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扭曲的信仰
回應了銀狐的是一個腳步聲。
白知早已在關注著這場完全不像是訓練的決鬥,卻始終未出一聲,也沒有加以阻止。
第五千落身後的第二隻尾巴悄然消去,那股無形的威壓感隨之消散,她側目回望,風情萬種,道:「看了這麼久,看出些什麼來了?」
「看出了兩點,你沒有敵意,反而是在替我照顧伊芙;伊芙這次回去,心病重了許多……果然,胖子也好,張大哥也好,他們都看不太明白,全是把你當做欺負伊芙的惡人了。」白知閉著眼,苦笑的嘆息。
視界里,伊芙安靜的睡顏讓人有些憐惜。
「惡人?」第五千落笑的很是狡黠:「私本來就是狐狸精嘛,為惡也沒什麼不好。」
白知更加苦笑了,他低聲道:「伊芙是發生了什麼,才變成了這樣,能告訴我嗎?」
「嗯,這件事說來私也並非很清楚,只是這孩子……回來的時候,眼神已經死了。」第五千落纖細的手指劃過伊芙的臉頰,像是疼惜又像是玩弄著洋娃娃,平靜的訴說道:「私回來的較晚一些,不清楚她發生了什麼,可當私闖進了她的房間后,她依舊在禱告著,那副模樣,簡直……就猶如行屍走肉一樣,眼睛里,沒有靈魂。」
白知心頭一突:「這麼嚴重……」
「當然嚴重,這孩子的心怕是已經壞掉了……大概是強迫了自己太久,讓你們,甚至連她自己都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第五千落說著,那雙銀眸彷彿能看透人心,或許她正如傳聞之中的妖狐一般,有著奪人心魄的能力,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伊芙的心已經壞掉了。
「我不知道,雖然猜到了一些……可始終沒問過。」白知不免自責。
伊芙對他而言,是和李青大師一般的恩人,沒有她,白知絕對早就喪生在喪屍群里,可白知不敢太過急切的去試探伊芙的秘密和內心。
人的內心是纖細且脆弱的,任何過於急切的接觸都會傷害到另一者,哪怕白知早已看出伊芙在自己主世界肯定遭受過什麼心理創傷,但始終未能找到她談一談,沒能化解她的心結。
說到底,我也是個膽小鬼啊……白知自嘲的一笑。
「繼續說吧。」白知嚴肅道:「這次我不會再逃避。」
「你知道,信仰是什麼麽?」銀狐發問。
「信仰……是一種內心的堅持吧,有時候也能成為人的精神支柱。」。
「那你認為,伊芙的信仰如何?」
「她應該是……堅定的聖光信徒吧,否則不可能獲得這麼強的聖光庇佑。」
「不對哦。」第五千落柔柔一笑,諷刺道:「有時候,成就的高低並非是由堅持與否來決定的,她可是擁有才能的人,天生就具有非常高的感知力。」
「你是說?」
「她信仰聖光,但不只是信仰而已……再如何堅持的人,也不能將信仰作為人生本身,可這孩子可不一樣,她或許從小就受到了無數的痛苦待遇,每次難過迷茫了就堅持禱告,直到自身筋疲力盡為止……所以,她迄今為止,沒有人生,也沒有其他精神支柱,她的精神支柱就是信仰本身。」
第五千落低語道:「她曾經救過你,是因為什麼,你還記得嗎?」
白知沉默,莫名的一股寒意湧上心頭,他一句一頓道:「聖光信條……她說過,作為聖光的信仰者,不能放棄任何需要幫助的人。」
「正是如此,信仰就是她的全部,你被幫助,並非因為你是你,或者她多麼仁慈,而是僅僅因為她信仰的聖光教義上寫著這麼一行字,恰巧你又是盲人,所以才得到了她的幫助……」銀狐毫不留情的點明了一切,彷彿是要將白知心頭的那是旖旎都擊碎掉:「很殘酷,可這也是事實。」
白知無法反駁。
他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伊芙的陣營會是『絕對中立』而並非守序善良。
因為她堅持的不是道德,不是自己內心準則,而是一紙文書,就猶如機器一樣,只是遵守著自己信仰的聖光信條,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難道不扭曲么!
法律、道德、人心,這三者組合在一起,才規範了一個人的人生,可如果人只遵守法律,而不管道德和自己內心想法,這還算是人類嗎?!
但,既然如此,為什麼迄今為止,自己都沒能察覺到呢?
伊芙這扭曲的人生觀和信仰……為什麼自己沒能注意到?
注意到了白知微微扭曲的面龐和緊握的手掌,銀狐猜透了他的想法,不急不緩道:「你沒能注意到是正常的……因為她是人類,而不是機器……」
「什麼意思?」
「她也會成長,也會改變。」明明是在說著伊芙的事,第五千落卻彷彿親眼見證過、親身感受過一般,隨口道來:「在原本的世界里,她是孤獨的,沒人理解,沒人教誨,她只能通過不斷禱告來麻痹內心,但來到這裡之後,她第一次……第一次獲得了同伴和友誼。」
聽到這裡,白知的內心更是狠狠一揪,呼吸停滯數秒,複雜的心情交織。
「她不是出於任何好意救下了你,卻被你誤會而得來了感激和照拂,這種回報的無垢善意促使她成長。你對她而言,大概就猶如生命里第一束溫暖光輝……你或許認為自己一直都在麻煩她,卻不知道,或許在她心裏面,依賴的人不是你而是她自己。」
一語中的。
白知愕然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對於伊芙而言有這麼重要。
「你的善意讓她產生了依賴,張善水和王胖子讓她感受到了友誼,加上你自身應該也捨身救過她數次,或是諒解過她的過失,使得這種感情急速發芽……」
說到這裡,第五千落虛著眼睛看向了白知:「這種感情不用表現出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現,其實當私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明白她的視線里藏匿的不是善意和友誼,而是更加傾向於好感的暗戀……伊芙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感情,只能選擇壓抑,所以,你看不出來她的異樣,因為在你的視線里,她會更加具有人情味。」
「……這不可能吧……」白知徹底懵了。
「不可能?你大概不知道,在葬星海的任務里,伊芙和張善水組隊時,足足三天,沒跟他說超過二十句話,只是簡單的點頭和搖頭來對話……她的確變得越來越像人了,可惜……還少了關鍵的一個環節。」銀狐笑著說,可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你沒能察覺到她的心意呢……」
第五千落冷冷的望著白知,似是在說——你這個人渣。
「我……」
「私不想聽辯解,總之,這股說不出口的壓力積蓄在她的內心裡,不斷壓抑,在輪迴空間還好,一旦回到了主世界之後,就徹底爆發了……因為那裡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地獄呀,徹底冰冷的世界里,沒有任何人會關愛她呵護她,而唯一允許她接近的人,也不在身邊……哎,好可憐,聽她說到這裡的時候,私也心痛了。」
第五千落語氣飄然感傷:「所以自然的,經過長達四個多月的折磨之後,她只能通過不斷的禱告和戰鬥來壓抑自身的情感,直到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徹底壞掉了……如果你回來的話,她也許會恢復正常吧,但只要一離開你的視線,她又會漸漸崩壞掉,唔,小白,你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呢……「
白知無言望天。
他豈會知道,自己的善意會成為致使伊芙精神崩壞的緣由。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在伊芙的心理竟是佔據了這麼大的比重。
少頃后,白知問:「那你們為什麼最後會演化成這個狀態?」
「很簡單,因為私對她說了一句話……」第五千落嘻嘻一笑。
「什麼話?」
銀狐勾了勾手指,示意白知附耳過來,隨後貼著他的耳畔道:「私說:『他是我的,誰都不會讓』。」
白知再度陷入一臉茫然的狀態里。
「你在開玩笑?」
「不是哦,私可不會隨意爬上其他男人的床,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私說過,你和我是同一種人……所以,私要定你了,誰都不會讓。」她說著,低頭輕輕撫摸著伊芙的臉頰:「不過,她的情況很特殊,私有點心軟了,只能採用迂迴戰術。」
「你們……不會是以我為賭注……」白知的眉心隱隱作痛。
「沒錯哦,就是以你為賭注,決一勝負……誰贏了就能獲得所有權~」
「噗!」白知是真的噴出一口老血,他雙目滿是震驚:「你說什麼?我沒聽錯?」
「所有權哦~你沒聽錯。」銀狐歪著腦袋:「也只有這樣,才能激發她的動力啊,這孩子在私這麼一提之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簡直胡鬧!」白知咆哮道:「你們將我的想法置於何地?」
「你沒有反抗權。」銀狐銀鈴一笑,幽幽道:「人渣男沒資格反駁,再者,我們兩人隨便一個你都打不過,還是乖乖暖床去吧,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