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九章 銘記此恨

  「哎呀哎呀，十分鐘已經到了。」蘭瑟無奈的嘆了口氣：「如果遲到了，指不定就要被責罰，罷了，就算是繞過你們一條小命，你們就儘管掙扎吧。」說著，他將目光投向身前，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諷刺和輕蔑：「不過，能捨生取義，倒也值得肯定一下你的犧牲精神。」


  身前，唯一的通道口前方，唐土番的四肢死死扣在牆壁之中，獅王化已經解除，他臨死前啟用了德魯伊變化魔法，巨大的黑熊化身堵死了迴廊入口。


  此刻，他已經氣息全無，病毒驅動著失去活力的身軀，依舊發出陣陣咆哮聲，威嚇著惡魔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這個迴廊入口。


  即便死去，也依舊堅守著。


  他拖延住了時間，攔住了蘭瑟足足三分鐘，爭取到了胖子等人脫逃的寶貴三分鐘。


  但，他如果認真，唐土番根本不可能擋得住他哪怕一個照面就會被打成血沫，這或許這個惡魔族只是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追殺獵物的快感，放跑一人兩人根本無傷大雅。


  蘭瑟瞥了一眼身後咆哮不斷的黑熊死體，化作一團煙霧，消失不見。


  ……


  另一邊，漆黑長廊之中響起沉悶的腳步聲。


  王胖子扛著昏厥的娜塔莎，一路狂奔，他咬緊牙關，忍住回頭的衝動，跑的決然，走的果斷。


  在他見到唐土番給自己注射血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沒有了選擇，只能逃……否則就是留下來一起送死，他不想死，更不希望白白浪費同伴創造的一線生機。


  所以，他只能跑！拼了命的跑！哪怕將尊嚴都踐踏在地，做個屈辱的逃兵！


  說起來，自己不是一向非常擅長逃跑么……曾經的東方小隊在亡靈之災里團滅時如此，現在更是如此！踩著同伴的屍體活下來！屈辱的……活下來……


  王胖子滿心自嘲，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改變，本以為一切都會變好，本以為自己已經和過去不同，本以為能承擔起作為隊長的職責，然而——什麼都沒改變，什麼都沒能改變，無力者依舊無力，弱者……仍是弱者！

  「踏馬的……」


  漸漸的，胖子的速度放緩，一步一踉蹌，眼眶不何時早已布滿血絲，彷彿要流出血來，牙關緊咬，怒髮衝冠，然而在這憤怒之中，更多的……是悲憫和悔意。


  他走不動了，回不來頭，也無法前進。


  這時，前方傳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胖子抬起頭，見到一道微微刺目的白色燈光，燈光之後，一行熟悉的人影順著迴廊向著他走來。


  「你來了……」胖子垂下頭，低聲道。


  「我來了。」白知注視著他，平靜道。


  兩人相顧沉默，微冷的長廊里飄逸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小白……因為我的任意妄為和自視甚高，番子他死了，不說些什麼嗎？」他低沉著聲音，渴望的是被責備和訓斥，這樣他的心理會好受一些。


  「說什麼？」白知卻是反問：「說了就能讓他活過來么？」


  「是啊……活不過來了。」胖子自嘲的笑著：「死了，就是死了……說到底，我什麼都沒能做到的。我真是一個無能的……懦夫啊！」


  這樣屈辱的活著，連同伴都拋棄，連隊友都不願待見，活下去哪裡還像個人？只是螻蟻吧！


  胖子的心底因為過度的自責和愧疚，甚至出現了輕生的想法。


  然而，白知卻蹲下身體，按著他的肩頭：「不，你不是什麼都沒做到，至少……你活下來了，能活著回來見到我們，這對於我而言，就足夠了……」


  王胖子聞言渾身一震，吃驚的抬起頭來，眼中的怒意和悔意如潮水般褪去，他渴望的是責備，但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關切和理解。


  「我是活下來了，但我拋棄了番子……」


  「他是自願留下來的，不走，只會一起死。」白知搖頭，沉聲道：「我不是給你尋找脫離負罪感的理由，只是有時候轉身而逃要比起面對死亡具有更多的勇氣……後者只需要忍耐一瞬間的苦痛，而前者需要背負一輩子的罪惡，你不是懦夫，站起來，胖子！」


  王胖子被白知拉起，手掌緊握著。


  「謝謝……」王胖子眼眶有點紅了，他壓抑著內心波動的情緒：「謝謝，小白。」


  「不客氣，我們是同伴。」白知沉聲道：「走吧，去看看番子……至少，要把他的屍體帶回去。」


  王胖子重重點頭，心態重歸平穩。


  他轉身領著隊伍，來時去時已是截然不同。


  三兩分鐘之後，他們抵達了迴廊的出口位置，眼前是一隻巨大的黑色軀體擋住了迴廊的出口，只露出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費些力氣將它移開之後，發現那是一隻巨大的黑熊，只是它如今已經沒有了生氣，儼然是沒有意識的死體，被白知冰封住四肢，遏制住了行動。


  「這是什麼？」崔智雲疑惑的問。


  東方小隊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中，他們當然看得出來這是誰，除了唐土番，還能是誰。


  見到曾經的戰友已經淪為這六親不認的死體，東方小隊的成員心情五味雜陳，伊芙不忍再看，移開目光，張善水緊皺著眉頭，握著劍柄的手掌都在微微顫抖，第五千落神情微冷，一言不發。


  「他用自己的身體作為障壁，堵住了這裡，爭取來了逃脫的時間，甚至，不惜給自己感染上生化病毒。」王胖子緊握著五指，骨節發白，語氣沉重的說著：「現在已經變異成死體了吧。」


  「胖子……你去結束他的生命。」白知望著它，收回目光，道：「如果他還有意志的話，也會希望死在你的手裡，這已經是最後，給他個痛快吧。」


  「……，好！」胖子應聲。


  他望著黑熊那猙獰的表情，往日的記憶不停的湧現出來。


  「我叫唐土番，黑幫的小頭目，從今天開始跟您混了。」


  「胖哥，這槍怎麼威力這麼大，跟我知道的不太一樣啊。」


  「胖哥，白軍師說了，這招不能亂用，會出人命的。」


  「這只是我的一時意氣，區區的，微不足道的意氣罷了！」


  「嘶——！」


  胖子深深吸了口氣，將心口的記憶，悲傷，難過，傷感，悔意都一同吸入肺部，然後吐出一口炙熱的濁氣。


  「得罪了，番子……如果有下輩子，這條命，我會親手還給你！」


  「兄弟，一路走好。」


  他扣動扳機，子彈打入黑熊的腦袋，穿透了他的左眼，留下深深的窟窿，它咆哮的猙獰動作也猛地一滯，但沒有立刻失去活力，而是緩緩的垂下腦袋，右眼裡的最後一瞬，恢復了一剎那的神采，而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他是，在笑嗎？

  也許，對於唐土番而言，能在隊友的目光下閉上眼睛，享受永眠，也不失為一種幸福吧。


  「一路走好。」白知輕聲低語。


  「黃泉路上，一路走好。」張善水輕嘆。


  伊芙雙手合十，輕輕哼唱起了聖歌，清澈的歌聲引領著亡者的靈魂度過彼岸，直達聖光普照下的天堂……也許這裡沒有天堂，但至少希望他能永眠於此吧。


  銀狐扭過臉龐，看不清她的表情如何，只是垂落的狐耳顯示著她的心情有些哀傷。


  哀悼之後。


  白知甩開沉重的心情，環視眾人一圈，道：「記住這份仇恨，復仇小隊已經跟我們不死不休……我不希望再見到你們任何人死去，所以堅強起來吧。痛苦也好，哀傷也好，這都是復仇的理由……胖子，他就由你親手處決。」


  「我會的。」王胖子握緊了拳頭。


  「現在，怎麼辦？」千落詢問道：「繼續前進，還是選擇返回呢？營救的目標，大概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崔智雲抿著嘴唇，望著昏厥的娜塔莎，有些猶豫道：「其他的人，都全部犧牲了么？」


  「炎龍和707的人只有我和她了，至於第九大隊和雷霆小組的我不清楚。」胖子說著，想起了還有幾人：「對了，還有落日軍團和風暴小組，解放軍的人也有四人活下來了，不過他們走的是其他路線，我不太清楚到底他們是否通過了生化魔方地區。」


  「有誰？」


  「沒詢問，不過記得有一名叫做伊琳娜的女將軍。」


  「伊琳娜！」崔姐呼吸一滯，這三個字幾乎是她的命中死結，她輕輕一咬牙做出了決定，道：「吉姆，沃爾特，你們現在就返回，負責將娜塔莎送到安全地區救治，我和他們一起前進。」


  「你是認真的？」吉姆沉下臉：「就為了那個解放軍的女人？」


  「她不能死在其他人手裡……至少，現在不能。」崔智雲決然道：「我意已決，你們現在就返回，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