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大地輓歌
我們現在已經被粽子嚇破了膽子，一聽到有人提到有粽子，我和蘇婉都情不自禁的蹦了起來，她瞪了我一眼，說道：「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又不是頭一次見粽子。」說著就向車師傅跑了過去。
我心說你不是和我一起蹦的么？怎麼說起我來還這樣理直氣壯的？
我們趕到車師傅跟前，這大鬍子司機躲在牆邊，手指窗口，讓我們看。我悄悄的露出半個腦袋，往窗外一看，不禁楞了一下。
「是大粽子！」蘇婉趕緊回頭囑咐車師傅不要開槍，然後就皺著眉頭問我：「老花，你看那傢伙比比畫畫的幹什麼呢？」
大粽子骷髏兵兄弟此時就躲在對面大樓的陰影里，不住的給我們打手勢，可是他的手勢繁複無比，我根本看不明白。
「咦？」車師傅看來一會兒之後，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失聲說道：「九哥……那個大粽子好像是給咱們報警來的。」蘇婉訝異的問道：「車師傅，你能看懂大粽子所表達的意思？」
車師傅動手抓了抓腦袋，一臉狐疑的說道：「他……他比劃的那些不是普通的手勢，而是標準的啞語啊！啞語我雖然不是很了解，不過開了二十幾年的公家車了，也知道一些。你看看他這個動作……」車師傅學了一下，說道：「這個就是危險的意思，而他的手那樣合著，就是天黑的意思……不行，九哥，我不是專業人士，他比劃的太繁瑣了，我不能全看明白。」
我扭頭就沖樓下喊道：「有人懂啞語么？快點上來！」這本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之下的僥倖呼叫，沒想到話音還沒落呢，樓下就真有人邁步往樓上跑。
我仔細一看，剛剛在心裡升起的希望迅速降溫，那個懂啞語的人，居然是張老頭！我草，他都那麼一大把年紀了，用這個速度爬樓梯，這不是拚老命呢么！我趕緊迎了過去，一把扶起老爺子，架著他往樓上跑。
說實話，要不是眼前的情況太過於糟糕，我是真不願意讓這老爺子受這累。老爺子看上去得七十多了，說不定已經八十歲了……可是沒辦法，只有他會啞語。
我們兩個呵斥帶喘的爬了上來，跑到窗子前往下一看，卻看到那大粽子做完了最後一套手勢之後，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陰影里。
我心裡這個罵呀，心說你就不能多等一會兒么！害得張老爺子白跑一趟。正覺得有些沮喪呢，老爺子呼哧呼哧喘了一會兒，說道：「他最後的那句話，是說今天晚上就來……」我們幾個一聽就楞了，都不明白什麼叫「今天晚上就來」，正疑惑的時候，就聽老爺子繼續說道：「這個……這個大粽子我認識……我認識他！」
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我失聲問道老爺子你也見過這個大骷髏頭？老爺子卻又連連擺手，又喘了幾口，才說道：「我在這裡住了七十五年了，很多人我都認識……剛剛那個骷髏棒子我雖然沒見過，不過依照他的身高和啞語能力來說，整個大連市區里，就只有一個人：聾啞學校的手語教師張長勝！」
「是他？是張長勝？！」蘇婉也吃驚了，我問她你也認識張長勝？蘇婉就搖搖頭，我都有點糊塗了，幸好蘇婉接著說道：「我不認識他，不過你還記得出事之前的那個抓瘋子的視頻么？他就是裡面那個被那瘋子摁住的倒霉鬼。送他上救護車之前，我對他做過簡單的詢問，他當時的確說他叫張長勝。」
我可不是傻子，我的腦子天生就有歸納分析的能力，雖然蘇婉和張老爺子的話可以前後參照，不過我可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因此我繼續追問老爺子：「老爺子，你是怎麼判斷他就是張長勝的？」畢竟不能只憑個子高會啞語就斷定一個人的身份，因為符合這個條件的人不可能只有一個。
老爺子平息了一下氣息，才說大粽子剛剛比劃的那些動作，是很標準的手語，而且他所做的那個「天黑」的動作，是新改良的，目前只有聾啞學校的內部在使用。而聾啞學校內部，只有教體育的張長勝老師擁有那一米九多的身高。
我聽了不免狐疑，手語改良，聽起來很簡單，可是真做起來的話就麻煩的很。那就相當於我們正常人的文字改革。從繁體字過度到簡體字，我們國家花了多少精力才做到？再說手語又不是一種廣泛使用的語言，幹什麼沒事去改良？
老爺子就給我們解釋說原來的手語「天黑」，多少含有罵人的意思，就給我們比劃了一個動作，然後又說現在我們國家的綜合國力大大提升，差不多已經完全融合進來國際社會。即便是聾啞人，也有很多機會見到外國人，甚至直接去國外生活。容易讓人誤解的手語會給很多人帶來不便，因此手語改革的事情是一直在做的。只不過這種改革屬於那種循序漸進的進行，並不像繁體字變簡體字那樣一刀切。
我呆在那裡楞了幾秒鐘，說不好，結合車師傅和老爺子的翻譯，那麼大粽子也就是那個張長勝，是想告訴我們：今天晚上會有什麼東西來攻擊我們，而且很危險。
蘇婉聽了之後，臉色也變了，急忙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三樓，說道：「夥計們，據可靠情報，今天晚上我們這裡會遭到攻擊。大家馬上動手，尋找一些能充當武器的東西，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大家一聽，都有些害怕。不過到底都是從死人堆兒里爬出來的，倒也沒怎麼特別慌亂。畢竟現在人手多了，而且我們還有槍。
張老爺子獻計道：「咱們這裡比較孤立，目標也大，加上折騰了這麼多天，活人已經不多了。估計到了晚上，會有很多粽子來襲擊咱們。咱們可不能光指望那幾隻槍，先別說子彈夠不夠，一下只能除掉一個也太慢了。大家去二樓看看有沒有高度酒，用那個東西可以製作土地雷，威力還不小呢。」
我真沒想到這種大片上的玩意兒張老爺子也會，沒想到他接著說道：「抗戰那會兒，我爹就用那東西當武器，炸死過好幾個日本兵呢！」
我們一聽，不禁都肅然起敬，感情張老爺子還是「英雄二代」。於是胖子帶人去了樓下，不一會兒就用小推車推上來滿滿好幾車瓶裝酒。推到老爺子面前問道：「怎麼樣老爺子，您看這些東西行么？」
老爺子點了點頭，說沒問題。蘇婉就給老爺子指派了幾名助手，讓他們協助老爺子做土炸彈。突然之間又想起來了什麼，就把胖子喊了過來，叫他把吸塵器準備好，並拉好電源線，免得到時候鞭長莫及。胖子大聲答應著就往樓下跑，一邊跑一邊喊呂海寶去找熱水器，儘快燒幾十壺熱水出來。呂海寶就伸著脖子喊：「師傅，燒那麼多熱水幹什麼？」胖子已經跑到了樓下，遠遠的喊道：「讓你做你就做，哪來的那麼多廢話？跟喝了老娘們兒尿是的……」呂海寶聽了不敢再問，急匆匆的走開了。
蕭MM抱著小魚兒走了過來，問婉姐我能做點什麼？蘇婉就說你看好小魚兒，有時間就繼續開通電台呼叫。
我就問蘇婉要我做點什麼，蘇婉說你是軍師，什麼也不用干，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坐下來，想一想我還有什麼地方沒有顧及到。
我可真沒想到她給我安排了這樣一個任務，不禁呆了一呆。不過看起來她不是在開玩笑，只好坐了下來。蘇婉就親自帶著剩下的人去加固窗子，尋找能當作武器的東西，準備惡戰一場。
我就坐在那裡發了一個小時的呆，直到蘇婉走過來推我的肩膀，我才緩過神兒來，她張嘴就問道：「想到什麼了沒有？」
我看來看左右沒人，就悄悄的對她說道：「婉姐，我看咱們不能老把眼睛盯在外面，也要隨時注意咱們的內部情況。」蘇婉皺了下眉頭，說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會擔心咱們這裡會有人當漢奸，給粽子作卧底吧？
我搖了搖頭，就把這小儲蓄所裡面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這樣相巧的事情，咱們這裡二十六個人，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個人在家，或者在單位被困住的。那麼，為什麼就沒有一家人能夠全部逃生的呢？」蘇婉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滿臉都是驚駭之色，我猜她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就說道：「粽子們沒有太高級的思維，而唯一現在被證明腦力完好的大粽子張長勝，很明顯卻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粽子們又不是那麼聰明，怎麼會哪家人多去哪家？雖然可以勉強用熱輻射的原理解釋家裡人口多就目標大，可是你別忘記了那隻鬼幽靈的事情，被它襲擊的那兩戶人家，可都是幸運的躲過了七八天粽子們的追殺。如果說粽子們利用的是熱輻射原理來尋找獵物，那麼為什麼那些粽子不去襲擊他們，而是跑到701去襲擊我呢？我家裡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的。」
蘇婉嘆了口氣，說道：「看來我沒用錯人，你的確是個心思縝密的傢伙。我雖然是警察出身，可是也沒有想的那麼深遠……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不管對錯，總好過什麼也不知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懷疑那些人口多的家庭，大多並不是被粽子們從外面破門而入的犧牲品，很可能是那些家庭的內部出現了巨變。你還記得吧？咱們去的那些住宅樓里，那些被破壞掉的防盜門，如果說是被人在毫無著手點的情況下從外面拉扯壞的，那麼我更願意相信另外一種解釋：那門是它們的主人從內部撞壞的。」
蘇婉倒吸著吸了一口冷氣，失聲說道：「不錯，大多數的防盜門都是覆蓋在門牆的外牆壁上，這樣能承受住很大的外部撞擊力。而防盜門的樓道那部分，又都是光溜溜的一塊鐵皮，根本沒辦法抓住……」
我鐵青著臉，說出來自己的擔心：「我擔心這種病毒的傳播可能並不限於觸摸，有可能是更可怕的空氣傳播，或者是飲用水源被污染之後形成的水媒傳播……我們能不能這樣設想一下：一個家庭里的某一個人突然經過某種原因被病毒感染，那麼他就會在瘋狂的狀態下把自己的家人陸續殺死。而被他殺死的家人，又因為感染了他的病毒，也變成了粽子。然後一家人發瘋的去撞自己家的防盜門，我們知道粽子的力氣非常大，兩三個粽子合力，完全能夠從屋子裡面把防盜門撞開。」
蘇婉的身子在輕輕的發抖，我知道她又想起來自己的家人。不過既然已經是軍師了，我還是把最糟糕的擔心說了出來：「婉姐，我們現在對這種病毒一點也不了解，萬一我們這些人里有人突然發狂，大家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很可能全軍覆沒。」
蘇婉咬著牙拍了拍我，說道：「所以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發生！你給我留意好了，不管是誰，發現不對勁兒，就給我嚴加註意。一旦確認他發瘋了，你立刻開槍把他殺掉！就算是我瘋了，你也要毫不猶豫的開槍，聽到沒有？！」
我轉過頭去，不敢看她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點了點頭，說如果發瘋的人是我，你也不要手軟，直接打死我，別讓我去害別人。我們這些人雖然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可說不定我們幾個就是整個人類的未來。
「那就這樣說定了！」她苦笑了一下，頭也不回的向樓下走去。
太陽剛剛落下去一點，天色還沒有完全黑呢，粽子們就三三兩兩的出現在大街上，後來越聚越多，簡直就是成千上萬。福樂多的正門前是一小塊廣場，很快就聚集了好幾百人。這些傢伙的個體差異非常大，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有的一點外傷也看不出來。唯一相同的，是每個粽子的眼睛鼻子等五官里，都流著黑色的液體，看上去有說不出的恐怖。
我還沒有親眼見過這樣的場面，嚇的手腳都麻了，喉嚨里痒痒的，總是想吐。眼看著那些傢伙一夥伙的又挨家挨戶的搜索了起來。
胖子帶人守著南側窗戶，我帶著人守護北側，幸好這棟建築物沒有東西兩側的窗戶，不然我們的人手都不夠用的。
蘇婉吩咐我們不要輕易開槍，最好是不要引起粽子們的注意。面對著成千上萬的敵人，我們只有二十六個人幾把破槍，當然是能躲就躲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路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我驚異不定的問道：「這些鬼東西怎麼還會開路燈？」張老爺子就給我解釋，說那些路燈不是粽子打開的，而是一直就沒有人閉過。白天的時候日光強烈，就算走在路燈下也感覺不出來路燈的亮度，現在太陽落山了，路燈的亮度就顯眼了(再重申一次，稍後有關電力系統沒有癱瘓的問題，我會給出合理的解釋，先略過不提)。
我心想原來是這樣，不禁有點暗自慶幸，這些路燈對粽子來說簡直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可是那點光亮對於我們來說，可就太寶貴了，不然的話外面一片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那我們可就被動的多了。
我們躲在窗戶後面不敢點燈，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觀察，看到幾個粽子動手去拍打福樂多的大鐵門，緊接著我就聽到了巨大的拍門聲。我在心裡暗暗的驚懼粽子們的力氣恐怖，不過那道大鐵門顯然足夠結實，粽子們拍打了半天，大鐵門一點變形的意思都沒有，根本不給滿大街的粽子們留一點面子。我心想幸虧我們今天及時的搬家了，不然小儲蓄所的門非給他們砸爛了不可。沒想到偷著樂了沒兩聲，守護在南牆那一側的胖子就突然開火了！
我們大家都吃了一驚，蘇婉對我說道你留下來，我去那邊看看怎麼回事。說著就跑了過去。我把我身上的兩隻手槍發給了黃海賀和白無葭，告訴他們除非粽子距離你十米之內，否則不許開槍。一旦可以開槍的時候，一定要打粽子的腦袋，打中了其他部位跟本沒用。
剛講解完，蘇婉就又跑了回來，我問她那邊出了什麼事情，蘇婉說那邊的牆外居然有一根有線電視用的電線杆子，有一個粽子偷偷的爬了上去，看樣子是想從電線杆子上跳到我們這邊的窗子護欄上，胖子就給了它一槍，把它打死了。不過這樣一來驚動了其他的粽子，現在附近的粽子都圍了過去。
我探頭一看，果然，我這邊的粽子們已經開始繞過福樂多的南側，往北側聚集了。我說不好，留下黃海賀、車師傅等人在南側警戒，我跟著蘇婉就跑到了北側窗戶邊，探頭一看，又有一隻粽子爬到了那根電線杆子上，胖子毫不猶豫的就開了一槍，直接爆頭，那粽子就摔了下去。
我和蘇婉對望了一眼，對胖子的槍法有了重新的認識，會意的點了點頭。胖子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笑道：「不用緊張，胖子我還能應付。」
發現這裡有人之後，粽子們發了瘋一樣越聚越多，一個個玩命的往閉路電視杆子上爬，胖子這才變了臉色，一梭子子彈一口氣掃了出去，把電線杆子上的粽子盡數打落。可是沒過多久，又爬上去了一串粽子。
蘇婉也開火了，一邊開槍一邊說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咱們的子彈可堅持不了很久，老花快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