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如今被譽為「生命之牆」的金屬怪物，層巒疊疊的將王都圍繞。
想不到，曾以萬物之靈自居的人類，這一次，卻極為諷刺般的把自己禁錮在了這座由納米科技打造的鋼鐵牢籠里。
他們是迷失了嗎？他們是遺忘了嗎？
他們是選擇性的放棄被支配、奴役的記憶了嗎？
但是任憑有如何的感嘆，聽到喧囂不斷的顧客，本著侍奉上帝的態度，還是需要李凜去處理。
這家臨停十字路口的東式餐廳，名喚紅房子。面積不大，裝飾也不奢華，搞不好隨便在步行街上找一家餐館都要比它漂亮，那麼基本情況來衡量，人流也未必熙攘到哪去。
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在八月搭上末班車的熱流侵襲，酷熱的氣息還是很濃，卻擋不住食客趨之若鶩的情況。依照常態，紅房子餐廳的外面必然結成了兩條人形長龍。
物以稀為貴，在潮汐事件中一度遺失的東方食譜，十幾年前卻突然在王都重新人間。可想而知，被父輩們念叨多次的傳說料理，花出怎樣的代價也要到「紅房子」品嘗一番。
念及此，長龍還是過於樂觀，李凜認為，外面應該是人形長城。可能的話，至少要營業到半夜，唉……周末真是個災難，明天的爬山計劃要落空了。
「李凜！」
彬彬有禮的致意送走一頭金毛的客人，吧台中央看板娘的大嗓音接踵而至。
對於這位看板娘，沒人知她姓甚名誰，縱然在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熟悉她的喊她徐娘，不熟悉的喊老闆，除此之外身形高挑，千嬌百媚，便再也沒名沒姓。人如外號，半老徐娘，風韻不減。
「徐娘，找我啊？有什麼關照。」
「不是我，是一個小姑娘找你！」面無表情的看板娘指著後方的空氣，旋即疑惑道，「怪了，剛才還站在這裡。」
這是很值得思考的一件事，自己所就讀的三流大學，沒教會過什麼，本就打算混個工作畢業。除了偶爾會被餐廳的女性顧客挑逗的引發生理慾望外，人際關係其實單純的可愛，再也沒有和過多的人有所交集，所以……會是同學嗎？
而眼下，李凜在餐廳里左顧右盼，先把她找出來才對。
「嘻嘻！大哥哥，你是在找小鈴嗎？」
驀地，一道清脆聲甜的嬉笑穿入左耳，彷彿有人在耳邊清晰的低語。以聲判斷，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
籍著聲音定睛觀看過去，恰巧撞上幾個醉醺醺的顧客掠過……除此之外，聲源處寂靜的要死，偏偏空無一人。
好奇怪！
隱蔽性的惡作劇吧。抱著疑惑的念頭，李凜大感不解，幸好那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大哥哥，你看不到小鈴嗎？」
這一次是右邊了！
李凜迅疾的掃視而去，遺憾，那裡是一群為周末慶歡的學生。
「小妹妹，別鬧了好不好，你在哪裡啊？」摸著頭，李凜被搞的暈頭轉向。
「哇塞！你真的看不到小鈴啊？那……小鈴就和你見面吧！」
咻！
一陣奇妙的眩暈感襲來，李凜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人是蒸發了，對周圍的一切也未有影響。但那短暫的一刻卻造就了磁場波動，如漣漪的一圈圈向外擴散，微弱的可以，但足以驚醒了埋頭算賬的看板娘。
「許久不見的靈子波動，這……是流場空間？」刻板的臉孔化為了驚訝有加的表情……
暈眩持續了十幾秒總算有些緩和，待能清晰的看到四周，李凜揉著眼睛並且發覺了，情況有點不太對。
諾達的餐廳彷彿剛剛經歷過逃亡，本該眾口囂囂，此刻卻是安靜到了極點。這一發現非同小可，冒著白氣的飯菜整齊有序的擺在桌面、吧台間視錢櫃如小命的看板娘無影無蹤，剩下的像是櫥窗后的廚子、服務生等人員盡數離奇失去了身影。
事物的流動關係疑似被打斷，彷彿自己陷入了一個不存在的世界，寂靜的像是只剩下他一個人而已。
乖乖不得了，這是什麼鬼地方！暈一下自己就睡到了第二天嗎？但，這是不合邏輯的。
虛擬投影？增強現實？
李凜顫抖著往後軟到了椅子上，觸感是存在的，催眠？頓時，冷汗直流，致使侍應生的襯衫被浸透。
「貴客到訪，小鈴深感欣喜！」
奇妙的很，影未到聲先至，接著幾乎是在霎那間，一具嬌小的身影現身在正前方，優雅的磕眼、彎腰向李凜示意。
那裡本來是沒有人的，是的，前一秒還不在。
眨眼的瞬間，不到半秒鐘的光景，憑空出現了一名少女。
個子不高，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套著一身精緻的公主長裙十分相得益彰，一雙大眼睛明媚無辜，青澀的粉唇稚氣未脫，若是再發育兩三年的光景，不曉得她會虜獲多少男性的目光。
看來始作俑者終於肯現形了，這表示還是可以有對象可談判的。
不過，被嚇壞的男子卻大感吃不消，自己最不能應付就是這種模樣的小女生了，早知道應該繼續讓她隔空喊話就好。
「小……小妹妹。這裡的一切是你做的？」絞盡腦汁，問了一句廢話。
「咦？大哥哥，有點明知故問了吧。你應該問小鈴為什麼才對。」
「那好吧。我這樣算是被綁架了嗎？可是……」看著空無一人的餐廳，詭異至極，「他們都去哪裡了？」
「大哥哥，你答非所問了哦。不過無所謂，小鈴今天的目的只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那問完就可以幫我解除幻覺嗎？」
相比下，催眠更符合科學解釋一點。如此一來，必須儘快醒來，希望餐廳里亂糟糟的人群不要在自己的身上留下鞋印吧。
「幻覺？人類對於無法理解的事物，通常都以此為借口嗎？小鈴僅能回答，能，也或者不能。」小鈴神秘莫測的笑著。
這個小鬼頭，顯然答案太過於模稜兩可。
「那你還是先問吧。」李凜想了想，只能暫時先妥協。
豈知女孩卻不直視李凜的問題，「小櫻！」攤開手掌，輕喚一聲，霎時間從餐廳外飛來一具白影流光，嘩啦撞碎了玻璃后，輕快的豎立在女孩肩膀上。
竟然是一隻純種雪貂！
長約半尺，通體灰白色的絨毛，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動著，兩腳若隱若現的伸出銳爪，聲帶發出咕嚕咕嚕的嗚咽，很暴躁的在兩邊肩膀徘徊。那代表的意味，只是猜測，它在警告李凜：我並不好惹。
「抱歉啊，小妹妹。你是想讓我回答誰的問題？如果你堅持一隻寵物會開口的話。」還有活物……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真的是幻覺嗎？
「大哥哥，這一點也不幽默哦。小櫻會生氣的。」
登時，一個錯愕之間，那雪貂發出怒吼的尖叫，一團粉紅色的霧芒大盛！
氤氳的霧氣擴散到女孩的全身，片刻之間，露出一截漆黑色花紋纏繞的刀柄。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可怕的醞釀著，僅從不斷溢出的寒光判斷，會是神兵利器？
隨著霧芒的逐步褪去，一片銀白色的刃身得以圖窮匕見，這時才是震驚，本以為會是短刀匕首，卻發現，竟然會是一把太刀！
全長足有四尺有餘，這與小鈴的婉約可人並不相符。原本李凜是這樣覺得的，但是太刀吸引住了他的全部視線，邪異的刀身映出李凜的身影，這一刻，他冷的瑟瑟發抖！
好妖異的一把刀！
「大哥哥！面對妖刀的現世，你仍舊保持沉默嗎？」女孩突然朗聲問道。
妖刀？！難怪會擁有怪異的讓人發抖的感覺。
不過，這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是科技社會，還會有人使用冷兵器嗎？
「小妹妹，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女孩儼然的神色持續了七秒，在得到手中妖刀畢生追尋的答案之前，她等待著李凜的回答。
速度很快，七秒過後，女孩皺著得眉頭舒展開來。對方是個榆木疙瘩，她得出了一個結論，也要做出一個抉擇。
「小櫻，我給過他回答的機會了！」落寞的神情似乎是在對妖刀講話，但旋即卻露出了微笑，淡淡的對李凜續道，「大哥哥，我的問題問完了。」
「這就完了？那是不是可以放了我，解除幻覺好不好？」
小鈴一副學究的樣子搖頭：「不好！因為，你很快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呵呵。小妹妹，你認為在幻覺里可以殺人？」
「你可以試試哦。小鈴可以認真的告訴你，這並不是幻覺哦。」
「我靠！」李凜再次出了一身冷汗，「剛才你不是說我回答問題就會放我走嗎？」
「準確說是可能走。」
「媽的那還不如不回答！」
「污言穢語！」女孩的臉色猶如川劇變臉轉化的飛快，表情中冒著寒氣，冷冷的說道，「作為人類，你死定了！」
「唰！」女孩雙手握緊刀柄，由下至上，劃出了一道悠長的刀痕。凌厲的刀氣在空中斬出細如蠶絲的空間裂縫，像是遭受了劇烈的痛苦般發出高頻率的長鳴，尖嘯著破空直擊！
如果肉眼看得到那細線，就情知要躲。但李凜看都看不清，避之不及！
他以為要命喪當場了，而幸運的是，那刀氣斬在了距離他半米外的桌角上，登時合金造的物件被砍的碎屑亂飛。李凜驚的彈跳到一旁，接著那躥動的刀氣，仍舊去勢不止，但凡據位後方的凳子、桌子盡數被砍了個支離破碎。
哇靠！說翻臉就翻臉，招呼都不打！
暗罵完畢，還是要躲開。他認為如果繼續站著，是當活靶子。無論是否眼前的環境屬於現實還是幻境，索性一個箭步，踢翻已經亂糟糟的凳子，靈感突然閃現，拿起碗碟向頂上最大的燈具拋去，「嘩啦」餐廳的光線瞬間昏暗了許多。
李凜藉此女孩被爆裂的強光下眯起眼睛的機會，藏到了吧台底下。
「大哥哥，越拖下去，只會死的更痛苦哦！」
言畢，女孩漆黑的眸子在暗處呈現微弱的光芒，李凜在何處早已知曉。光線對於人類至關緊要，而對於她，只是個附庸罷了。
腳下輕點，女孩躍起，在空中翻滾一圈，毫無聲息的站在吧台上方，笑嘻嘻的眼睛中看到的是，李凜恐懼的神色。
「很好！就是這樣的表情！」
不等李凜作出任何迴避動作。
女孩僅僅是把妖刀向下遞出，毫無花俏的招式，借著刀刃無堅不摧的特性，霎時貫穿檯面，一刀落在了李凜的胸口！
「啊！」
初一接觸，渾身感到火燒油炸的難受，李凜痛苦的將要昏死過去。老實說昏過去還好，偏偏妖刀爆出一團粉紅色的霧氣，像是OK綳一般纏繞著傷口，薄薄的涼意衝擊著意識令他頭腦精神。觀察得夠仔細的話，霧氣還有治療傷勢的作用，所以砍的卷開的組織緩緩的修復自身。
「大哥哥，抱歉了。這是小櫻的意思！」
驀地，看不見的磁場劃過李凜的身體。
「轟！」先是腦海一陣巨響，緣何會陷入眩暈的狀態，突然塵封已久的記憶洪流沖刷著意識海，那來自遙遠而悠長的記憶不間斷的在眼前回放，這一刻，猶如過了萬年的時光。
「轟！」來自身體組織結構的第二聲巨響，瞬間體內潛藏的基因分子重新分裂組合，在一霎那改變四肢百骸的結構，猶如煙花在體內炸裂，通往千條奇經八脈。
「轟！」最後一聲巨響下，靈魂深處的悲鳴長嘯不止，感情上的眼淚和默然在一瞬間交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枷鎖咔嚓裂開，靈魂掙脫了桎梏……
這一刻，他明白了所有，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數萬族民為他而做出的犧牲，身為「異種白鳩」將要完善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