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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賭鬥(下)

  第三次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天英子為了掩飾他的窘態,故意的將每個動作都放得很慢,畢竟他是衡山宮第四代弟子中被寄予厚望的未來繼承人,如今卻在衛飛那個瘦竹竿似的,與自己年齡相若的年輕人手中,連照面都不曾打個,根本就沒沾上對方的衣衫就被拋翻,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慢!……」天英子忽然大喜,對,他這三次出手都是想一擊得手,將衛飛打倒,結果自己只把注意力全放在自身上了,他自己的速度都快得猶如虛影,哪裡去分辯衛飛的動作了。


  天英子一躍而起,左腳前右腳后成四十五度角,這是比馬步還要穩的弓步,重心放在了左右腳中間,無形中他還是先做好了再次被衛飛摔出去的防備。黃玉真人忍不住搖搖頭,未戰便已自屈,天英子在心理上已經失去優勢,事實上從頭到尾,天英子就沒佔過優。


  天英子穩紮弓步,右手伸出一寸寸一厘厘的向衛飛抓去,動作慢得便如凝固了一般,他倒是一定要看看在他如此緩慢的情況下,衛飛是怎麼反擊的,寸毫似的遞進,當他的手搭上衛飛或者是可以產生對衛飛的威脅的時候,衛飛的反擊就會開始,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衛飛的動作就可能逃脫不開他的眼睛。


  就在天英子的手掌逐寸逐寸的即將貼進衛飛時,衛飛卻先動了。只見他身形一晃,身在其中的天英子只來得及看見衛飛的肩膀一抖,他的身體第四次騰空飛起,重重的砸向地面。衛飛動了嗎?怎麼動的?天英子只覺得喉頭一熱,一口血就要吐了出來。


  不光是他,黃玉真人身側的天閑子,也同樣沒有看清天英子這連續四次被摔的任何細節。他和天英子同為衡山宮的一代弟子,但他知道以他的身手,也不能說就可以輕鬆接住天英子的全力一擊,但是衛飛做到了,而且是毫無道理莫名其妙的做到了。


  「師叔祖,這其中定有古怪。」天閑子實在忍不住大叫出聲。「師叔祖……」天閑子又叫了一聲,卻見黃玉真人一對眉毛幾乎就要接在了一起,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叫聲一樣,正在苦思著什麼。


  天閑子心領神會,縱身一躍,落地之處,恰好與天英子形成了一個兩儀合圍的陣勢,將衛飛夾在其中,「你用的這是什麼功夫?你身上的靈力外溢,用的分別便是法術。」


  衛飛空洞的眼神中,忽然恢復了神采,一瞬間就在他的臉上都充滿了飄逸,他輕輕的一笑,說不出的瀟洒,「那麼你也可以使用法術一試好了。」


  陳楓微微嘆息,對著黃玉真人說道:「前輩可知衛飛所用的是何武技?」黃玉真人面沉如水,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場中交手的三個人。


  天英子與天閑子用的是一種道家陰陽兩儀的合擊拳法,兩人一系同門,彼此間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一陰一陽,一陽一陰,陰陽轉化間自然流暢,左右上下,呼呼的拳腳風聲中,將衛飛所有的出路退路全部封的死死。


  衛飛卻根本不管他們用了什麼招式,身子飄飄的一旋,雙手齊伸,順勢橫掃,自顧自的舞動起來。只是他的姿勢很古怪,手腳之間似直非直,似彎非彎,動作的速度又緩慢異常,看上去既不象是太極也不象是俞珈,卻偏偏充滿了一種飄逸漫麗的靈動之感。


  天英子與天閑子兩個人,一邊是招招如斧劈鑿雕,勢大力沉,另一邊便是輕柔纏連,綿綿如水,但不管兩人如何的將陰陽兩儀進行變化,都無法帖進衛飛的身邊。在他們看來,衛飛猶如舞蹈般的動作中,隱含了一種天然的韻律,儘管輕飄飄的不帶一絲風聲,但舉手投足間,卻恰好切斷了天英子與天閑子的配合線路,使得他們往往一招只使了一半,便不得不再變招。遠遠望去,三個人哪裡象是在進行一場比斗,三個人各自為體,你演你的,我動我的,倒像是個人演練的比賽。


  天英子不知不覺便將自己的真氣越提越高,天閑子與他心意相連,立刻心生感應,真氣的強度瞬間便與天英子平衡起來。這場比斗只是說明了不可使用法術,但並未約束真氣,內氣本就是武功的根本。


  衛飛依然不受任何的影響,他的姿勢變得越來越自然,每一舉手轉身間,無比美妙無比,彷彿便如一個隱忍了許久的舞者,此刻終於覺醒過來,正站在舞台上,盡情的舒展著自動的舞姿。


  天英子和天閑子狂暴的真氣漸漸的延伸,周邊的樹葉被掃的嘩嘩飄落,紛紛揚揚的立刻便又被真氣絞得粉碎,那些碎屑飄揚在衛飛的身邊,更映得衛飛的身姿恍如天外飛仙一般的飄渺。


  陳楓似乎很擔心的樣子,「前輩你看,他們的真氣越來越強,這要是波動了神魔將陣,可就不妙了。」


  黃玉真人終於「哼」了一聲,陰沉著臉,「佛音靈舞,這莫非便是靈者之舞了?衛飛的通靈之力,我早該想到了。」


  陳楓笑眯眯的,沒人否認,「沒錯,這的確便是靈者之舞。昔日佛祖釋枷摩尼於靈山開壇授法,講至妙處,虛空中天女散花,靈舞顯現,以襯美景。盛唐時期,宮廷之內甚好舞風,靈舞便由那時傳承下來……」


  黃玉真人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貧道尊你為旗門傳人,這才稱你道友,但你就可欺我衡山宮無知么?」


  陳楓一楞,「前輩何出此言?」


  黃玉真人大怒,「靈者之舞,我雖然只是略有耳聞,但此時看來,分明便是衛飛借其通靈之能,請了某位武學高手之靈附身後所顯,哪裡是什麼靈舞了?」


  陳楓這才知道黃玉真人對於真正的靈舞並不了解,其實靈舞在旗門裡純屬娛樂性的小技巧。他現在還不知道神魔將陣的用神就是他和衛飛本人,所以處心積慮的將黃玉真人引入到他布下的套中。


  神魔將陣發動后,他也不知會有什麼變化,因此趁著衛飛通靈尋找神魔將陣用神的時候,隨便那麼一轉,誰知道剛巧就碰上了黃玉真人三個。靈舞的確是從唐代宮廷傳出來的「奇技淫巧」,正因為他身邊有個通靈的衛飛,於是他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來,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個靈舞居然已經失傳,以至於連道家三山五嶽衡山宮的黃玉真人也只是耳聞而已。這也不禁讓陳楓小小的得意了一把,他隨手從旗門裡挑出來的,也有這等效果。


  陳楓毫不理會黃玉真人身上逐漸凝聚起來的殺氣,「不知前輩在打坐靜修時,忽然感悟天地妙理,會做何感?」


  黃玉真人不明白陳楓為什麼問到這個,但由於前面有了「靈官仙體」,他還是想了想了回答,「心中喜悅至極,有時想長嘯以泄,有時鼓掌歡呼,有時卻靜如止水,更有甚時手舞……」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


  陳楓微笑,「手舞足蹈,這便是靈舞之源!」這個道理很是簡單,修道之人領悟了一個道理時,常常會不自覺的將心境形諸於外,「手舞足蹈」便是首指這個肢體上所展現的,也就是所謂的靈舞,是種心緒上的外在表現,只不過衛飛是他在通靈境界中的心態罷了。


  黃玉真人的臉色變了又變,「靈者之舞,靈者之武,旗門旗門,唉……」忍不住就是一聲長嘆。旗門居然能將悟道時的「手舞足蹈」演化成「靈舞」,而陳楓更能將靈者之舞,通過衛飛展現出靈武出來。


  「那麼,前輩……」陳楓笑眯眯的問道,「我這不算是犯規吧?」


  黃玉真人面色又是一陣變化,他突然大喝一聲,「天英子天閑子住手,被再打了,我們輸……」一個「了」字尚未出口,場中的情形猛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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