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融雪（下）
陽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積雪也被融化了不少，整個明德在斑駁的雪跡中，像個嬌羞的姑娘半顯半露。
廊下在管家和蘇茶的帶領下，走過的人都均身帶佩劍，麵容客氣而溫和。
樹枝上的鳥兒抬著腦袋，看著那走遠的一大隊人馬。‘咕咕’的叫了兩聲。
“好……”忽聽湖心亭傳來一聲激動的呼喚。
隻見一白衣男子，身形頎長，點著那湖麵還未消融的薄冰，蜻蜓點水般的掠過。一個優雅的彎腰，采了那湖心唯一一朵盛開豔麗的黃蓮，麵容帶著歡笑，將手中的蓮花遞與麵前的黃衣女子：“這此前來是我大意了，沒帶禮物，這豔麗的黃蓮就當是送給緋一妹妹賠罪了，也正襯的妹妹這傾城美貌。”
緋一有些嬌羞的接過黃花，被誇的微微臉紅：“我方才是開玩笑的。”忽的湊近了男子幾分，“不過，路川哥哥這哄小女孩子的法子可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這丫頭！”路川有些好笑的伸手戳緋一的腦袋，“這話可不能讓你嫂子聽見了，不然我這回家該是要跪板子了。”
“原來路川哥哥怕嫂子阿！”想不到曾經的風流公子哥，現在也變成了個害怕老婆的小男人。緋一饒有趣味的打量著路川，臉上帶著陰險的笑容，看著路川之發麻。
“我看呀！也就蘇彌受得了這丫頭。”旁邊的男子打趣道，小的時候緋一就及護蘇彌，那是蘇彌剛來明德的時候，還不是現在這樣吊的郎當的樣子，很孤僻，所以長被欺負。緋一當時就放話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誰都不可以欺負蘇彌。”
“誰在說我壞話呢！”蘇彌嬉笑走來。大家也都有幾年沒見麵了，雖然少時有紛爭，但關係還算可以的。
“那敢阿！當年緋一妹妹的話我們可是記得的。”
路川話剛落，緋一瞬間就想起來了，抬眸時剛好看到笑意舒張看著自己的蘇彌，這大冬天的全身都燥熱了起來：“你們……”嘴動了動剩下的話都說不出來，反而羞澀的跑開了。
“緋一妹妹這性子還是沒變阿！轉眼我們都成家了。路川都快當爹嗎？”李文墨道，看著文質彬彬的。
“恭喜恭喜阿！”聽到這樣的喜訊蘇彌不禁賀喜道，“這些年我們聚在一起的機會也不多，不如就幹脆喝幾杯吧！”
“好阿！好阿！”路川也歡喜，在家被人管束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如今能放縱自己一時算一時。
莊子上多了不少的人後，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來，向少傑走路更像如風般一樣。
“向將軍！”青瑤小跑著一段路才勉強趕上向少傑的腳步，還喘著細氣。
向少傑記得青瑤是紫衣手下的丫頭，也大抵明白他找自己的原因，雖不知道蘇繼明和紫衣發生了什麽，但這些日子雖說是忙點，蘇繼明都有時間去看李靜柔，卻對紫衣不聞不問。不過她們都是性子倔的人，有時候一句對不起都能解決的問題，卻非要將這個疙瘩越係越緊。這是蘇茶在察覺兩人關係的變化時說的，也是他覺得蘇茶所說過的最靠譜的一句話。
“二夫人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希望向將軍可以說服莊主來看看夫人。”青瑤央求道，雖然她也是恐慌麵前這個帶著麵具冰冰冷冷的男子。
紫衣一直都悶在屋子裏，即使是現在這般陽光明媚的天氣。還是青瑤命人拖了軟椅在院子裏，將紫衣硬拉出來的。
幾日的光景紫衣不僅麵色蒼白也更加少言寡語，一天甚至一句話也不說，看的青瑤甚是著急，才想著來找向少傑。
“我會轉告的。”向少傑隻是簡短的回了句。
青瑤看著向少傑走遠的身影，隻求她所寄托的這份期望能夠如她所想。
走到拱門時剛好易昱珩剛好從裏麵出來，向少傑很恭敬的行禮。易昱珩看著他，對於項少傑雖隻是聽聞，他就已經很賞識了。深思的眼眸不知在籌劃著什麽，半餉才再度抬步離開。
蘇繼明站在窗口站了許久，才緩緩走到案前。
向少傑恭敬且有調理的稟報著：“路家，孫家和易莊的人都安排在東院，其他人大多在西廂。那幾個人也一直都派人監視了……還有……”向少傑哏了一下。
蘇繼明自酌了一杯茶，喝的時候咳了半天，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總覺得喉嚨發癢。好一會才緩和了下來，這幾日麵色本就蒼白，現在臉龐更是卡白：“接著講。”
向少傑動了動嘴唇，搖了搖頭：“沒什麽，這種小事少傑可以辦好。”
“顧司侯雖沒來，那個顧司遠也不要放鬆警戒。”蘇繼明道，這幾天的事確實頭疼。
“是！”
退出來後向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冬季的天黑的早，晚霞爬在邊際，另一邊的天已經漸黑。下人們正抬著軟椅進去，紫衣手裏抱著青瑤剛剛拿來的湯婆子，站在梅樹下發呆。
青瑤站在簷下不禁感歎，人心果然是虛偽了。前段時間還熱熱鬧鬧的，現在都覺得紫衣失寵了，也都鮮少來過，門院更是冷冷清清。想著才看到拱門走近的人，她還感到驚歎。
向少傑走路的腳步很輕，似乎不想打擾此刻安逸的氛圍。
紫衣知道是向少傑，過半餉才開的口：“現在大會在即，向將軍該是忙碌的很，還有閑心來看望紫衣。”
“我隻是受人所托。”向少傑看了著簷下的青瑤，“忠人之事罷了。”
“他……好嗎？”紫衣緩緩問道，始終沒有轉身看他。
“不算好！”向少傑黯然且真誠道。
“你也知道的，莊主身邊的人並不多，他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向少傑撂下這句話就離開了，他從不喜歡做和事佬的事情。但這是他所認為的他必須要做的事。長廊的另一邊燈光閃耀，長廊的這一邊靜謐無聲，他忽然想起莫大夫的那句話，他本該是個冷血的人的。
“向將軍！”青瑤有些遲疑的喊道，那個孤寒的身影在暗夜中更顯清冷，“謝謝你。”
向少傑看著麵前低頭的女孩，大概是害怕自己吧！在有些人眼裏他就是惡魔：“這是我該做的事，無需道謝。”
青瑤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會拿出身後的糕點盒，聲音因緊張更小了：“這個雖不是貴重東西，但也是我的心意，當做是謝禮吧！”
“謝謝，我不吃甜點。”向少傑回絕道。
青瑤沮喪的低著頭，怪不得大家都說這個家夥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果然！
不過奇怪的是，她覺得向少傑也並不是他們口中的冰塊，其實他很孤寂。
其實這些天，紫衣並不是在和蘇繼明僵持，她隻是覺得不敢去看她而已，她過不了的是心裏的那道坎。
馬車一直到天黑透才抵達到明德，譚曜天下馬車後解了身上的外袍披在倌靈單薄的身上。
“外人看見該不好了。”倌不好意思的回絕，並幫譚天曜整理衣領子，像對老夫老妻般。
管家下來相迎的時候，倌靈有些羞澀的收回手，譚天曜臉上卻露著笑意。
“家父近日身體不甚好，便由天曜前來了。”譚天曜微微行晚輩之力，謙和有禮道。
“令尊昨日便飛鴿傳信來了，譚公子和……”管家看著倌靈，頓了會不急不慢道，“舟車勞頓，廂房早便就布置好了。”
隨上了台階便見緋一急匆匆來：“管家，你方才看到蘇彌了嗎？”
“蘇公子！”管家道，“沒有，方才一直都在這並沒有見過。”
“這家夥！”緋一咬牙切齒，要是口中的人就在眼前簡直要把他碎石萬段。忽然發現身邊竟還有人，尤其是那個白衣女子，看著她似是在細細打量，緋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擠出一抹笑。正好莊門外傳來醉醺醺的說話聲。
“我……還能喝！”路川醉醺醺的整個人都掛在了蘇彌身邊，身後的李文墨走了幾步就摔倒了，幹脆也就睡在地上不起來了。路川本是眯眼靠在蘇彌身上的，看見了地上的李文墨推開蘇彌，也踉蹌著腳步歡喜的跑過去躺在李文墨旁邊。
“他們這是喝了多少酒阿！”緋一捂著鼻子看著地上抱成一團的兩個大男人，甚是滑稽，完全沒有白日裏的溫雅風度。
“不少！”蘇彌揉著酸痛的肩膀，要不是自己拉扯估計他們都有醉死在酒館了。也不知憋了多長時間沒喝過酒了，簡直是要把自己下半輩子的酒也都給喝了。
“那你呢！”緋一打量著蘇彌。
蘇彌反應極快的舉手發誓：“為了能將他們安全帶回來，我可是一滴救都沒沾。”
緋一有些孤疑的湊近蘇彌身邊聞了聞，除了汗臭味，扇了扇麵前的空氣，嫌棄道：“你快回去洗澡吧！”
蘇彌壞笑的湊近緋一：“什麽味阿！我怎麽都聞不到。”還特意在她麵前抖了抖。
“你這家夥。”緋一一步彈跳開，“離我遠點。”
“就不！”蘇彌反而靠近緋一，嚇的緋一一跳，險些摔倒，幸好蘇彌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你來這……是等我的。”
“才不是！”緋一不好意思的撇過頭。
蘇彌最喜歡緋一被逗的羞紅的樣子：“說謊。”隨即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了一吻。便快速的順著階梯大步跑上去了。
緋一在原地跺腳，地上的兩個人還睡的香甜，一點也沒覺得冬日裏地板的寒冷。
蘇彌一走上樓梯，就看到莊門下的一對壁人。微微行禮，看著管家道：“那兩個家夥就拜托您了。”
“公子放心。”
緋一追著蘇彌，她總覺得眼前的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但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一向大大咧咧的她，也來不及細想太多，隻是在身後咒罵著蘇彌，心裏卻甜滋滋的。
倌靈隻是盯著暗夜中漸漸消失的身影許久，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