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送入洞房
說著百裏子衿眸光向餘秋生那裏瞥去，餘秋生立刻心領神會，向外麵高喊：“呈皇上賞――”
四周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皇上的話頗有一番深意。為何不是城主大人的新婚賀禮，而是顏希姑娘的嫁妝呢？
而那由幾人緩緩抬來的大箱子則讓眾人咋舌。一共八箱，每一箱都需要由三名身強體壯的侍衛合抬，步履沉重間便可知那其中物什的重量。
他們放下箱子時，盡管已經算是輕手輕腳，也不可避免地讓地麵輕震了一瞬。那箱子落地的聲音，敲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謝吾皇厚賞。”沈羽跪地領恩，心底卻彌漫起了淡淡的不安。尤其是看見幾個箱子裏的金銀珠寶在偏堂登記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裏。
金光四射，美輪美奐。件件價值連城。
“不必謝。一日為皇家人，便一世就是皇家人。顏希姑娘就如朕的親妹妹一般，若是舍妹出嫁，做哥哥的備些薄禮也是應該。”百裏子衿眸光幽深，淡淡的語氣似是在討論天氣和膳食。
可是卻引來慕玖心底一顫。一日為皇家人……
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如浮光掠影般在慕玖心中閃過。曾經那麽親密的關係，如何就如親妹妹一般了呢？
四周的人也是各有猜測。顏希姑娘，生長在梅樁城的富商家小姐，和當朝天子，如親生兄妹一般？
“皇上。”千殤如影閃現，在百裏子衿耳畔附耳低言。
慕玖眼睛偷偷向上瞟去，那人的眼眸幽深如墨，無一絲波瀾。讓她無法猜測他在想些什麽。
倏爾，他的眸光若有似無地像她瞥來，竟然是深情如初。似幽深之海一般，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慕玖心神微跳，躲開了他的目光。
“朝廷裏還有事，朕先走一步。”百裏子衿站了起來，緩緩道。
“臣（民女）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羽和慕玖又向他跪了下來，俯首恭送。慕玖心下莫名。突然覺得這一生都沒有這一天向他跪得多。
好像是，他獨自一人，站在萬裏河山之上，擁有著最高的權力，享受著無邊的孤單。
而她，在滾滾紅塵中流浪，攜了別人的手，而拋棄了他。
至高無上的他。
怎麽能有這種感覺呢？慕玖指甲捏到了肉裏，盡力揮去內心的想法，明明是他先負的她，是他先的！
百裏子衿站了起來，削薄的唇輕抿，修長高大的身材如暗夜裏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他緩緩走近了她，又與她擦肩而過，其間沒有任何停頓。
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下的強勢和果決。
慕玖的眸不由向後轉去，卻突然感受到了握著自己的手一緊。
“玖玖，你反悔了嗎？”沈羽清朗如月的麵容上，一雙眸中有著些許失落和緊張。挺秀的身姿因得紅袍映襯而更加形骨，頎長。
“沒有，怎麽會。”慕玖微微笑道，眉眼裏夾雜著些許溫柔。不提剛剛羽哥哥帶給她那樣美好的感動，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從她願意踏出酒館那個門，願意隨沈羽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想好了。
再沒有反悔的餘地。
四周的吹打聲複又響起，婚禮唱官高聲唱起：“夫妻對拜――”
“玖玖，你可要想好了，這禮成了，我們便是夫妻了。”沈羽轉過身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彎腰頷首，而是給了她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慕玖也隨著沈羽轉過身來，默然不語。眉間平靜寧和。和他相對著，緩緩彎腰下禮。
那一瞬間，天地間仿佛所有都靜止了去。日頭耀花了眼。
待沈羽和慕玖直起身子，緩緩轉向了前方。唱官的聲音裏也不免添了一絲喜悅和祝福，大聲道：“送入洞房！”
眾人歡呼雀躍，紛紛起哄。
“送入洞房！”“洞房嘍！”
沈羽微微一笑，抱起了他的新娘。他今生最想擁抱的人。
慕玖將頭埋在了沈羽的胸膛前，默默想起了以前在沈府參加的，他和姐姐的婚禮。
那日拂曉的陽光，細細密密的如銀針般紮進她的心裏。
那時，她就想過，他的懷裏一定很暖和，姐姐一定很幸福。如今體會到後才發現，他的懷中真的很溫暖，夾帶著他溫潤的氣息，讓人心神安寧。
“羽哥哥，”慕玖揪緊了沈羽的前襟，神色之間有些恍然，“你會一直待我這樣好嗎？”
“玖玖，在我麵前，你不必患得患失，”沈羽抬腳走進了屋裏，將她放到了榻上，眸色溫柔，“我不是百裏子衿，我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誤會你，也不會因為種種原因而傷害你。”
“理應尊稱一聲皇上的，”慕玖的臉偏向了一旁，心神微微紊亂，竟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揪這種字眼，“今日是你我婚禮，不想提他。我知該相信你的……”
慕玖頓了頓，又微微笑道：“少喝點酒，早些回來。”
“知道了，小管家婆。”沈羽笑得柔和，如竹染玉露一般眉目疏朗。
慕玖臉上有些微微的紅。又看著他走去衣櫃旁脫下了身上的紅袍，隻著了素白的裏衣。她便趕忙低下了眸，心下有些無所適從。
沈羽換好低奢常服之後又溫柔看了她一眼，才緩緩走了出去。婚禮的流程，新郎要敬酒一圈，然後才能回去洞房，大抵也就日暮時分了。而新娘則不能拋頭露麵，也不能隨意亂走動，隻能靜靜待在房間裏等待夫君回來。
慕玖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四周。房間裏到處都貼滿了大紅的喜字，芙蓉帳上用金絲繡成的牡丹花栩栩如生，紅的耀眼的百子千孫錦被柔軟棉厚，昭示著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良辰吉日。
她手下有些糾纏地絞著帕子，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窗欞紙之上隱隱浮現出沈羽挺秀的身姿晃動，他穿插於各個桌前，被不同的人歡笑著灌酒。
門口兩名侍女靜立著，隨時準備聽從慕玖的吩咐。
慕玖望著窗紙上隱隱約約的他的身影，有些走神。
她知道，洞房，也就意味著……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些事情帶來的傷害和陰影太過深重，慕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邁過那個心坎。
她盡量吧。
冥冥之中慕玖有些微微的困意，便坐著靠在了榻旁休息。闔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百裏子衿今日含笑的眸。
他說，顏希姑娘就如朕的親妹妹一般……
他還說，祝你們百年好合。
明明之前的之前，他曾擁吻著她緩緩道：“玖兒，你是朕今生，唯一願意共度餘生的人。”
明明不久之前，他曾認真專注地對她說：“玖兒，我愛你。”
慕玖閉上了雙眼。竟然就這樣進入了夢鄉。夢中梨花飄揚，漫天潔白勝雪。
一個少年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身形，也看不清他的麵容。
慕玖躑躅著走近了他。他轉了身，看到是她，唇邊微微一笑：“希兒，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就我們兩個。”
慕玖奇怪地看向麵前這個少年，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他。而這時她仿佛又成了局外人。
一個和她兒時一模一樣的女孩明媚地衝那少年甜甜笑，眼睛裏麵是亮晶晶的光：“子衿哥哥想和希兒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嗎？”
少年點點頭：“是啊。”
她便親昵地攬住了他，笑顏如花，聲音軟囁道：“希兒也想。”
希兒也想……
衿……
慕玖突然驚醒，才覺淚已濕了臉龐。外麵已是日暮，天色昏暗了下來。她趕忙拿手帕擦了擦臉，又請侍女為她打水來卸妝淨麵。
侍女本是有些遲疑。但是又想到城主大人吩咐，夫人想做什麽都要盡量滿足。便隻好應下，為慕玖接了涼水來，又兌了熱水。
慕玖自己洗了臉，用毛巾擦了幹去。她坐了下來，看著銅鏡中素顏幹淨的自己，不禁微微揚唇。
濃妝豔抹果然不適合她，還是這樣最舒適。
慕玖怔怔地看著自己，不覺側麵忽然出現了人影。抬眸間，一雙手便緩緩按住了她的肩膀。那人一身紅袍，低頭在她耳畔輕語呢喃道：“我的玖玖，就是這麽美。”
是沈羽。他渾身的酒氣，眼睛裏微微有些空茫。還有毫不掩飾的灼灼。
慕玖太清楚這樣的眼神，代表著什麽。
“大人，夫人。請您們執起合巹杯，交飲合巹酒。”一個嬤嬤端著盤子進來，站定在桌旁。
慕玖向沈羽的方向看去，竟然發現他溫潤的麵容上滿是淡淡的不耐。她心神微跳，忙挽住了他的胳膊：“走吧，流程要走完才好。”
沈羽眸色眩暈，聞言柔和地看向她的眼睛，緩緩道：“好。”
慕玖心下微微鬆一口氣，和他一起過去，坐到了桌前。相關穿插交挨著胳膊飲下了一小酌酒。
把杯子放到了盤子中，那嬤嬤又為慕玖端上來了一盤餃子。個個小巧玲瓏，薄薄的皮嬌嫩可口。
她饞得忍不住拿起筷子就往嘴裏送。咬下一口之後才發現，這餃子竟然沒煮熟？
“生嗎？”沈羽眉宇間似乎是湧著關懷。
“生的！你們府裏的廚子太不負責任了！”慕玖氣鼓鼓得，啪地放下了筷子。那嬤嬤淡笑著退了下去，又為他們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