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無間
雷動的身影一閃就出了指揮部，瞬間消失在遠方，再也感知不到了。幽蓮華神情複雜，生了一陣子悶氣，才好像猛然驚覺，抬起頭來看著屏幕上的安靜，不無惱怒道：「你怎麼能……」
但話未說完，幽蓮華就一下子呆住。
大屏幕上，安靜目光中柔情萬千，遠遠望著雷動消失的方向，似欣慰，又似帶著極度不舍，嘴角含`著笑容，卻又好像有無限幽怨，無限依戀。
隨即，那笑容定格在臉上，臉色霎時變得蒼白，那上柔情無限的美麗雙眼，逐漸空洞渙散起來，身體軟`綿綿向前傾倒下去，頭軟軟地越垂越低……
「安靜！」幽蓮華大驚，失聲叫道。身邊的烏雲也大聲叫起來：「嫂子！」
屏幕中，正在逐漸軟倒的安靜似乎被叫聲猛然驚醒，身體微微一頓，掙扎著抬起頭，努力做出一副笑容，但那笑容竟是那樣孱弱。好半晌，安靜的雙眼，似乎稍稍凝聚了一些光亮，像是兩道幽幽暗暗，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燭光。
「幫……幫幫……我，」安靜的氣息已經一場微弱，區區三個字，竟然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說完，「把，把水瑤仙，叫，叫回來，我有話和她……」
話沒有說完，雙眼中那點燭光已經熄滅，臉上變得毫無血色，身體終於軟軟倒下去。
「嘩啦」一聲，安靜的身體從畫面中消失，畫面中傳來一陣硬`物落地的聲響，隨即是幾聲嬌脆的驚呼：「中將！」
「派人去找，把雷動給我找回來！」幽蓮華騰空而起，厲聲喝道，「要他在最短時間內返回總部！」
話音未落，幽蓮華的身體已經花城一道經天長虹，向東南方向砉然而過。
……
激烈的戰鬥還在持續，萬炮轟鳴，殺聲震天，天空在燃燒，大地在震顫，雷動的身影如同一縷淡淡的輕煙，從上空飛快地滑過。
前面，就是烏雲標出的坐標方位。那是無盡血河的源頭。
巨大的山谷，四周壁立千仞，直上直下，彷彿用巨大的巨斧劈開一般，光禿禿的山間寸草不生，山壁上到處都是鮮血，整座山脈一片血紅，看上去是那樣觸目驚心。彷彿從虛空中奔涌而出的河水，一衝到地上就變得赤紅，滔滔紅色河水就在這赤紅色的群山高峰底部，蜿蜒曲折地通向遠方，緩緩流淌，彷彿靜止不懂，卻又暗流奔涌。
仔細分辨，在河水盡頭左側三百里左右，是一個不斷旋轉的巨大孔洞，烏沉沉的，好像深不見底，又好像無論什麼，都會被吸引進去一般，甚至就連目光投射`到這空洞之上，都再也無法收回。
「啪！」巨大的黑洞中，爆出一點白色光芒，雷動想都不想，一頭沖了進去，身體迅速消失不見。
巨大的壓力，也許是吸力吧，雷動分辨不出來，只覺得彷彿有千萬座高山，又彷彿千萬個巨大的海洋直接疊加到雷動身上，以雷動那超級變`態的強悍身體，都感覺到骨頭嘎吧吧一陣脆響。
沒有光，卻又似乎七彩斑斕的萬花筒，雷動自己都無法分辨，這究竟是自己看到的，還是腦海中的幻覺。他只覺得，在這裡，就連時間彷彿都變得很慢很慢，就連自己的思想，彷彿都被巨大的壓力壓扁，變得停滯下來。
黑洞？這個在無盡血河盡頭附近存在著的，竟然是個黑洞？雷動費力地想著，第一次乘坐神族飛船時看到的情形，不由自主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
一團只有巴掌大的白光閃過。這小小的白光卻似乎有著無比熾`熱的高溫，手中小小的通訊器瞬間化為烏有，伽列爾·山姆輕輕嘆了口氣，淡淡說道：「你看了很久了吧，巴別爾？」
白光閃過，巴別爾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伽列爾·山姆面前，十四隻光翼合攏起來，卻不停地顫抖著，顯然巴別爾的心情十分激動。
「您……你竟然背叛聖帝？」巴別爾顫聲問道，臉上更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失望，以及憤怒。
「背叛？不，巴別爾，我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信仰。」伽列爾·山姆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聲音也一如既往地淡然，只是好像少了一些往日的自信，「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說著，伽列爾·山姆微微嘆了口氣。巴別爾臉色少緩，卻仍然有著濃濃的懷疑之色，道：「那麼，您剛才是在做什麼？難道是……」
伽列爾·山姆擺擺手，阻止了巴別爾：「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繼續站在我身後，追隨我的腳步，要麼，站到我的對立面，去找聖帝，向他親口說出你的懷疑。」
巴別爾愣住，一時茫然失措，猶豫著，沉思著，臉上表情變幻不定，而伽列爾·山姆就盤膝坐在地上，一雙眼睛閃著亮光，灼灼地看著他。
好半晌，巴別爾右手撫胸，緩緩彎下腰，對伽列爾·山姆深深施了一禮，然後轉過身，向外走去。
但是，剛剛走出兩步，就覺得后心一陣疼痛，一道白光攏住了他的身體。然後，巴別爾就驚恐地看到，自己的身體，在下方急速旋轉起來，而自己的意識，卻越飛越高。
這是怎麼回事？巴別爾還沒明白過來，就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傳來，自己的意識不由自主飛快地被吸進一個小小的瓶子。
「噗通。」巴比爾驚恐地看到，自己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隨即，巨大的光翼開始片片飛散，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道白蒙蒙的虛影，隨後化為虛無。
「很抱歉，巴別爾，」伽列爾·山姆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痛苦和愧疚，聲音變得無比低沉，「我欺騙了你，因為我不可能讓你走出這個小小的空間。」
巴別爾的意識，或者靈魂，在那個小小的瓶子里拚命掙紮起來，但無論他怎樣左衝右突，都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是那麼虛弱無力，竟似無法觸摸`到一點實物。
「但是，你的猶豫，以及最後那一禮挽救了你的生命，」伽列爾·山姆嘆息著，「三十年，三十年，我能獲得你這樣的一陣猶豫和一鞠躬，不知道應該說是我的成功，還是我的失敗……希望不久的將來，你能理解我這樣做的原因。」
話未說完，伽列爾·山姆的目光就猛然一凝，聲音中帶著幾分驚訝：「你來了？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是的，我來了，而且比你以為的還要早，」遠遠的黑暗中，清朗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不可思議，「我沒有早一點現身，是因為我怎麼也想不通，我最大的敵人和對手，為什麼忽然之間，就變成了最大的無間道？」
「無間道？」伽列爾·山姆微微提高了聲調，「你確定我是？」
「不，我不確定。」黑暗中，那清朗的聲音逐漸靠近，「但是，除此之外，對你的所作所為，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伽列爾·山姆沉默下來。
在那個小小的瓶子中的巴別爾的靈魂，也停止了掙扎，安靜地、臉上帶著巨大的恐懼地，聽著那清朗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著那有力的腳步遠遠響起。
咵，咵，咵，堅硬的作戰靴敲打著地面，是那樣有力，那樣富有節奏，每一聲都像敲打在巴別爾的心頭。
一條身影出現在巴別爾眼前，蒼松一般有力的姿態，挺得筆直的腰板，稜角分明的面孔，黑得發亮的雙眼……巴別爾的眼睛——如果他還有眼睛的話——越睜越大，真的是他，仙界義勇軍最高指揮官，三十年來對聖使軍團造成無數慘痛損失，幾乎以一己之力挽救了仙界命運，聖使軍團和伽列爾·山姆大聖使長的最大敵人，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