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事出有因

  此時此刻，王羲之正在書房裡練習書法，這是他眾多愛好中的一個，也是他最喜歡乾的事情。只要拿上了筆，他可以瘋狂的寫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已經達到了一個完全忘我的狀態。


  「王羲之！」


  忽然，書房的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正在聚精會神練習書法的王羲之被這一聲叫喊打斷了思緒，抬起頭向門口望了過去，只見一個五歲的小孩滿臉怒氣的正站在書房門口，正是高飛。


  王羲之見是高飛到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急忙來到了書房門口，一臉喜悅的問道：「羽弟，你怎麼來了？」


  高飛道：「我要是再不來，我的東西都會被人給偷完了！」


  王羲之一臉的迷茫，不知道高飛說的是什麼事情，便問道：「羽弟，你說的是怎麼一回事，你的東西被人偷了？」


  高飛道：「你少跟我在這裡裝蒜，我問你，我的春曉那首詩是怎麼回事？」


  王羲之仍舊是一臉的迷茫，問道：「那首詩怎麼了？」


  高飛見王羲之如此表情，也不知道王羲之是在裝糊塗還是真不明白，於是便將建康紙貴的事情說給了王羲之聽。


  王羲之聽完之後，這才有種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向高飛解釋道：「羽弟，你千萬別生氣，為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啊，那日從茶館回來之後，為兄只是覺得你寫的那首詩非常好，恰好三伯父送給我一些非常好的紙張，我當時心血來潮，便將你的那首詩寫了下來，然後讓人裝裱了一番，掛在了書房之中……」


  說到這時，王羲之便扭過身子，抬起手指了一下書房裡面的牆面上，對高飛說道：「羽弟，你看，那首詩就掛在那裡。」


  高飛順著王羲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有一首用行書寫的春曉掛在牆上，那首詩被王羲之一書寫出來，就像是賦予了生命一樣，每一個字都活靈活現，一首春曉被他這樣龍飛鳳舞的寫了出來，立刻便成為了一幅非常具有欣賞價值的書法作品。如果放在現代的話，肯定是價值連城的書法佳作。


  「這是草書？」高飛看完之後，狐疑的問道。


  王羲之聽高飛這麼一說，立刻對高飛刮目相看，萬萬想不到，只有五歲年紀的高飛，竟然能說出他的書法屬於什麼字體。


  「羽弟，你竟然認識草書？」王羲之驚喜的問道。


  高飛嘴角上只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說道：「只是略懂而已。」


  王羲之欣喜若狂的道：「羽弟啊，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會成為為兄的知己……」


  高飛見王羲之如此興奮，便問道：「什麼知己？」


  王羲之道：「我自幼便很喜歡書法，除了跟自家的伯父、叔父們學習書法之外，我還曾經拜衛夫人為師，跟隨她學習書法。衛夫人師承鍾繇，她不僅傳授我鍾繇的書寫之法，還將衛氏幾代的書法以及她自己醞釀的書風和法門也一併傳授給了我。從那之後，我對書法的喜愛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十五歲時，我便將楷書練習的爐火純青，為此我便開始練習其他的字體，於是便學習張芝的草書，但是草書不僅難練，還很難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在鬼畫符呢。羽弟你只看了我的作品一樣，就能認出這是一副草書，不是我的知己是什麼？」


  高飛聽完王羲之的解釋，心中偷偷的笑了，他哪裡懂什麼書法，他學習書法也只是學個皮毛而已，郭璞只教過他楷書，草書卻從未提及。他看了王羲之寫的春曉，如果不是王羲之事先告訴他那就是一幅春曉的字，他根本不可能認識裡面的字，因為草書太過個性，書寫之人隨心所欲，不講究章法，所以又有狂草之稱，一般人還真的看不懂呢。


  高飛也只是瞎貓碰個死耗子，他隨口蒙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蒙對了，而且王羲之竟然還拿自己當知己。


  言歸正傳，高飛此次來找王羲之的目的，就是想問問春曉那首詩怎麼會成為王羲之的了，而且外面也已經被瘋傳了，士族子弟都紛紛在傳抄。


  於是，高飛便問道：「五哥，那外面瘋傳的春曉一詩，為什麼都說是你所作？」


  王羲之皺著眉頭，一臉無辜的道：「這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從茶館回來之後，這幾天就一直待在府中練習書法，寸步未曾離開過書房啊，就連吃飯喝水都是你嫂嫂親自端過來的。你五哥我有個壞毛病，只要是練習書法，精神就特別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都行。你若不信的話，可以去府中問問，我這幾天要是出過一次門的話，我的姓就倒過來寫！」


  高飛注意到，書房裡面的地面上灑滿了已經被寫過字的紙張，滿滿一屋子到處都是，少說也有幾百上千張紙，除了被掛在牆上的春曉那幅字用的是他送來的紙張之外，其餘的都是市面上非常廉價的紙張，這些紙張應該是建康紙貴之前買來的吧。


  「真沒想到，王羲之練習書法竟然如此廢紙！」高飛心中暗暗的道。


  從種種跡象表明，王羲之應該確實沒有出過書房的門，但是那首詩又是怎麼會傳出去說是王羲之寫的呢？


  高飛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半開玩笑的對王羲之道：「五哥你倒是好聰明啊，那王字倒過來寫，不還是個王字嗎？」


  王羲之未能理解高飛說這話的意思，以為高飛還是不相信他，於是他一本正經起誓的道：「我王羲之對天發誓，這幾天若是我離開過書房半步，定教我……」


  高飛見王羲之竟然發起誓言來了，慌忙制止道：「五哥，我相信你，你不用起誓了。只是小弟有些好奇，既然五哥從未出過門，那為什麼外面都在瘋傳春曉這首詩是五哥寫的呢？」


  王羲之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他的腦海中快速的閃過這幾天他所經歷過的一切，忽然一個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呈現了出來，登時讓他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傳出去的！」王羲之道。


  高飛急忙問道：「是誰？」


  「庾翼！」


  「庾翼是誰？」


  「護軍將軍庾亮之的弟弟，也是太子妃的弟弟。」


  王羲之便將三天前的一件事說了出來，那天他正在書房練習書法，庾翼前來拜訪。庾翼只比王羲之小兩歲，雖然喜歡舞槍弄棒，但是庾翼畢竟是士族子弟，世家公子，本身也非常喜歡書法，尤其是王羲之的書法，可以說，王羲之就是他的偶像。


  庾翼經常來向王羲之索求墨寶，兩個人又都是年輕人，這一來二去的，兩個人便成為了朋友。所以每次庾翼一來，王羲之基本上都是有求必應。


  那日王羲之剛好寫完了春曉這首詩，他本想將草書的春曉贈予庾翼，可是庾翼並不喜歡草書，於是王羲之便重新寫了一幅楷書版的春曉贈給了庾翼。


  庾翼看到春曉那首詩后，直誇這首詩寫的好，並且誇讚王羲之才學高，但是王羲之當時明確的說了，這首詩是他高飛寫的。王羲之就那麼一說，庾翼就那麼一聽，至於庾翼到底有沒有聽見，那就另當別論了。


  王羲之今天想起了庾翼的事情，再結合建康紙貴的時間點，正好和庾翼拿著他的楷書版本的春曉離開后的時間相吻合。


  高飛聽王羲之這麼一解釋，心中所有的疑問和顧慮都消除了。


  王羲之卻道：「這首詩明明是羽弟你寫的，我只是負責寫了下來罷了，外面卻都以為是我所寫，別說是羽弟你生氣了，換成是我，我也生氣。所有的事都是庾翼搞出來的，一定是他拿著我楷書版的春曉出去到處炫耀才惹來的麻煩，我得去找他，讓他解釋個清楚，還羽弟一個清白！」


  高飛見王羲之要走，急忙拉住了王羲之，說道：「五哥，既然事情都已經弄明白了，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至於外面的傳言就讓他們繼續傳吧，反正只要不是說是庾翼寫的那首詩就行了。」


  「這怎麼能行呢，這首詩明明是你寫的，如今大家卻都說成是我寫的，我……」


  王羲之還準備解釋什麼，高飛卻打住了他的話，說道：「五哥，這個不重要了，既然已經傳開了，就算是想澄清這件事也難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不行！我一定得想法設法的去解釋清楚，不能讓羽弟的才學被埋汰了……」王羲之道，「對了羽弟，要不你再寫首其他的詩，我抄下來，寫上你的名字，然後傳出去，讓他們都知道羽弟的才學。不過，這首詩一定要能壓得住春曉那首詩才行。」


  高飛嘿嘿笑了笑，說道：「五哥，沒有那個必要吧？」


  「怎麼沒有必要？非常的有必要！給你增加名氣的事情，你怎麼還不願意干呢？別人想讓我幫他宣傳我還不幹呢。你倒是好，我主動要求給你宣傳，你卻不幹。不行，你一定要再寫一首詩出來，快點，快點！」王羲之在一旁火急火燎的道。


  高飛靜下心來，稍微沉思了片刻，便朗朗的誦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