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凡人夢
走出公司,鄭培拔腿就跑!空氣中陰冷的感覺越來越淡,他覺得他對巴娘的恐懼也越來越遠。由於站的太久雙腿多少有點麻木,鄭培在黑暗的樓梯上一腳踏空,從二樓半的位置一路翻滾下樓梯,整個人平趴在了地面。暈眩感和渾身的傷痛讓鄭培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看著滾落在一旁不停閃動的手電筒,眼淚奪眶而出。生活中所有的困難他都可以用辛勤和忍耐來化解,但要面對這樣恐怖的女鬼,鄭培在內心深處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弱小和無能。他想起了娘,想起了那個山村下貧窮的家,他多想回去。但他知道自己無處逃避,就像路燈下的飛蛾,撞死在燈罩上也只是自己遲早的宿命。
至於明晚,鄭培已經不願意再去想了……
「小鄭啊!」樓道里突然來了張叔的聲音,鄭培心裡一驚,忍著疼坐了起來。
「小鄭啊!你在哪那?」張叔一邊喊,一邊順著樓梯上來了。鄭培撿起手電筒,一瘸一拐的迎上去。
「張叔,你怎麼來了?」鄭培故作驚訝,內心翻騰糾結,想著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訴他。
「你小子幹嗎?我都睡醒一覺了,你怎麼還沒有回去啊?」
「哦,我想守著,別再讓賊進來。」雖然很心虛,但鄭培還是努力給自己圓了場。
「哦,」張老頭聽了點點頭,「行了,趕緊回去吧,這都啥時候了,不會來了。」
「嗯。」鄭培答應了一聲,跟著張老頭下樓。「張……張叔……」鄭培猶猶豫豫的叫了一聲,但不知是聲音太小還是張老頭的耳朵沒有睡醒,他竟然沒有搭理,徑直走出了樓門。
下次再說吧。鄭培把話都咽回肚子里,悻悻的走著。當他快要走出樓門的時候,他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結果這一眼幾乎把他嚇的尿了褲子!
巴娘站在一樓半的樓梯口,捏著那個小發團,靜靜的注視著他……
學校生活平淡而恬靜,鈴聲和書香譜寫著青春的樂章。鄭培紅著眼睛,目光獃滯,呼吸急促,他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狂風驟雨完成了作業和工作。直到他離開圖書館往程勝大樓走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仍然在微微的顫抖。鄭培此時已經脫離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生活軌跡,彷彿是一個深陷迷宮的小老鼠,體型的弱小讓他害怕前方未知的危險,似乎走哪裡都是錯誤,但為了生存又不得不走。現在他無時無刻的不在想念著家鄉,那裡每一處花草樹木他都很熟悉,村裡每戶人家的門戶他也能記住,即使是在漫天的星光下走夜路,但他並不會覺得害怕,他知道娘的關心和嘮叨肯定會在燈在等著他,他每前進一步就離家更近,所以無論道路多遠,他都會感覺到自信和幸福。而現在,道路上人車稀疏,城市裡萬家燈火如同爬在死樹上的螢火蟲。鄭培一個人走在去單位的路上,漫不經心的踢著一個長相擰巴小石頭。一輛汽車疾馳而去,留下的尾氣擴散到了鄭培的臉上,嗆人而又膩熱。似乎是被這煩人的尾氣惹惱,小石子被鄭培一腳踢出老遠。他抬頭看著前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條通向單位的路雖然一直在走,但此時的他卻不知道自己將會走到何處……
「張叔。」鄭培走進門衛室,沒精打採的和張老頭打了個招呼。
「哦,來啦。」張老頭正在看報紙。
鄭培心裡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張叔沒說話就代表今天沒發生什麼事情。不過他還是小心的問了一句:「張叔,今天有啥事沒有?」
「沒啊,啥事沒有。」張老頭盯著報紙沒抬頭,彷彿上面的每一條報道都比鄭培有趣的多。
鄭培放心了一點,他放好了書包,拿上鑰匙和手電筒就走出了門衛室。從昨晚到現在他一點沒睡過,每當他一閉眼睛,巴娘的那張臉就立刻出現在面前,索性後來他就不睡了,相比對巴娘未知計劃的擔憂,睏倦的侵擾他還能抗的過。
鄭培來到樓前的院子里,一個人慢慢的走著,漫天的繁星似乎都在他身後親昵的私語,安慰著他疲憊的靈魂。他走到一棵樹前,慢慢的坐了下去,倚靠著背後堅實的樹榦,讓鄭培焦慮的心踏實了許多。仰望著夜空,幻想著自己遨遊其中,無管無束,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去處,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那裡,聆聽風雨,寂靜無聲。鄭培想著自己最好能變成一棵樹,種在自家的院子里。春天,他能陪著娘一起看雲;夏天,他能用繁茂的枝葉給娘遮陰;秋天,他能給娘最甘甜的果實;冬天,他的乾枯的枝幹能給娘添一把柴火,為她驅除寒冷。
想到這裡,鄭培倚靠的更為慵懶,他的呼吸也變得低沉,宛如入睡一般,他仰望著星空,做著一個美好的夢。
啊,或許他還能看到一個姑娘。鄭培輕輕的笑了一下。兩條大辮子烏黑油亮,手腳勻稱,笑起來會很好聽。她會送給鄭培一件織的歪歪扭扭的毛衣,會和他一起去烤紅著、掏鳥蛋、抓刺蝟,也許她生氣的時候嘴巴上還能掛一個油瓶。
鄭培突然想起了楊妮,她看起來有點瘦,而且脾氣還有點怪,不過她很漂亮,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
一陣刺骨的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