查到現在,離真相已經不遠了。所以,他更要沉下心來,不能被外界干擾。


  王剛皺緊了眉頭,不再顧及什麼身份、禮儀。


  「你莫要翻來覆去地逞口舌之快!老夫只知,這史家丫頭莫名出現在王府後院,莫名身帶勒索書信,莫名藏有雅心的飾物,就是有鬼之人!老夫抓來了嫌疑人,你不說嚴加拷問,反而道證據不足,是何居心?!是不是這丫頭綁走了雅心,一問就知,為何偏偏要這裡浪費時間?!上拶指,上銀針,上竹籤,老夫倒要看看,是那刑具硬,還是這丫頭的嘴硬!」


  他咄咄逼人,再次力主拷問,王府人齊聲附和,「用刑」、「用刑」。


  史永依一聽那些駭人聽聞的刑具,原本還倔強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


  她哆嗦著,無助地回頭看向段氏。


  「娘親……」


  「永依……」


  段氏再次悲從中來。


  「是娘親對不起你,是娘親對不起你……」


  她只知道歉,只知愧疚,卻不知還能為女兒辯駁什麼,做些什麼。


  衛奕也變了臉色。


  他一向反感嚴刑拷問。查案講究的是證據,而不是認罪就了事。對於他來說,要經過嚴刑拷問才能找出真相,簡直就是侮辱。


  他毫無懼色,看向王剛,「本官能夠體諒主事大人救女心切,可若主事大人一而再地干擾本官審案,擾亂廳堂秩序,莫要怪本官立刻將主事大人與王府的人全部清出廳堂!」


  王剛只當衛奕有心庇護史永依,又仗著自己官高一品、資歷老成,心中更加氣結。


  「想把老夫趕走?門兒都沒有!今個兒你若不對史家丫頭用刑,不把雅心找到,我告訴你,老夫就是拼了這條老命,鬧到府尹大人那裡,哪怕鬧到天家上去,也再所不惜……」


  二人一個慍,一個惱,互不相讓,眼看矛盾一觸即發,廳堂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爹爹,娘親……」


  這聲音雖細,雖小,軟綿綿的,此時出現,卻比驚天雷更為響亮,令原本鬧哄哄的廳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循聲望去,待看清楚來人,王許氏痛哭出聲。


  「雅心,雅心,真的是你……」


  她心心念念的女兒,突然失蹤一天一夜之後,居然又突然出現了!


  王雅心從廳堂外快步走到王剛夫婦面前,淚如雨下。


  「讓爹爹娘親擔心,是女兒不孝,是女兒不孝。」


  ******

  時間回到今日卯時,當王許氏惦記著女兒,打算再次外出尋找時,京郊那名昏倒在瓜架下的女子也有了動靜。


  「你醒了?」


  沈月然聽見床榻上的女子發出「嘶」地一聲,連忙揉揉雙眼,起身探望。


  「我……」


  女子一臉茫然,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沈月然。


  「你昨晚昏倒在我家後院的瓜架下,現在睡在我的床榻上。」


  沈月然唯恐再次驚嚇到她,並不敢伸手攙扶,而是站在距床榻一步之外,微微彎腰,輕聲解釋。


  「哦……」


  女子似乎並未太驚慌,微微點頭,卻又發出一聲「嘶」。女子伸手探向後頸,在凌亂的髮髻間碰到一個毛刺刺的小顆粒。


  沈月然忙道,「是蒼耳。」


  「蒼耳?」


  女子試探著摘取蒼耳,卻又因為拉扯到頭皮,第三次發出一聲「嘶」。


  沈月然笑道,「你莫要慌。我昨晚就瞧見了,不過怕驚擾到姑娘,才由著它們待了一晚上。姑娘這樣生拽不僅會損傷頭髮,還會傷及頭皮。既然醒了,不如散下頭髮,我來幫你。」


  女子應允,翻身下床,坐到杌子上,拿起銅鏡,取下發簪后,沈月然湊近了她,仔細摘除粘在髮絲間的蒼耳。


  「你不記得我了?」


  女子從銅鏡中瞧著沈月然,問道。


  沈月然眨了眨眼睛。


  「你是不是那天與邵府千金在一起的女子?」她問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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