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體會心痛
清晨，慕玖是被身下一股酥酥麻麻又清清涼涼的觸感喚醒的，微微睜開眼眸，就看見百裏子衿手指上蘸取了少許藥膏……正在幫她塗抹。
她心頭一跳，忙閉上眼睛，裝作還未醒來。臉上淺淺浮出一絲紅暈。這麽羞人的事情，她才不要親眼目睹。
當然看不到不代表感覺不到，慕玖的手心冒出了些細細的汗珠。
昨晚她是怎麽睡著的她也不知道，慕玖隻記得後來的他好似全然失去了理智，不顧她的感受瘋狂地索取。
但，慕玖透過眼睛輕輕眯起的縫隙瞧他，他神情專注而又認真，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麵上帶著愧疚與懊悔。
她便從心底就原諒了他。
百裏子衿上完藥後為她整理好衣裳，掌心又緩緩上移，在她小腹處流連。他眸間不經意漏出的悲痛霎時驚了慕玖的眼。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這裏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樣悲傷？
那是他們第一個愛情的結晶啊。還沒能看這個世界一眼就失去了脆弱的小小生命。慕玖的淚水不自覺地盈滿眼眶，又止不住地溢出來，兩行淚痕輕輕滑過她的臉龐。
“你醒了？”百裏子衿的手指摩挲著緩緩擦掉她麵頰上泛起的淚光。目光溫柔深邃，夾著隱藏在眼底的愧疚與悲痛：“玖兒，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慕玖知道再裝睡已是不可能，便睜開了眼睛，眸裏愈加濕潤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和他的眼。
“我們都還年輕，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他的聲音自身旁緩緩傳來，與她一起體會著痛徹心扉的心痛。
“什麽時候知道的？”她眼裏的淚花越濺越多，他開始擦不幹淨，隻能在她臉下接晶瑩的滿滿一小捧。
“那天，半月閣閣主親口所說。”百裏子衿眼眸裏滿是心疼，並且隨著她的淚水而泛濫溢出，他專注地看著心愛的她。
“半月閣閣主？”她本是淚眼婆娑，忽然眸中閃過疑惑，擦了擦臉上的淚花，身體半坐起來，“你們認識？”
“有一些交情。”百裏子衿近距離看著麵前的她，才發現玖兒的眼眶紅腫了一圈。昨晚，是他過分了。他弄疼了她。
玖兒剛剛小產，身子正是虛弱……
慕玖看著百裏子衿的愧疚，眉間閃過一絲赧顏。
“那……”慕玖忍不住想，既然他們有交情，那半月閣閣主為何還開致她於死地的條件？
“怎麽了？”百裏子衿的聲音很低，帶有一絲深沉。似乎還未從那巨大的悲傷中走出來，目光裏黯然著微微閃著淺淺的疑問。
“沒什麽。”慕玖笑了笑。眼睛裏的淚花像晶瑩剔透的珍珠一樣閃閃發亮。
百裏子衿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眼眸中有了幽深的神采。“說。”
“你嚇到我啦，真的沒什麽。”她眼睛彎了彎，唇邊綻開一抹動人的笑容。
嚇到她了？他眼眸中閃過一抹深邃，語氣稍有緩和，溫柔道，“你瞞不過我的。說吧。”
慕玖靜靜看著他，斟酌著要不要開口。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卻越來越緊，她忍不住妥協，聲音低低道，“就是，那天助你奪天下時，他要我付出了一些代價……”
“代價？他對你做了什麽？”百裏子衿眸中忽然湧出一股寒意，還有隨之而來的猜測。他敢！
“不是……”慕玖知曉他心裏所想，否認了他的猜測，又看著他幽深的眼眸，抿了抿唇瓣緩緩道，“一種毒藥，換一萬精英軍。”
一種毒藥！百裏子衿眸光裏閃過更深的憤怒與憂慮，忙傳喚軍醫前來。他深深摟住慕玖，那人果真做得出來？如若那人真的給玖兒下了什麽毒，他就算傾盡天下，也饒不了他。
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她心下便踏實。無論怎樣，擁有過和他一起的時光，便是美好。
晨曦透過窗子溫潤灑在他們身上，院裏陌生的風景讓她忽然想到此時是身在梅樁國皇宮。她心頭微動，斟酌著緩緩道，“你打算如何處置……沈羽？”
百裏子衿沉默一瞬。啟唇道，“朕不能饒過背叛者。何況我們早已兵戎相見，換作是他，也不會心軟對朕。”
“可是他最後的時候，是退讓了啊。而且他的背叛是有原因的，他後來選擇不放棄也是有原因的。”慕玖的眼睛看著他，目光誠摯。
“玖兒，你總是在為他說話。”百裏子衿苦笑，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果真如此牢固不可撼動？
慕玖語塞。他們之間好像總是在為同一個人爭執，他覺得累，她也覺得累了。
她低眸，靜靜靠在他懷中，不再言語。菊花香氣靜謐沁入鼻息，淡淡的馨香馥鬱芬芳。
軍醫到了。是個頗有資曆的老軍醫。先是向百裏子衿行了禮，又隔著薄手帕靜靜幫慕玖把脈。
半晌，他眸中閃過不敢確定，便又重新診斷了一次，這次眸中添了鄭重。
他看一眼慕玖的麵色，布滿皺紋的臉更加褶皺了，倏爾向百裏子衿跪了下來，“皇上，娘娘的身體裏好像中了兩種劇毒。而稀罕的是，第二種剛好壓製了第一種。”
“但第二種是失傳已久的三蟲三草毒，目前，”那軍醫抬眸看一眼百裏子衿冰冷的臉，眸光輕顫，又快速低下頭來，“並無解法。”
恍如彩霞初飛卻又消散，琉璃初成卻又驟碎。慕玖的心也是突然有了希望卻又失望。
半月閣閣主給她毒藥的初衷是壓製她體內的毒，然後下另一個未解卻可以延長幾個月性命的毒對嗎？她該感激嗎？
她是該感激的吧！至少給了她陪著他的三個月的美好時光。
眼見那老軍醫跪在地上被百裏子衿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嚇得瑟瑟發抖，慕玖便心生惻隱。何必為難他一個老軍醫呢？
“你下去吧。”她輕輕道。那老軍醫感激地看她一眼，又恐懼地瞅百裏子衿一眼，默默卻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門外的陽光淡然灑進來，如銀輝般動人心弦。她輕攬住他的胳膊，“衿，沒關係的。”
“不，有關係的，”他轉眸看向她，想不到她這麽傻，為了他竟做了如此的退讓，“玖兒，我一定要治好你。如果不能，那我寧願與你一同死去。”
“不行。”她捂住了他的嘴，“無論怎樣，你都要活下去。”
“沒有你，我一個人苟活在世上，有什麽意義。”他淡淡道，仿佛個人的輕聲呢喃。
屋裏的菊花香氣四溢，馥鬱芬芳，沁人心肺。但那菊花已經快枯萎了，冬天說著就要來臨。
她沒有聽到他的輕聲細說，隻是靜靜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勾勒著一抹恬淡的笑意。
百裏子衿目光寵溺地看著她，手下撫著她柔順的發絲，倏爾忽然停頓住。
“玖兒，你仔細回想一下，第一種毒是誰給你下的？”百裏子衿想到第一種毒才是一切的根源，眸光漸漸寒了下去，這次他定要把那人碎屍萬段。
“我不知……”她回想一下，忽然想起任嫵漣的臉，“可能是，任嫵漣。但是，我也不確定。”
“好。”他擁住她，查個水落石出很容易，如果真的是她，那碎屍萬段怎麽解恨。城樓之事一起算上。
他有的是法子讓她生不如死。
風吹得寒了一些，天邊的雲彩交纏得略有晦澀灰蒙，陽光躲在雲層後麵靜靜休憩，而調皮的鳥兒凝視一會兒相擁的兩個人，又紅著臉飛走了。
“嘖嘖，真是情深呢。我都不忍打擾。”時光靜謐間，屋內忽然閃出來一個人，戴著半月麵具，著一身熟悉的絳紫色衣袍，冰冷氣息仿若天然般圍繞周遭。
是他！半月閣閣主，“鬼醫聖手”！
“身為鬼醫，難道連一個毒都解不了嗎？還要用另一種壓製？”百裏子衿看到那人，眸中忽然閃過嘲諷，飛起朝他打了過去。
他亦接招。兩人默契地飛向門外，高手之間的對決，旁邊尤其不能有人。
慕玖不知為何嘴角微微抽搐，見麵就打是什麽道理。
他的明黃和那人的絳紫糾纏在一起，不可開交。慕玖窸窸窣窣套好外裳，默默走了出去。
殿前的萬年青葉子款款而落，離他們最近的萬年青最可憐，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而樹上幾片本來躲過了秋季狂風摧殘未曾下落的枯葉，也都乖乖地投入了大地的懷抱。
“請問閣下前來是有何用意？”她清冷開口，以那人的性子，前來定是有要事。別耽擱了才好。
她才不想承認是擔心百裏子衿受傷。
那人聽到正事忙抽身回神，百裏子衿亦停止出手，兩人緩緩落下來。一人淡然佇立，一人身影冰冷。但兩人竟全都發絲絲毫不亂，翩然如前。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對決啊！慕玖心思微動，她都有些躍躍欲試了。要不是今天身下還有些疼……
慕玖不禁輕嗔百裏子衿一眼。他莫名其妙，後又了然地笑。
她麵頰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