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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玄之又玄

  陳楓在剎那間心頭恍惚,一陣莫名的激動掠過,仿若眨眼之時,上天下地坐過山車般忽高忽低了一番。


  這種玄妙的感覺一閃而逝,陳楓還沒守住,只看見百度師兄弟五人合圍當中的暗紅色霧影再次仰首向天,無聲的震懾令得陳楓耳中又一次空白起來,暗嘯聲中,霧影好象能分辨出眾人里只有三山五嶽衡山宮的天松子功力最低一樣,呼的一聲飄過心神渙散的百度,直撲向天松子。


  天松子身邊的文子俊心生感應,他們兩個人在行游強行破法陣的時候都知道,隨後而生的不確定變化。破法陣必須先明法理,行游以百年修為破陣,而後的變化無人可知,天松子功力稍低,只有入定以檔,文子俊也別無他法,千機萬變亦難測天理,但他畢竟是奇門遁甲三部之首,無須將自己的六識全掩進大定中。


  人形的霧影撲面而來,文子俊清晰的看見暗紅色的霧氣在來回的激蕩迴旋,中間夾雜著使他恐慌無比的怨憤蕭殺之氣,他所學的千機萬變心法重在數術之變,反而不如天松子。


  就在已經無法抵抗暗紅色霧影的一瞬,文子俊忽然內心一動,幾乎是本能的雙手交叉眼花繚亂的一連串手決掐出,然後他的身體不可思意的忽然就不見了。


  霧影一頓,隨即沖向仍盤膝而坐尚在定中的天松子。「不好!」陳楓暗呼一聲。果然霧影一散一收,原本只是暗紅色的影子,變得更加濃重起來,天松子則在霧影過後僵硬而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依然還保持著雙盤掐決的姿勢,但任誰都看得出,恐怕是活不成了。


  「我佛慈悲!」百度師兄弟五人齊聲宣誦。動不動就是「阿彌陀佛」是世人對佛家中人的誤解,專念「阿彌陀佛」那是凈土宗的修持法門,這一宗早中晚三課只念「阿彌陀佛」。


  在經歷了數百乃至上千年的歷史傳承后,尤其是現代社會的觀念衝擊,這些古老的門派也受到影響,矛盾衝突不再那麼強烈,這大概也是靈寶謝甘明布局數百年,卻忽然放棄以對陳楓一樣,那麼長的時間過去,還在為舊時固有的門派傳統耿耿於懷,恐怕真的會如謝甘明所說的那樣,再無發展的可能。在這樣一個信息爆破的時代,任何過去足以刀兵相見的理由都會淡化,本該有著強烈矛盾衝突的兩方,並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原因也在於此。


  比如百度,他是宏願寺里代代相傳專悟血願的人選。自從在那個傳說中血願被暫時消除以後,宏願寺的人每隔一代便會從門下弟子里挑選出資質上乘的進行專門的訓練,一是為了能在血願復生時有人可以有效的抵制它,另一方面是希望能悟出血願立下的因果。


  但就在這一代代的傳承里,有關於血願的恐怖與血腥也在慢慢消退,再加上世間萬變最難猜測的就是人心,血願之願雖然無非「yu望」二字,但想找到它的動念之處,比之當初佛祖釋迦摩尼菩提樹下頓悟還難。


  他心通宏願寺是有不少高僧具備這樣的神通,但一旦用這種神通來測知血願時,總會被無邊的血腥怨殺感染,沒能感知到不說,反而是有幾人就此入魔,毀去了道行。


  所以對於現在的百度來說,也是剛剛意識到血願的厲害之處,他和其他四位師兄弟組成五方伏魔陣,這個陣是他宏願寺吸取道家五行之說演變而來,立陣之本是為五行,但霧影根本無法可制,全力一擊下,它便會如同煙霧般的消散,可沒有實質的霧影帶來的傷害卻是勝過有形的,天松子便是例子。


  過了天松子的舞影,直衝向陳楓,此刻它似已有了部分神識。陳楓無疑比天松子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他只是見識超人,於性於命都沒有真正下過功夫。修鍊有「性命雙xiu」之說,簡單說,其中「性」為專修神通,在理上窮究,佛家大乘頓悟之法,所謂「明心見性」這個性字可見一斑。所以佛家常講修來生,而道家初時重命,即在自身上下工夫,逆人一生反道而行,他的整個修鍊體系全是建立在如何由朝至暮的天道規律,返還先天之境,這也是佛道的不同之一。


  人一出生,便要生老病死。佛家從理入手,「一花一葉一菩提,三千大世界」,已斷絕煩惱徹悟天地之理,「性」字可解人之本性。詳細說來,佛家的修鍊之法有三。一是小乘,以凈土宗為代表,這一宗專念「阿彌陀佛」,大意是為誠心感化佛陀,而得佛陀接引。實際上也是借專一而入靜,最後生定生慧。


  二是大乘,以禪宗為代表,其修鍊講究「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斷的專悟和尋找真我的本性,世間萬物都可以做為參禪之本。三是藏傳的密宗,有點類似道家的修鍊體系,以修脈輪和明火為主,道家說通大小周天,而密宗則是開發九大脈輪,與道家小周天九大穴位異曲同工。但最後還是要歸於息萬念,使心定之。


  道家的修鍊在初期與佛家剛剛相反,他們在理論上不如佛家重視,認為仙人也是由凡人過度來的,基本上稟承了中華傳統的思想,凡人經過苦修改造也能成仙。他的本體是以陰陽五行與中醫經絡穴脈為主,人有三寶「精氣神」,三者之間可以互化。先由下丹田開始,使「氣」聚集,而後這股「氣」從小腹臍下開始,下會陰、上尾閭、命門、大椎、玉枕、白會、再下上丹田、中丹田,回歸下丹田,為一個小周天。經過這麼一個過程,這股真氣開始有了質的變化,也就是「煉精化氣」。隨後就要行駛大周天,將全身上下的經絡全部開通,以使「氣」更加的精純,這個時候這股行遍大小周天的「氣」就開始叫做「葯」。在適當的時候火候上煉化溫養「葯」,就能生出最後的「原神」,原神又分陰神陽神,陰神不能顯現,但五眼六通的神通至少十有八九,陽神可化分身萬千,等於佛的級別,自此便使自己返還先天,所以道家修鍊常有天譴,這是道家修鍊上的一個不能迴避的問題,每當他們到了一定階段,總會有特定的考驗出現。


  行游大喝一聲,腰背略彎,雙手劍指齊伸。他是原神已成,雖然還不是純陽之體,但離大乘之境亦不遠,諸多神通早已在身,五眼六通里以可知前生後世的宿命通為上,這個行游自然不到,但還是能隱約預知出這場血願之災最後會應在陳楓衛飛身上。


  行游的精純元氣與霧影相撞,雙方不相上下,行游的百年修為被霧影所化,霧影詭異的聚散同樣被行游阻住。


  飄蕩間,霧影飄向卓瑪。根本不用提醒,任誰都能感受到霧影上傳來的血腥怨氣。卓瑪尖叫一聲,念力發出卻忽然如長橋斷踏般半路而瀉,念力本就是純粹的精神力量,以行游百年的功力,都不能抵擋血願,更何況卓瑪,念力給人的印象主要是在進攻上,而且顯然卓瑪不知道如何來回防自己。


  其實念力該是所有神通力量的源頭,是最純正的力量,但密宗由於所在的特殊地理以及文化環境,它修鍊的目的多是虹化、通靈、敬愛、增益、消災、勾招這幾大神通。虹化是密宗獨有的,而其他通靈敬愛也都是為了積聚足夠的元素,達到最後時刻的化成彩虹一道,最多留下幾棵舍利子。關於這點,比去道家所謂的「羽化成仙」來,密宗的「虹化」在歷史記錄上卻常有出現,而且不止是代表宗派傳人的上師什麼的,往往很多鄉野居士僅得灌頂的也能虹化。如果卓瑪在此後能有正確的理論指導,以她的念力,虹化也是早晚的事。


  卓瑪凝聚念力,忽然心神間生起一股莫名的血腥恐怖,,原本足以催山裂石的念力,竟然不能阻止霧影一停,卓瑪雙腿一軟,倒在地上,這種無法言說的怨恨她根本無法抵擋。


  眼看卓瑪即將被霧影籠罩,也會同天松子一樣,然而就在此時,她身邊的男人忽然向前一衝,攔在卓瑪面前。


  「不!」卓瑪慘呼,可就一瞬間,已經變得與常人無異的男人,在被暗紅色的霧氣掩蓋后,再出現已經是死氣沉沉,但奇怪的是並沒有像死去的天松子那樣全身僵硬,只是很詭異的忽然就變成一付皮包骨頭的骨架。


  呼呼的嘯聲中,卓瑪情急之下,頓時將霧影上無比令人膽寒的血腥怨恨之氣忘記,一心之想護住男人的心愿全力發出,念力便如疾風暴雨般的,吹得霧影即將消散。


  但在剎那間看到那男人並未死去,只是將她用念力吸取別人精血而重塑的肉體消去大半時,卓瑪心中驀的一松。這個男人果真便如陳楓所推斷的差不多,是她將一縷生魂生生留住后,再用念力強行重生。但卓瑪畢竟不懂「無中生有」的無上神通,只好以強大的念力為其逐漸的吸取別人的精血,過程雖慢,也能有效,只是肉體可塑,可靈性難生,但這點不足之處,卻偏偏令男人躲過了血願,正是因為男人尚無靈性,所以不懼霧影的怨殺之氣,他根本就感應不到。


  這種乍驚乍喜的心情巨變,使得卓瑪在大喜過後再次感應到不可抵擋的血殺怨恨,兩種極度的情緒衝擊,卓瑪聚集的念力瞬間瓦解,她自己也禁不住激蕩中吐出一口鮮血。像她生長在那樣一個萬眾朝佛的藏密之地,怎麼可能想象到人世間會有如此奪人心魄撼天動地的怨氣,即便是她自己,對米日巴拉活佛滿心的怨憤,也只有自己想辦法。


  卓瑪昏迷過去,倒是她身邊形如古屍的男人固執呆板的守在她身邊。


  「胖子。」此情此景陳楓也在感嘆,卻在耳中再次聽見奇怪而又熟悉的叫聲,可左右看了看,衛飛還是躺在他懷裡。


  霧影衝擊幾番無果,飄飄悠悠的,竟然又沖向百度師兄弟五人的五方伏魔陣。看樣子,他似乎神智尚未啟動,在卓瑪、行游處突破不得,此刻也回頭再向百度。


  其實在眾人眼中這道霧影是否就是血願也還不能確定,甚至就連血願是否真的存在,也都是個傳說。只是個傳說實在血腥恐怖,容不得人忽視,再加上霧影離散發出的哪種怨殺沒,讓人不得不鄭重對待。


  這些也是百度的想法,因此當他看到霧影又返向五方伏魔陣時,心中一喜,沒有注意到暗紅色霧影上的顏色,再衝過天松子和卓瑪的男人後,已經變得更貼近血的顏色。


  百度對其他四位師兄弟略一額首,四人會意,緊守住地形,閃開一個空擋,剛好讓霧影突進,隨即立刻合圍,誦經梵唱聲起。


  但誰也沒有想到,霧影一進入到五方伏魔陣中,百度師兄弟五人原本是讓人聽來頓覺心生荒謬的聲音忽然一塞,反倒是霧影一收一縮,立刻如有實質,幾乎就要濃縮成一團。


  「窮業感應精境總!」百度急誦一聲,這是十方三世佛的大慈菩薩發願咒,也是他終一生苦修的咒。這個咒內含阿彌陀佛的威力和功德,能與阿彌陀佛有感即通,並能凝聚向佛之恩的畢生精進之力。


  百度的一生都在悟血願,他最清楚當霧影轉化成人形后所帶來的後果。但就在這瞬間,當百度「窮業感應精境總」七字咒出后,他立刻被一股巨力拋起,人事不醒。


  行游暗中提起所有的先天元氣,先天元氣是保持元神的動力,這一全力提取下,元神立刻似有若無,捉多更能救急的神通反而施展不出。他也是被震住了,霧影一入百度師兄弟五人的五方伏魔陣,不知怎麼一旋,除了百度喊出一聲十方三世佛的大慈發願咒,其餘四人如同天松子一樣,立刻周身僵硬四下飛落,而暗紅色的霧影卻已口鼻初現。


  「六丁六甲,陰陽化!」行游先天真氣終於發出,幾近純陽的力道激蕩而出,所謂純陽,那是道家所言生二三的一之境界。


  這股可比真我本性之力,果然使得霧影一阻,但停頓間,忽然隱約響起「哈哈」滿含怨憤得意的笑聲來,眼見得霧影扭曲成一道紅光直撲行游。


  行游吐出一口鮮血,這一下對決他如此全力使用元氣,本是修鍊的大忌,若非元神尚有一點靈明,就已經被霧影里不可比擬的血殺佔據,其實這是他大意疏忽,以他的境界,還有很多玄妙的神通能暫時阻止或者避開霧影,但修道之人向以元氣為重,自以為元氣是元神之本,卻不知天地之間,惟有那些玄之又玄的玄妙理境才是宇宙根本。


  眾人耳中響起一聲長嘯,不同的是這次嘯聲不是隱隱來自虛幻飄渺,而是真切的飄蕩在耳邊,口鼻手腳都已成形的霧影依舊撲向行游。行游長嘆一聲,雙手變換,他是準備捨棄肉體以保元神了。看樣子,這血願如果真的復生,絕對會比傳說中的的更加可怖。


  心跳突然之間加速,砰砰猛跳數下,仿若置身於深水當中,呼吸急促……衛飛睜開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充滿了稚氣的笑臉,正是米日巴拉小活佛。


  「發生了什麼事?陳楓呢?……啊,是你救了我?」衛飛看看米日巴拉可愛的小光頭,忽然想起前面發生的事,雖然具體的他還不知道,但總能猜出是卓瑪暗中對他下了手。


  「不是他,是我救了你。」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衛飛嚇了一大跳,這才發現身邊還有一個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可不知為何,正是因為他的普通,卻讓衛飛隱約想起似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你……我……他……」衛飛腦子有點模糊,指指中年男人又指指米日巴拉。


  中年男人一笑,「他只是個虛象,是他留在你身上一點精神烙印而已。」


  「咕咕……」衛飛嗓子眼發出幾聲無意義的聲音。過好半天才知道四周打量一下。只見雲霧繚繞里遠處有山巒重疊,亭台樓閣時隱時現,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特的清香,聞起來特別的安神定心,放眼望去,竟不知今夕何夕。


  一陣清風拂面而過,衛飛靜下心來,轉首看向身邊的中年男人,面貌平凡普通的男人悠閑的端坐在草地上,嘴角邊叼著一根草支,看上去平凡至極,卻又讓人覺得卓而不凡。他的身邊還有一隻龍頭鹿角虎背熊腰馬蹄獅尾蛇鱗的怪獸,最為奇特的是,這隻怪獸周圍居然圍繞著五彩祥雲。


  「這是什麼?」衛飛心中莫名的生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遙遠的記憶中,他曾與這個不知名的怪獸有過什麼難以言明的關係。


  「似象非象四不象!」中年男人頗具意味的笑道,「這便是麒麟……」


  衛飛腦子裡「嗡」的一聲,「是也非也,亦是亦非,納諸家而越百門,然旗開令至,為飄然旗幡身……」幾句話跳上心頭,雖然不知所解,但又似有所悟。


  麒麟是與龍鳳並稱為天地三大吉祥之兆的神物,傳說中天降麒麟,舉國安順,天下太平,麒麟所現之地是大吉祥之地,是天應的反照。在中國遠古神話中,有七十二洞天福地十大仙洲之說,但麒麟與龍鳳均不在此列,龍向為炎黃子孫華夏民族的圖騰,鳳與麒麟一樣虛無飄渺,源處難追,其中麒麟更甚,只因它集龍頭鹿角虎背熊腰馬蹄獅尾,諸多動物精華為一身,看上去什麼都像,又什麼都不是。這些陳楓早就對衛飛說過。但此時衛飛心中卻另有一番感悟,不知怎的,他總是隱約覺得這麒麟的諸多特徵竟與旗門有很多相似之處。


  「那麼,這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把弄到這裡來?」


  中年男人悠閑的說,「是你自己要來的,這裡本就是你的家。」


  「我的家?」說來也怪,衛飛聽了這話,恍惚間,迷糊中,雲霧繚繞的四方,他好象能盡手眼底一般,正前方是一片古色古香雕欄刻花的宮殿,古樸高雅,遠處山峰高低不平,身圍五彩祥雲的麒麟發出一聲清嘯,似仙樂齊鳴,鋼柔並濟,陰陽互存,漫天花瓣飄舞,異香撲鼻而來。


  衛飛楞了一陣,分不清夢幻現實,宿醉未醒一般,忽然間問道,「你是誰?」


  「呵呵!」中年男人笑了起來,「你終究還是未曾醒來,我曾以為千百年來你只會逃避,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在他的笑聲里,衛飛又是一陣恍惚,只覺得剛剛帶給他震驚的中年男人在剎那間隱於雲霧中,看不清道不明,在做夢嗎?衛飛不由的問自己。


  中年男人的話讓他再次一震,「其實我就是你,是你忘記了千年的回憶。」


  「千年啊,真是夠長的。」衛飛無意識的跟了一句。他這會基本上處在半夢半醒之間,在陳楓的灌輸中,他對於神鬼之說早已經可以平靜的接受,只是他先前所遭遇的事大都是和風水因果有過,這般「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玄之又玄的東西,他還是無法理解,儘管陳楓完全可以透徹的解釋給他,但作為陳楓自己來說,一方面他也不是很能接受如此玄妙的事,另一方面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經歷。


  「他媽的。」衛飛忍不住脫口罵出,他的大腦一片混亂。一抬眼,衛飛看見米日巴拉小活佛小光頭依舊笑嘻嘻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那是他留在你身上的精神烙印,只是個虛影而已。」


  衛飛想起在小飯店裡,小光頭米日巴拉曾經在他答應了幫忙后,一臉嚴肅的跳上椅子,伸手在他頭上,口中還念念有詞。


  「不錯,那叫做灌頂,是密宗獨有的傳功密法。」中年男人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說,似乎灌頂在他看來不過如此,「他把含有他印記的烙印注入你體內,在適當的時機,這點精神印記,足以保住你的性命。」說到這裡,中年男人忽然展顏,「都說密宗重法而輕理,其實這個小光頭還是深明因果的。」他居然也和衛飛一樣,將米日巴拉的小活佛喊做小光頭。


  衛飛哦了一聲,「這麼說,剛才就是卓瑪攻擊我,於是小光頭先前留在我身上的精神烙印救了我?」


  「不。」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是我救了你。灌頂在密宗里是上師指引弟子的大法,初入門的弟子都必須由上師通過灌頂在體內種下一棵種子,而這棵種子就是含有上師一生修鍊所積累的經驗感悟的精神烙印,有了這粒種子,弟子在修鍊種就可以事半功倍,在慢慢消化了上師的體驗后,少了很多彎路。」


  衛飛腦種靈光一閃,「如果人體是一部電腦,那上師灌頂便是張壓縮的程序,而這個程序里包含了上師乃至更多前一輩忍修行的經驗,後世弟子在這道程序的指引下,等於時刻能有前輩的指導,他所做的只是一步步解開這道程序?」


  「電腦?」中年男人一楞,隨即笑了起來,「呵呵,這個說法倒是很新穎,不過人體的確是部生物儀器……」停了一下,中年男人似乎在組織合適的語言來解釋這個「人體生物儀器」,「如同你說的電腦一樣,人體是個生物儀器,上面既有發射裝置,也有接受裝置,以灌頂為例,小光頭留在你伸上的精神烙印,便是類似電波信號一樣,他的印記本身並沒什麼,關鍵是你這個接收器轉換和放大信號的功能如何。」


  衛飛精神大振,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現代物理學說來解釋如此玄妙的事,而且居然有理有據,又是在這樣以個虛無縹緲的所在,說這些話的更是一個所謂存在於千年時空外的人。


  「這麼說通靈便是怎樣調整自己的波長,從而對應相同頻率的信息,好比搜索電視節目一樣?」


  「大致便是如此了。」中年男人點點頭,「只因你部知道小光頭曾在你身上留下他米日巴拉活佛的印記,所以卓瑪以念力吸取你精血時,小光頭的精神

  烙印僅僅只能保住你最後一點靈明未失。」


  「如此說來,小光頭本就是沖著卓瑪來的。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記也是為了防備她。但是我卻未能將他灌下的力量完全發揮。」衛飛有點疑惑,「可是我也是通過靈的啊!」


  中年男人說道:「神通術法其實以念力最為接近真我本性,所謂法術,比如呼風喚雨行雲布霧,終究只是法的境界,更是仙佛引渡有緣之人的幻術,其法之妙,並不在於術法本身的技巧,這法便是如何調動常人的接收裝置,自己踏入施法者想要的處效。」


  這番話當真便如萬鼓齊擂,震得衛飛腦中嗡嗡做響,他不似陳楓那般好歹是出自「書香門第」,雖然混過了十多年,畢竟見識非凡,但他也知道中年男人這短短數語足以石破天驚,甚至可以說是對整個修鍊界千百年一個觀念上的顛覆,原來法術之法並不在自身,其關鍵之要,竟是被施法之人。


  「魔由心生,境由心造。」衛飛腦中不自禁的閃出這八個字。


  中年男人一笑,他的話幾乎字字如金,便如掃去烏雲的陽光一般,處處道破了修行路途上的迷障,但他的人無論怎麼看上去,仍然平凡異常,似乎衛飛閉眼睜眼的剎那,就想不起他的模樣來。


  但此時,衛飛偏偏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血願初現時,他從陳楓那裡強拿和一塊旗門信玉破裂后,曾經看見的那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是你?」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繼續說,「是以引渡凡人,必先顯露神跡,於有意無意間點醒斯人,其實此中變化,不過是你自己幻化二來,所謂三十年山水之變,變的只是以顆心。」


  他所說的三十年山水之變,是一段著名的佛家公案,有個僧人言說自己的參禪之路,以山水為物,初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而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最後方悟得山仍是山,水依舊為水。


  中年男人說:「人心向來不古,便如靜水,一點漣漪足可震蕩,圈圈開來,已心動處,其實謂道,點滴之墨,可污全水,你道何意?」


  衛飛楞了半天,忽然問道:「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么?」


  中年男人所述之理,換做行游或者陳楓任何一人,都會知道由此帶來的震撼,拿將會影響和顛覆一些所謂的真理。而衛飛突如其來的這一句問話,瞬時讓人產生哭笑不得的感覺。


  中年男人居然認真答道:「可有可無,你讓它有它便有,你讓它無時它便無,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日升月落,斗轉星移,衛飛只覺得天旋地轉,無數難以清理的畫面不斷的塞入腦中,「怎麼回事?」衛飛強行抗住這種不舒服的感覺。


  中年男人暗自搖搖頭,收回緩緩下壓的手決。立刻衛飛便覺得如同電影里倒放的鏡頭,剛才諸般強加上來的信息,紛紛倒飛而處,「呼」的出了一口氣。


  中年男人輕嘆一聲,換了個話題,「米日巴拉以活佛的名義,加於你身的灌頂,可你並非密宗弟子,不知道他施給的烙印,但他畢竟是正宗的藏傳佛密,也幸好你有通靈的能力,自動消化了他種下的力量,否則我也不能救你。」


  衛飛搖搖頭,拋去難以理解的玄念,聽中年男人這麼一說,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光頭,「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我會有這樣的遭遇?」


  中年男人看著衛飛的手掠過小光頭的虛影,「他自然知道,否則何以擔當活佛之名,這個卓瑪生性愚魯,但正因如此,她的念力之強,可謂少見,須知念力根本,就是一往無後的心愿。」說到這裡,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是了,你們之間自有因果呢……」


  中年男人一揮手,一直笑嘻嘻坐在那裡的米日巴拉虛影化做一道白光縮進衛飛體內,「原來這印記還沒有到它起作用的時候,不日之後,它才能真正的救你性命,那時,你要好生利用。」


  衛飛眼睜睜的看著小光頭的影象縮入他的神通,又聽中年男人不明不白的說道,忽然間想起陳楓來,這麼一動念,眼前的景色突變,猶如先前忽然置身在這片虛無縹緲的幻境般,沒有半分預兆的,衛飛發現陳楓行游百度等人就在不遠處。


  此時卓瑪剛剛昏倒,由暗紅色霧氣組成的影子衝進百度的五方伏魔陣,將幾人放倒后,又於行游對了一次后,衛飛驚奇的看見行游身上原本底蘊厚實的白光,已經變得朦朧閃爍。血色的霧影人形的輪廓初具。


  衛飛膽戰心驚,忍不住脫口叫道:「胖子!胖子!」陳楓背對著他,好象聽見了他的呼聲一樣,回頭看了一眼,但卻對衛飛和中年男人的存在視若無睹,一轉頭隨即又低頭看向懷裡所抱之人。


  「他看不見我們。」中年男人微笑。


  衛飛覺得很好玩,又叫了一聲「胖子!」果然陳楓又東張西望了一陣,「你這個死胖子。」衛飛大笑。


  忽然眼前如同電視鏡頭切換,衛飛看見三山五嶽衡山宮天松子僵硬的屍體,而後便是行游一連串複雜至級的手決,他身上薄弱的白光也終於消失。


  「這個老雜毛是昏頭了,居然用元氣硬撼一個沒有理智的東西。」中年男人不屑的說。


  衛飛對行游本無好感,但也知道當場中人功力最高的非他莫屬,不由得擔心起來。


  「萬事皆有因果,況且這本就是一樁因果引起的公案。」中年男人冷笑,「這幫禿驢從一開始就以強行壓制毀滅血願,根本忘記了由因果而生的,只能化解引消,居然還以地藏王門人自居……」


  衛飛不知為何,對中年男人這句禿驢覺得很興奮,這個中年男人的言行與他很是相似,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和中年男人都對宏願寺有了成見,至少衛飛是這麼認為的。「那這個血願到底是這麼回事?」


  中年男人盯著衛飛看了一會,「你想知道嗎?」


  衛飛略顯緊張的點點頭,且不說血願的危險,這等免與典籍記載之外的奇事,恐怕千百年來只此一回,而潛在的絲絲縷縷又指向這一起和旗門有著些許關聯,相傳修道中的一個傳說即將揭開,任何人都不能坦然處之。


  中年男人在微胖的陳楓飄逸的行游相稱下,實在普通的讓人忽視,衛飛甚至覺得這麼多人看不見他倆,都是因為他的平凡之相,只是中年男人的每一句話都不普通,衛飛簡直懷疑他在考驗自己的心臟承受能力,衛飛忽然和想看到陳楓或者行游見到中年男人之後的反映。


  正在胡思亂想,衛飛聽見中年男人說道:「你會知道的,等到血願真正復生的那天……」


  場中的情況又變,行游做完一系列手決后,身上的白光全部聚集在他頭上,隱約形成一個三寸大小的童子模樣,行游的本體卻老態盡現,瞬間臉上皺紋滿是,連眉毛都長了一截,搭垂在耳邊。


  衛飛的心也隨著提到了嗓子眼,沒有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後幾句話,「你說什麼?真正復生的那天?難道現在……」


  「現在血願尚不會復甦,倘若有日血願的因果得悟,那才是它重生之日,這一天或許會應在……」見衛飛沒有反映,中年男人搖搖頭,「萬物得以顯形存世,必不脫陰陽,這血願因果而生,也在陰陽之內,既生於斯,或為陰或為陽,亦必有天生相剋之物。」


  他話音未落,暗紅色的血影突然一頓,仰天怒吼聲中,血色不段的流失,霧影由濃變淡,扭曲數次后,竟然忽然不見了。


  「我靠!」衛飛聽見陳楓和他同時發處一聲。誰也想不到眼看無人能敵的血影就這樣可以說是平淡無奇的不見了,衛飛心中升起荒謬的感覺,彷彿聚全身的力氣擊出的一拳卻打在空氣中,一顆心飄飄蕩蕩的很是難受,「怎麼回事?」衛飛滿是疑惑的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笑而不答,伸手指向陳楓的前面。衛飛這才注意到陳楓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人,腦子裡剛閃過看看這是誰的念頭,眼前的景象立刻轉換到陳楓的正面,隨後衛飛就看到了陳楓懷抱里的自己,「啊!」一聲尖叫響起。


  陳楓正盯著血影消失的地方出神,忽然昏在懷裡的衛飛發出一聲大叫,屁股上被人刺了一刀似的,以衝天之勢猛竄而起。


  陳楓的心思一直都在場上形式中,沒有留意到懷裡衛飛的變化,其實以他的眼力是能發現衛飛身上的變化,此刻再看摸著頭髮楞的衛飛,馬上便察覺到衛飛不但已恢復,而且額頭上神光流轉,天門處一道白光愈顯清晰。


  陳楓心中一動,知道這是天門洞開與中脈貫通的標誌。天門位於頭頂百會處,是元神出入的關口,而中脈是指百會和下丹田之間的管狀脈絡,是元神出殼的通道,一般來說這兩個地方煉成,是通靈大成的前提。很顯然剛才衛飛又通靈了,並且還到了常人夢寐以求的上師階段。


  上師這個詞源自密宗,事實上在修道一行,自古就有前緣後世,是說凡人入道,那是前緣註定的,此生該當註定有引渡之人,這個引渡人就是所謂的「仙緣」,在過去想入修道之列是很難找到明師指點,這裡面講究一個緣分,真正有道之人都是到了一定時候,自己出來選徒弟,而徒弟想找到大德之人的指點,那是難上加難,入了仙道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在塵世中設館授徒?所以都是得道之人在尋找有上佳根器的傳人。


  正因為如此,在旗門中就有了一個秘法,那便是在通靈中尋找自己的引渡之人,入道的都有因果仙緣,這仙緣未必就是親自遇上仙人,也可以在靈界中覓到上師。


  只是這種方法是旗門秘不外傳的,別說衛飛沒有煉過,他聽都不應聽過,可現在卻為什麼有此際遇呢?


  衛飛自地上一躍而起,心神還在中年男人那裡,拍拍頭剛要說話,忽然發現無從說起,中年男人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如他的平凡一樣,讓衛飛不知如何開口。


  陳楓衛飛兩個人都還沒有說話時,一番對話映入大家的耳中。


  「清陽師叔,這是什麼法術?」一個聲音說道。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回答:「這便是我衡山宮正宗五雷心法的第四層,哼,都說三山五嶽,其實這五雷心法我衡山哪裡比龍虎山差了。」


  「清陽師叔,我聽說我們衡山的五雷心法到了第五重就可以獨劈另途,得元神真身?」


  「那是自然,天風子你要記住,我衡山宮若是論起道法來,絕不在龍虎山與青誠山下,什麼血願因果,還不是在我一擊之下蹤影全無……」


  聽到這裡,衛飛實在忍不住了,「嘿嘿」一樂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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