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神話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
數以億計的無數位面存在於著螺旋狀的世界里,諸多位面之中,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文明,它們彼此交錯組建成了這宏偉壯闊的宇宙世界。
在這廣闊到讓人覺得自己是那般渺小的三千世界里,不存在永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毀滅與新生之中交替,但在那代表毀滅的時間真正到來之前,知性的生物們都曾經以為他們能夠活到永久,在毀滅到臨之前的漫長時間內,他們發展,他們進化,他們探究,他們無所不能。
看吶,那宏偉的科技文明一步步走來,每一顆值得駐足的行星上都留下了鋼鐵鑄就而成的偉大奇迹,每一名智慧種族的遺傳因子里都印刻著鐵與血的記憶,造物主們探究了生命的本源代碼,洞悉了空間時間的奧秘,窮盡了一切去追尋更高的次元維度。
看吶,那宏觀的修真世界依然在喧嘩,修行自我的逆天者們不知疲倦的錘鍊著自己的心智,希望能在數以萬年計的修行生涯之中,將自己化作永恆,他們憧憬那無私的天道,他們唾棄那芸芸眾生的凡人,他們是一心求仙的超凡者,他們唯我真仙。
看吶,那神秘的魔法大陸茁壯成長著,探究魔法元素的學者們孜孜不倦的探究著魔道的本質,地風水火的基礎魔法體系也一次又一次的收到了質疑,全新的魔導體系確定,魔能戰甲問世,改變了戰爭,改變了世界,被冠以戰爭之王的法師們一步步前行而來,他們永不停息。
看吶,那足足萬年沒有出現帝皇的鬥氣大陸上再次飛升一名炎帝;看吶,那魂獸遍地的武魂世界里成就了海與修羅的雙神位的奇迹;看吶,那方的鴻蒙宇宙又炸了;看吶,那邊的帝國皇帝又駕崩啦;看吶,那一個個被冠以玄幻魔法奇幻的世界里,無數的故事正在編寫。
至少,在最終的毀滅到來之前,他們都將會不斷的書寫下去。
在這些無盡位面之中,一方須臾的世界里,世界的規則正在編寫著滅亡的序曲。
這裡無疑是一片美麗的世界,行星作為生命的載體,數個大陸之上譜寫著生命的讚歌和文明的奇迹,三顆月亮圍繞著這一顆行星悄然運轉,每當月夜降臨,紅黑白三輪明月都會放射出美麗的光華,它們釋放出了特殊的波長,自亘古以來就默默的牽引著神秘的力量,被人們讚頌歌唱了多少個時代。
但如今,誰也不曾想到,被當做了力量之源的這三輪明月,竟會成為毀滅的號角。
大陸之上,山川河流湖泊森林,萬物的景色沒有更改,星羅密布著城市,燈火通明,其中最為宏偉的一座城市坐落於大陸之上的最高峰,海拔四萬米以上制高點,城市之中布滿了圓塔狀的建築物,它們挺直了脊樑刺向天空,猶如一柄柄利劍,藍紫色的光芒自其中散發而出,星星點點照亮了整個城市。
巨大城市的中心處,是一座宏觀的大殿,它沒有著地,漂浮於高空之中,大殿之內,藍紫色的光芒書寫著符文,化作一顆顆明亮的球體盤旋升空,將構成了宇宙的宏偉星圖濃縮印刻在這尊大殿里。
大殿里,有一道人影佇立於星圖之下,他臉上有著被歲月雕刻過的痕迹,可身軀依然健壯,與人類極其向外的外貌下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部分,他的背後,寬大的長袍之下,延伸出了十片金黃色的光芒編製而成的華麗羽翼,美麗炫目高貴,他是一名老者。
老人立於星圖之下,透過身前那透明的星象,他看見了整個世界。
「好美啊……」他低聲說。
在海拔四萬米的都市的制高點上,放眼看去,視線盡頭的水平線都在彎曲,稍微向上看便是浩瀚無垠的星空,向下看則是半塊大陸,這樣的景色他不知見過多少次,可如今依然會覺得美不勝收。
這裡是這塊位面內,所有知性生物都想要踏足的地方,它是法師們的聖地,是凡人眼中的神殿,老人所處於的大殿則是聖地之中的聖地,它名為星靈大殿,站在這裡,便可以解析行星運行的奧妙,觀測宇宙的本源。
哐啷!
星靈殿內,突然傳出了一聲破裂聲,一道光芒的門扉打開,一名身負八翼的年輕人自其中鑽出,當他踉踉蹌蹌的闖出來之後,門扉之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暗黑色的影子,它就像是章魚放大了幾百倍的觸手,通過空間門不依不饒的追向年輕人。
老人回頭,手指輕輕一敲,以他為中心擴散出了一波澎湃的能量波動,刺目的光芒瞬間將所有污穢之物都凈化一空,門扉之後的怪物丟失了手臂發出痛苦的嚎叫聲,那可怕的聲音震蕩的整座建築都在顫抖。
年輕人趕忙手掌一合,將空間門關閉掉,喘息了一聲,他穿著一聲明亮華麗的戰甲,身形比起老人更加高大,接近三米的身軀里充斥著讓人窒息的能量波動,似乎蘊藏著一顆核彈,但此刻他卻來不及擦一擦自己身上的污穢血跡,三步作兩步的沖至老人身前,單膝跪地。
「長老……它們已經逼到城門之外了,我們抵擋不住,最多還有十分鐘就要破城了,請您快點離開吧!」
老人不答,他轉過身,繼續望著那方看似平靜的大陸,低聲道:「逃?又能逃到哪裡去,你看吧,它們源源不絕,從封鎖之中又走了出來。」
年輕人隨著老人的手指看了過去,這一眼之後,他整個人立刻打了一個寒戰,無言的戰慄感從心底升起,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這種情感,可時至今日,恐懼再一次被喚醒時,居然是如此殘酷的時刻。
天際邊緣,已經進入了夜晚的此刻,原本應該是整片大陸最祥和、最優美、最迷人的時刻,可如今,在目光所及之處,那浩瀚的雲層之中,卻時不時的閃爍起一道道破滅的火光,南方是蔓延而來的黑色霧氣,北方是密密麻麻的可怕灰色蟲群,西方是暗紫色的破滅雷光,東方是年輕人守衛的城牆,可如今已經被一群群來自於史詩神話里的可怕怪物給侵佔。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抬起頭,看向那三輪自古以來就被不斷崇尚著的月亮,它們被無數的法師尊為魔力之源,被憧憬稱讚了千萬個世紀,而如今卻化作了一扇將這座位面引導向了破滅的門扉。
徹底化為暗色的月之扉里,一隻只荒古的巨獸走出,他們腳踏大陸,他們如履平地,掠過天際,向著下方降臨而至,極目遠眺而去,他們都只是渺小的點,但實際體型卻龐大到讓人窒息!
一隻巨獸靠近了,它與神話史詩之中的模樣一般無二,黃銅的面孔,黑鐵的皮膚,三顆頭顱,帶著鳥、人、獸的痕迹,體型龐大猶如山嶽,高舉的手臂數之不清,猶如綿延不絕的山巒……每一隻手臂上都握著風雨、雷電、冰霜、火焰、暴風、疾病、刀劍、骨骸……
不似人形,卻帶著完美的線條,哪怕是作為敵人,許多人也想要讚歎一句,真是完美的造物。
完美是自然的,因為它本身就是由知性生物們創造而來的啊,先祖們塑造了它的形態,隨著時代推演,口口相傳,聲聲不息,最後印刻在了史書之中,被人銘記和稱道。
它是活著的神話,不,是活過來的神話!
它是神靈和地母蓋亞的後代,洋溢著怒意毀滅的神話之靈——百臂巨人!
這還僅僅只是一隻而已,看吶,在那百臂巨人的身後,還有許多,克蘇魯神話的舊日支配者,希臘神話里的海妖魔怪,東方山海經里的龍之九子和荒古巨獸,北歐神話里的吞噬世界之蛇耶夢加得,凱爾特神話之中的弗摩爾族的魔眼之王巴羅爾……數之不盡。
這是多麼讓人絕望的場面啊……
可即便如此,勇敢的戰士們依然帶著拚死一搏的心,用兵刃長矛拳頭牙齒去迎接神話里那萬能的神祗,他們都是勇士,以生命為代價,捍衛家園……只是這一份犧牲並沒有取得破釜沉舟的效果,絕大部分的人在百臂巨人揮動了手臂的瞬間,就被附著的神話力量撕成了碎片。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靠近了,只是靠近了又能如何?冰霜火焰風暴鬥氣,道道足以開山裂石的力量激蕩,投射爆發在諸神們的身軀上,卻僅僅只濺射起了一簇小火花就瞬間熄滅……不,也許連激蕩起一縷小火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煩躁的諸神輕鬆湮滅掉。
近戰的戰士們宣告滅團,接下來是什麼?神術?魔法?鬥氣?仙術?核彈?
那數以千計的光華破空而去,看似渺小的光芒爆發之後,卻有著一個比一個威武的名稱,冰霜咆哮、大地葬禮,死亡滅絕,冥神之怒,雷神之錘,九宮須臾劍陣,高爆氫彈等等讓人一聽就覺得不明覺厲的名稱,然而,下落的這些激蕩神術魔法仙術們,最大的成就莫過於削斷了芬里厄的一根毛髮,其他的也只留下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灰塵,連阻礙視線的功效都沒有。
砰!年輕人雙膝跪地,連支撐膝蓋的力氣都已經消失……那可怕的末日之景,那回蕩不息的諸神咆哮告訴了他何為絕望,他不怕死亡,但怕自己死的毫無價值,在這群神話造物的進軍之下,還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們的腳步呢?
「長老,為什麼……會這樣?」年輕人低下頭,不甘的問道:「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滅亡不可?花費了億萬年才鑄就了如今的輝煌,這一切就這麼功虧一簣了嗎!」
聞言,老人收回了視線,緩聲道:「這是輪迴……在我們之前,此處也有過許多文明發展,修真、魔法、鬥氣、科技,一個接著一個的文明都消失殆盡,正是因為這些神話啊。」
「神話?它們不都是杜撰而來的東西嗎!虛假的身份,虛假的形態,虛假的造物,為何能顯現!為何要毀滅我們!」年輕人無法理解,痛苦的嘶吼道。
「不,你錯了,我們都錯了……」老人搖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目光裡帶著明悟和悲戚:「是我們囚禁了諸神!我們用杜撰的身份,虛假的謊言,囚禁了神靈,將他們封鎖,汲取他們的力量為自己所用……想一想,任何文明的發展開始,不就是來自於神靈的崇拜么?我們燒香拜佛誠心祈禱,就是為了從他們的身體內汲取一絲養分,得到超越自然超越自我的力量。而終將有一日,文明發展到極限之後,他們會復甦過來,因為我們就像是寄生蟲一樣,不知滿足,並且越發龐大……繼續成長下去,終有一日會威脅到他們,威脅到這個世界。」
「這就是真相。」老人輕緩著聲音:「算起來,我們已經是第七個紀元了,在這毀滅和重生的號角里,在我們之前,有過六次的輪迴,如今,第七次也來了。」
「眾神拋棄了我們嗎?」年輕人低聲喃喃自語。
「不,是我們擯棄了眾神才對,孩子!」老人輕輕搖頭,低聲笑道:「如今,我們終於可以自由了,不用生活在虛假的童話世界里,也不用被那寥寥的虛假杜撰書籍而束縛,可以為了自己而活……我們不是小丑,不會因為一個念頭而存活和死亡。」
「可,那我們到底為什麼而活啊。」年輕人悲傷的不能自己:「億萬年的努力都白費了嗎,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卻都是為了毀滅?」
「為了傳承……」老人平靜而睿智的視線洞察到了千萬年之後的世界。
「前六次的毀滅都並非沒有價值,它們留下了許多珍貴的線索和技術,至少能夠讓我們少走了數萬年的進化之路,第七紀元已經無法拯救,但下一次也許就不會了……每一次的毀滅之後必定會有新生,一次次的文明也都會得到傳承和進化。」老人手掌一握,一本書籍落入他的掌心裡。
「星象之書!」
年輕人瞪大了眼睛,這可是存在時間就等同於文明長度的神器,不過很快他悠悠的嘆了口氣,即便是神器又如何?星象之書是解析天體運轉和星辰圖案的器具,是探究更深層奧秘的書籍,它是研究者夢寐以求的神器,卻對於如今的戰局毫無幫助。
「不止這一本而已。」老人抬起手來,在年輕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星象之書之後,飄然亮起了數道光華,六本模樣光彩皆為不同的書籍漂浮在大殿之中,散發出了一波悠遠亘古的氣息。
「長老,這些是?」年輕人是百年來最為出色的天才,他對於自己的感知深信不疑,身前這些書籍毫無疑問是與星象之書同一級別的神器,但……為何有七本?他停頓了片刻之後,一個瘋狂的念頭從腦海里升起,他激動道:「這些書,難道是前六個紀元里的?」
「是的,這些都是已經毀滅掉的文明之中的書籍。」老人抬起手來,指著一本本書籍低聲道。
銀白色封面的書籍內,記載著火焰的普照,蒸汽的鋒芒,火藥的爆發,電子的碰撞,靈能的宣告以及戰爭的咆哮,它是人類以微薄之力走過的精神文明之路,名為科學與戰爭之書。
五彩色封面的書籍內,記載著風暴的呼嘯、大地的沉重,火焰的灼燒,水流的綿延,雷光的怒吼以及元素的共鳴,它是魔法文明經歷過的漫長時光,名為魔法與元素之書。
無色調封面的書籍內,記載著漫長的時光,靈氣的仙韻,陣法的組合,丹藥的奧妙,靈獸的培育以及真仙的永生,它是修真文明之中求仙道路的艱難險阻,名為修真與百藝之書。
純黑色封面的書籍內,記載著武道的艱難,鬥氣的爆發,武學的奧義,器具的銘文,裝逼的重要以及不冷的熱血,它是武道文明之中升級練功打臉裝逼的不二絕學,名為武道與斗戰之書。
之後還有兩本不同的書籍。
「這些都是知性生命們經歷過的歷史,他們留下的寶貴財富。」老人低聲道,隨後他抬起手來,手掌之上的星象之書攤開,打開的書頁之中,那一幅畫卷,便是眾神踏足聖地的畫面,金屬色澤的書頁里,簡單的線條卻勾勒出了一副動人心弦的畫面,讓人看上一眼便由衷的心靈震顫,那便是絕望。
「這是最後一頁,我們的文明該結束了……第七紀元也已經該結束了。」
老人翻過最後一頁之後,就再也沒有繼續的書頁,這一本星象之書代表的是他們的文明,它不再繪製畫卷,也代表文明紀元的最終終結。
年輕人望著這本書,呆若木雞,心中一片空白。
而老人卻笑了,他大聲的朗笑著:「結束了……當我們滅絕的時候,這一本星象之書也將失去它的承載者,成為星辰與魂靈之書,七本書籍,七次文明,足夠了……足夠了啊!」
年輕人面色晦暗的抬起頭,望著欣慰大笑的老人,他無法理解老人為何狂笑。
「七個文明,七本書籍,擁有過去這一切的現在,我們無需繼續做一名寄生蟲了……過去所存續下來的這一份歷史,這一切的知識和史詩,都將成為我們的助力!第八紀元將會立足在我們自己創造的歷史上,而不需要去盲目崇拜那些神靈,我們要下一紀元的人記住,火焰為何會燃燒,那不是神力,而是化合反應;我們要他們記住,為何天會下雨,那不是龍王布雨,而是水蒸氣循環!魔法的力量中心來自於自我的靈魂強韌,而不是盲目崇拜!鬥氣的力量源於自我,而並非天地玄黃!求仙也是一樣,真仙永恆……呸!不過是老天的走狗而已!我們要做自己的仙!」
老人狀若癲狂的大笑。
大殿之外,神靈們已經近在咫尺,他們來了,他們邁動腳步,他們降臨了神罰,一道可怕的力量自此處宣洩至整個位面,猶如一顆火種,點燃了整個次元宇宙!至此,第七紀元正式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