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來到蘇上遠的辦公室里,常立很是擔憂,「上遠,這麼說我山城紀念館中所感是果真有古怪了?」他現在是對於此類的事心情上很有矛盾,一方面是大感興趣,又一方面內心深處有種不由自主的恐懼。
蘇上遠又是怔怔的呆了會兒,忽然搖頭嘆了口氣,「那個傳說本就是詭異難言的,誰也不好妄下定論,但老袁身上的那股陰氣,卻絕費普通氣候變化,又或者是地氣所為之,唉……我於祝由之術連入門尚且不算,只是得一皮毛而已,祝由,祝由……」一陣感嘆過後,他象是想起了什麼,「對了,老爺子怎麼會有興緻給你們講起那段山城的抗日戰爭傳說來?」
「我一路走來,提及山城,聽到的便是這段傳說,早已經耳熟能詳,只是向老爺子求證一下,老爺子學究天人,博古通今,在山城久居,自然不在話下。怎麼?難道平日里,老爺子還有什麼顧忌不成?」問是這樣問了,但常立的心思卻放在了蘇上遠口中的「祝由術」上了,「上遠,你所說的祝由術,那是什麼?剛才那一下子倒是很神奇的。」
「祝由術么?那是相傳中醫第十三科,所以又叫做祝由十三科……」蘇上遠含糊其辭,似乎不太想提起這個話題。
常立卻更是大為好奇,「哦?我卻是一直不知道這中醫之中還有十三科之分,祝由二字也是首次聽聞。上遠,我知道民間有許多秘法土方均是出自中醫,但祝由又是什麼?是針灸或是草藥之方?」
蘇上遠「哼」了一聲,他似乎是極不願意再說起祝由術,但常立的問話他又不好不回答,「祝由術雖然分屬中醫,卻實際而言是另有所長,只不過是假借中醫之名而已,倘若嚴格分化,說它是中醫十三科,倒不如說是……說了你也不懂,所謂祝由,其中祝為祈禱之意,而由乃訴說原由,其意是為向神靈求助……」說到這裡,蘇上遠奇怪的發現,常立居然聽的津津有味,「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常立古怪的笑了一下,「雖然不甚明了,但想來與那傳說中的法術之列,應該相差無幾。再加上剛才沒給老袁來那麼一下子之前,你就說過有點問題的。」在蘇上遠眼裡,常立又是極其古怪的笑了笑以後,接著說道:「我只是奇怪,這等屬於中醫里的奇術,為何從未聽到老爺子說起過?」
蘇上遠猛的一驚,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差點便要跌落地面,他有點慌亂的一把抓住常立,「你說什麼?你都知道了……」
常立比他還要驚訝,不明白蘇上遠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還不知道,剛才蘇上遠向他解釋祝由術時,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番奇遇,那次似夢似幻身在「夢魘」中的經歷,以及陳楓和衛飛這兩個奇怪而有趣的人,忍不住便露出了讓蘇上遠,覺得很是心虛的古怪的笑容來。
換做是任何人有了常立這等的遭遇后,任那祝由科是怎樣的神奇,恐怕也不會覺得有何意外,讓常立覺得奇怪的只是,既然祝由科是中醫的第十三科,卻為什麼以蘇老爺子的見識與淵博,從來沒有提起過一句半句,然而蘇上遠還不知道常立此前在玄武遁中的感受,以為常立發現了自己極力隱藏的一個秘密,其實常立的笑,只是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經歷。
蘇上遠尷尬的鬆開手,他伸手理了理被他抓皺了的,常立的衣領,出了一口氣,「啊,對,我是說過你看到我做什麼,不要奇怪的。原來老爺子並不知道……」這句話一出口,他立刻警覺起來,但是常立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失態,這次是真的似有所指的,看著他古怪的笑了起來。
蘇上遠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我想對你有所隱瞞,只是這其中牽扯的東西太多……」
常立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這件事產生莫大的興趣,他迫不及待的打斷蘇上遠,「這麼說,老爺子並不知道這祝由十三科?」
蘇上遠搖搖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提起,或者說他不知道我在偷偷學習祝由科。」
常立的好奇心幾乎被引爆到了極點,「老爺子為什麼知道祝由而不願意提?聽你話中之意,老爺子不贊成你學祝由恐怕和這有關吧?」
蘇上遠苦笑,「這其中的原由,實在是一時難以說得清啊,而且我也真的不太知道……」
常立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蘇上遠雖然已經感覺到自己說多話,但常立就算是用腳指頭也能想到,這裡面肯定有著一段秘密,同時常立還總是隱隱覺得,很有可能這個秘密背後還會牽扯出其他一些什麼來。這倒並不是說他的感覺有多敏銳,只是蘇上遠吞吞吐吐的話太讓人懷疑了。
看到常立一付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蘇上遠連連拍頭,「既然你非要知道,那告訴你也沒什麼……」
但就在這時,辦公室外忽然響起敲門聲,「蘇主任,蘇主任,婦產科吳醫生請你過去一次……」
蘇上遠沖常立聳聳肩膀,又攤攤手,意思是說不是我不想講,而是現在有事,然後他才架了架眼鏡,「什麼事?進來說。」
門被推開,一個護士慌慌張張的喊道:「蘇主任,婦產科那邊出了點事,吳醫生知道你在,請您馬上過去一下……」這個護士正是先前檢查袁華文的那個,她看到常立也在,莫名的便是臉上一紅。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蘇上遠一揮手,涉及到醫院的業務時候,他身上便絲毫不見了書生氣,一種強烈的自信的氣勢散發出來,「婦產科能有什麼事?你去告訴吳醫生,業務上的事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除開縣立醫院外,山城最大最具規模的醫院,便是山城中醫院了,因此山城雖然也有專門的婦幼保健院,但大家往往還是選擇更有權威的縣立醫院或者是山城中醫院。而婦產科的吳醫生吳嵐煙,實際上便是蘇上遠的表妹,從小就和蘇上遠一起在蘇老爺子門下學醫,後來又在中醫學院畢業,所以對於醫術上的事情,蘇上遠很清楚吳嵐煙的實力,他並不擔心這方面會出什麼問題,想來不過就是哪位山城裡大人物的家屬,在這裡住院擺譜罷了。這種事以往蘇老爺子還在任的時候,還不多見,但蘇老爺子一退,慢慢的便有一些山城中實權人物,常常要求醫院做一些特殊的照顧之類。
「要快哦!」那個護士忽然又推門補上了一句,只不過她的目光卻是緊盯著常立,「這次吳醫生好象是真的遇上了麻煩。」
「我去看看,回來再說。」蘇上遠指了指辦公桌後面的書櫃,「你要是對中醫感興趣,我那裡有很多資料可以查閱的。」隨後轉身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常立一笑,回頭看看書櫃中那一本本厚厚的彷彿是磚頭一樣的書,他只是想知道祝由科是什麼回事而已,又哪裡對中醫有什麼興趣了,想了想還是跟著蘇上遠出了辦公室。
婦產科在三樓,剛剛來到走廊上,蘇上遠便果然聽到了一個女人尖利的嗓子,「我才不管你們專家不專家的,告訴你,我女兒要是出了什麼事,別說你們的醫院了……」
接著便是吳嵐煙輕柔的聲音在解釋,「徐局長,您聽我解釋,您女兒這種情況,我們還是第一次碰到,請您冷靜一下,我們一定會處理好的……」
「處理好的?你們是醫院是醫生,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的……」徐局長的聲音更高了,「結果現在呢,我女兒都成什麼樣了?」
蘇上遠皺起眉頭,這個徐局長他是認識的,雖然是山城稅務局的局長,但還是算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現在這樣語氣說話,看來恐怕真的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回事?」蘇上遠推開吳嵐煙辦公室的門,只見辦公室里長發披肩的吳嵐煙,正對著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滿臉無奈的苦笑著。
「哦!蘇主任……」看到蘇上遠,那個徐局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蘇主任,不是我說你,但是你看現在也太不像話了,我女兒自從住進醫院,你們這些護士醫生的,一直都說很好,但是進了幾次產房卻又都推出來了,痛的是死去活來,到底是什麼回事嘛?我也是女人,是過來人,哪有這種情況出現的,你們給我個解釋,否則我可不答應。」
「吳醫生……」蘇上遠剛要說話,卻看見吳嵐煙沖著他使了個眼色,「徐局長你放心好了,請你相信我們醫院,我們一定會保證你女兒安全順產的。」徐局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出了辦公室,來到走廊上的角落,「究竟是什麼回事?」蘇上遠知道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難題,作為傳統中醫世家出來的他,醫術上很是全面,婦產無非就是缺血缺癢這些,才能使產婦出現大的危險,而且要是有什麼異常,早在定期的檢查中發現了。
但是吳嵐煙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我不知道!」吳嵐煙嘆了口氣。
「什麼?你說什麼?」蘇上遠一楞,顯然是不相信吳嵐煙會這樣回答。
「我說,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吳嵐煙苦笑著重複了一遍,「這個女孩本來是一切正常的,臨盆前的陣痛反映,包括血壓心跳都沒什麼不對,可是一進產房就又沒了,非常奇怪,好象……」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好象是……好象是咱們那產房和她相剋似的,在外面什麼都好,一進產房就……」
「是不是心理太緊張造成的?」蘇上遠知道有些是心理習慣性的緊張,影響到了產婦的生理機能的,即使臨盆前的種種反應都是正常的,但一進入到產房待產時,心理上的壓力和緊張,就會導致自己封閉起來,從而使生產變得困難起愛。一般而言,醫院都會建議產婦選擇自然的順產,只有出現其他難產的情況時,才會做手術進行剖腹產。
「應該不是這個原因……」這次吳嵐煙很乾脆的說,但是她的臉色卻很古怪,「因為出現這種情況的產婦,並不是一個,現在待產的產婦中至少還有三個,都反覆出現了這種現象,其他幾個由於剛剛住進來,還不知道……唉!」她嘆了一口氣,「這種情況真的很奇怪,似乎是產房裡有鬼一樣……」說到這裡,吳嵐煙忽然覺得身上一冷,說來也巧,此時走廊里的燈跟著也猛的暗了一下,然後才恢復了正常。蘇上遠也感到有些異樣,原本他並是很擔心的,因為產婦生產除了身體患有其他不利於生育的疾病外,如果是心理上的原因,是可以做手術的。十月懷胎的過程中,是要反覆定期檢查的,這期間早已經有醫生給計算出了預產期,前後的誤差一般不會超過兩個禮拜,而且按照吳嵐煙的話,這四個產婦都是出現了臨盆前的正常反應的,一次兩次還可以解釋,但如果真的是已經過了正常的預產期的話,還是這樣,那麼其中的原由就不簡單了。
「你帶我去看一下。」思索了一陣子,蘇上遠決定親自出手診斷。這倒不是說他不相信吳嵐煙的醫術,而是他自己最近正在瞞著父親蘇老爺子,在跟人學習一種幾近失傳了的古老神秘的醫術,祝由十三科。雖然入門時間尚不是很長,但在自身的醫學修養上,卻已經由此踏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而常立與袁華文的遭遇,又讓他覺得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來到其中一個產婦的病房門前,剛要進去,吳嵐煙忽然想起那個徐局長來,「那個徐局長怎麼辦?」
蘇上遠一拍頭,「把她給忘了,我去先把她應對一下。」他讓吳嵐煙先去病房等著,自己則來到了吳嵐煙的辦公室。徐局長臉色陰沉,掩飾不住的擔心,看到蘇上遠又再回來,一下子便站了起來,「怎麼樣蘇主任,查出什麼來?我女兒不會有事吧?」
蘇上遠暗中嘆了口氣,臉上不動聲色的微笑著,「放心吧徐局長,以往來做檢查時,都是好好的,怎麼會出事呢,你女兒只是習慣性的心理緊張,而且也還沒到真正的產期,下次我親自為她疏導一下。」
聽了蘇上遠的話,徐局長鬆了口氣,對於蘇上遠她還是比較信任的,畢竟是當年有「活神仙」之名的蘇老爺子的兒子,怎麼說也該繼承了一些老爺子的醫術吧,「那就好,那就好,有蘇主任在,那我也就放心了。」
將徐局長送到她女兒的病房中休息,蘇上遠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將近半夜十二點了,他忍不住在心中又暗自慚愧了幾句,作為一個醫生,有時候善意的欺騙一下患者,也是常有的,但是剛才的謊話,就有點不負責任了。
走進那個同樣是出現了怪現象的,產婦的病房中,產婦已經睡著了,吳嵐煙正在收拾那個產婦的輸氧瓶。蘇上遠想了想,「嵐煙,你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觀察一陣子。」他並不想讓吳嵐煙知道自己在學習祝由術的秘密,一個常立已經讓他覺得夠頭痛的了。
兩個人是表兄妹,又算是同門的師兄妹,再加上忙活了一整天,吳嵐煙早已經疲憊不堪了,因此也沒有多想,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剛出門不久,常立便微笑著推門而進,剛才蘇上遠和吳嵐煙在走廊里的話,他全跟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蘇上遠無奈的瞪了常立一眼,知道趕不走他,只能輕輕示意常立鎖緊房門,不要說話,然後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伸出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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