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夜話
悠閑的日子就這麼過去。
守望之城內生活著的人們在堅實圍牆的守衛下，根本察覺不到來自於外界的惡意和威脅，他們掛著明亮的笑容，穿著光鮮的衣服，享受著美味的餐點，過著豐富的生活。
沒錯，只要留在這座城市裡，放佛外界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病毒和感染體，也沒有戰爭飢餓和死亡，這裡是一個樂園，對於安貧樂道的人而言是天堂……但，也是地獄。
「我也稍微能理解崔智雲的說法了……在這裡住久了，誰也不會想去外部拼死拼活的，但作為一名戰士，也不能這麼乖乖的看著自己的爪牙就這麼一點點腐蝕掉。」
房間里，胖子坐在沙發上，染著乾涸血跡的衣衫上散發著各種怪異的味道，隨手丟下沉重的機槍，一邊伸著懶腰，一邊頗有微詞的怨念道：「為什麼我要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殺感染死體，累死累活的照顧那群弱雞，而你們就能躲在這裡享受生活啊，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是隊長，責任不由你擔著，誰去？」白知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堵死了胖子後續的埋怨。
「……該！真該！早知道就把這隊長職務丟給你了！」他垂頭喪氣道。
「如果我是隊長，這任務也是你去執行，隊長命令，你敢不服從么？」小白輕描淡寫，胖子聽的臉都黑了。
「反正你就是吃定我了。」得知自己跟白知鬥嘴沒有半點勝算，王胖子主動放棄了這種無謀的方式，他看著白知的左臂，問：「這隻手，還習慣么？」
白知活動了一下機械手臂，五根手指的金屬外殼彈開，裡面彈出各種不同的道具，螺絲刀、水果刀、彈簧刀等等，功能倒是五花八門。
「還不錯，比原來的方便點，只是沒有觸覺有點怪異。」
「那你就湊合著用吧，等回去也能修復好，暫時的罷了。」王胖子悠然道：「我已經執行超過十多個任務了，晉陞速度很快，馬上就是校級了，已經可以組建自己的小隊了。」
「哦。」
「你不意外？崔智雲可是用了四年的潛伏才提升到了這個等級的啊。」
「有什麼值得意外的……她畢竟只是凡人，你可是靈能戰士，執行的任務九死一生，她是竊取情報為主，一個在戰場上廝殺，一個做暗處工作，兩者不能相提並論。更何況，目前掌握守望者士兵晉陞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信息化的機械造物。」
聞言，胖子目光稍稍一凝：「神明智腦……」
「你已經見過它的真實面貌了么。」白知問。
「怎麼可能，那玩意的中央電腦被安置在守望之城最核心的尖塔里，至少也有上百道的保護措施，幾乎整個守望之城裡的各種信息都會被錄入其中……『神明』這個名字取的一點沒錯。」說到這裡，王胖子忽的嗤笑一聲：「不過嘛，人工智慧什麼的，你懂得。」
「的確，這種冰冷的純粹理性造物不值得信任。終結者里的天網、生化危機里的紅后……要多少例子就有多少，主動毀滅人類的也從來不缺，目前還沒暴走，不代表之後不會。」白知頓了頓，又道：「不過，目前還是利用下它的公正和客觀，也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你在短時間裡晉陞到高等級別，獲得更多許可權。」
「我明白。」王胖子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其他人呢，今天就你一個人在？」
「張大哥同樣外出執行任務，安潔在休息，伊芙在禱告，千落不知去向……」白知頭疼道：「她是只任性妄為的狐狸。」
王胖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句一句的聊著，主要是交換一下情報，其次就是聊聊各自想法了。
作為團隊里的智囊和隊長，這兩人相當於隊伍里的管理層和大腦，雙方意見必須盡量保持統一，不能分歧，否則會致使隊伍產生分裂。
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而言，胖子每次都被小白唬的一愣一愣的，即便是忽悠他，九成九也會相信，然後被坑，最後才恍然大悟……並且樂此不疲的重複這個過程。
交流結束，胖子先一步起身，沖涼洗澡睡覺，恢復一下精力。
白知繼續研究龍脈結界。
關於節點的部分，他需要修改一下，人流過多的場所不適合設立魔術工房，雖然理論上能夠完成這道大型結界，但實際操作時，遇到的問題有許多都令人頭疼。
為了解決這些繁瑣的問題，小白甚至不得不客串一下馬里奧大叔，做一回管道清潔工……將部分街區的地下水道地圖研究一遍又一遍。
直至深夜，伊芙在禱告結束后，回房歇息時，白知才停下紙筆。
「按照目前的進度，大概十天後，能初步完成吧……辛虧這次準備充足，材料備滿了。」白知自言自語道：「龍脈結界，理論上已經完成了……」
小白按了按眉心，緩解著疲勞感。
起身，正要回到房門。
卻發現一旁的房間里，安潔坐在床沿上，睜開紅褐色的眼睛望著窗外，怔怔出神，紋絲不動，猶如一隻瓷娃娃，她蒼白的皮膚映照在月光下，彈指可破。
察覺到白知的氣息，安潔轉過頭來，紅褐色的眼眸里盪起的狂氣隱去，她的眼眸裡帶著能夠直接影響人類精神的波動，這是作為『哀嚎女妖』的死體之王的天賦權能。
隨著進化的推進，心靈的成熟，她已經逐漸能夠控制住這種精神力的擴散。
「控制力又進一步提升了，值得恭喜。」白知讚許的點頭道。
「……我不太明白。」安潔輕聲細語，疑惑不解道：「為什麼，要將我帶來這裡，為什麼，要讓我一步步恢復力量，這對於你而言，是好事嗎？」
「是好事，也是壞事。」白知回答的模稜兩可。
「……是好事嗎？」
「是好事，我想利用你的力量，為此，你越強越好，最好強到能控制所有感染體的地步，這樣我便能憑空獲得巨大的助力。」小白這時候坦誠的讓人恨不得搖頭嘆息。
「那壞事呢？」
「壞事在於，我根本沒辦法掌控你，如果你一個想法變化，想殺我輕而易舉。」白知語氣低沉道：「誰也不能保證，你屬於人類的心靈能維持多久，也許下一刻……就會成為毀滅人類的病毒女王。」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殺了我呢？」安潔依然困惑。
聽得這聲，白知不由得莞爾：「你這是在主動求死么？明明一開始，是你希望我能放過你，現在卻反而覺得我不殺你很奇怪？」
「那時候，我的意識剛剛恢復，尚不明確，但我的學習速度很快，你應該明白目前的我跟先前已經不同……力量在恢復，與之對等的是閱歷和經驗的增長。看見的、聽見的都會成為促進我成長的原料。」安潔一句一頓道：「所以，我才會意外。」
「對人類而言，感染死體是絕對的敵人，高等的感染體更是深惡痛絕……因為它們是人類生存的威脅，如果說存在一個能夠號令所有死體的女王的話，她必定會成為人類襲殺的目標，不顧一切代價……」安潔垂下眼帘，再度發問：「為什麼？不殺我？甚至，還將我藏匿在這個地方。」
「我說過了，死去的東西不存在價值，活著的才能成為籌碼，才有利用的價值。」白知的說法顯得那麼的商業化，似是將一切都放在天平上稱量。
「利用？」安潔睜開眼眸，一股怪異的情緒波動感染了她的語氣，三分錯愕，三分黯然，四分冷漠。
她輕輕頷首：「你是渴望我的力量么……」
「明明知道自己無法掌控，卻還要孜孜不倦的去追求，甚至賭博，你是不是覺得人類很愚蠢？」白知看破了安潔此刻內心的想法，一語點破。
安潔直言不諱：「很愚蠢，正如你現在的做法一樣，我什麼時候背叛都不意外。」
「那你為什麼還要說出來？」白知失笑：「既然要背叛，就去做好了。一邊說著背叛，一邊還談論著一點，不覺得這很滑稽么。」
「……」安潔別過頭去。
「不論你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我都無法給你準確的回答，因為事實上，我自己也清楚，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讓你留下來的。」一邊說著著，白知一邊走近，他在安潔的身側坐下，握住她的手掌，蒼白的皮膚沒有一點一滴的溫度，徹骨的寒冷。
被握住手掌的安潔微微蜷縮了一些，想要抽回手掌，卻被緊緊的握住。
「你獲取的知識、經驗、閱歷未必都是正確，至少……不應該受到崔智雲和千落的說法而動搖。」白知抬起手，拍了拍安潔的小腦袋：「孩童憧憬父母是理所當然的，但我不是一個好的對象，你不應該學著我的方式去思考，這樣只會得到完全錯誤的結論罷了。」
「我不懂，但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你願意救下我……只是出於同情和憐憫么。」安潔的表情初次變化，她困惑：「還是說，只是因為我值得利用呢……」
「是，也不是。」白知收回手，迎著她的視線，道：「因為決定權在你，而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