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街市遇見
“玖玖，”沈羽低眸看了她半晌，終還是退後了一步，神色間晃過一絲無奈與苦痛，“你明明知道，我……”
“我知道，羽哥哥，”慕玖抬眸，眼睛目不轉睛地仿佛能看進他的心裏，又在他內心深處蕩起一圈圈漣漪，她深吸一口氣，複又低下了頭，“你不必說了，讓我自己靜一靜吧。”
時間裏仿佛有千萬瞬的靜謐，今夜無月，樹葉在風的吹動下摩挲，發出瑟瑟的聲音來。
“玖玖，你要相信，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任誰也比不上。"沈羽淡淡道，聲音裏夾雜了一絲歎息和鄭重，但是慕玖一直低著頭不言語，他便也無法。思索片刻，他還是決定給她一些時間。
現在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文茵公主是一國公主，兩國的關係正是敏感階段，聯姻之妻更是不可下堂，何況文茵是他明媒正娶，並無過錯，他沒有理由降妻為妾。
如此，隻能委屈了他愛的女子。其實在以後的時光中，他哪裏會委屈她啊。
“你好生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沈羽緩緩道。
“不必，您還是想好再來吧。”慕玖聲音裏添了一絲委屈和倔強，轉過了身去，裙擺在雕棕色地板上轉過了一個薄涼的弧度。
他的腳步微頓，慕玖隻聽身後一陣長長的歎息，便就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慕玖心下繃緊了弦，蔻丹掐進了掌心裏。待聽到“吱呀”一聲門關上的響聲，她的心才烘然落了下來。
對不起，不是一定要這樣為難你。隻是，誰讓你不是他？
五月十三日，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
到時候趁亂，她便可以去趟天牢。隻是不要出現什麽偏差才好。
夜色濃沉。
慕玖上了榻，寬衣入眠。
夢裏依舊是那顆梨樹，朵朵花瓣下落，紛紛揚揚似滿天的雪花。
一個眉目清朗如月的少年，赧顏著和心愛的女孩說了一句情話，便羞紅了耳廓。
一幕萬年。
晨起，流華宮裏的宮人侍候慕玖穿衣打扮，她便也安生受著。今天她醒的很早，哪怕是在流華宮這樣熟悉的宮殿，她睡得也不算安穩，很早便就醒了。流華宮的宮人盡是舊的，不知是衿一直為她留著，還是沈羽刻意而為。
畢竟，這些宮人中，有荷兒，沈羽自以為的內應。恐怕他還不知道，荷兒已成了別家的人。
“你們都退下吧，留荷兒一個人在這裏就好。”慕玖緩緩吩咐道。
“是。”眾宮女太監彎腰答是，款款退了出去。
一下子，屋裏隻有了荷兒和慕玖兩個人。
“你可是效忠於舊皇的？”慕玖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
荷兒身子一顫，又淡然道：“娘娘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奴婢隻是一個小宮女而已，自然是效忠於娘娘您。”
“這話說得真好，那若我是要救出皇上，幫他複國的呢？”慕玖仿佛漫不經心道。
“娘娘您……”荷兒的聲音有一絲不確定。明明“明妃娘娘”已經和新皇和好了.……
“你的忠心所向，太傅大人已經與我說了。現在我也不是什麽娘娘。就是一個千裏救夫的可憐女子罷了。”慕玖低了聲音，夾了一絲淡淡的歎惋在語氣中。
“娘娘，”荷兒突然跪了下來，“奴婢本是沈大人派來保護娘娘的，在娘娘剛進宮的時候。但是後來皇上發現了奴婢的身份，也未曾說奴婢什麽，隻是讓奴婢好生照料您。奴婢便知道，皇上是個好皇上。這次沈大人和外邦聯合來打大炎，奴婢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也是知道不恥的。他讓奴婢給皇上下藥的時候，奴婢是不肯的，但是他控製著奴婢的父母，奴婢沒有辦法.……”
慕玖抿唇未語，隻靜靜等著她繼續說。
荷兒的聲音頓了頓，又道：“沒想到，皇上識破了我的計謀，選擇了將計就計。原本，您來的那天，是我和皇上約定，給他解藥的那天。”
“既然是假戲，為何要這樣逼真，對外稱病是很容易的。”慕玖淡淡道。又突然想到了千殤，心下了然。
千殤無處不在他身旁，原來，他也早已發現了千殤的背叛。
或許，他也早已預料到了匈奴的乘人之危，知道大炎或許此次是岌岌可危，與其負隅頑抗，不如以退為進。這樣，傷亡還要小一些.……
果然，心思縝密如他。或許，就沒想過他自己。
荷兒見慕玖已然知曉，便未作答。
“荷兒，你扮一下我，我出宮一趟。”慕玖突然道。
“如果新皇來了，怕是要露餡兒的。”荷兒凝眉道。
“他短期內不會過來了，你盡管放心。我們換下衣服。”慕玖莞爾一笑，和荷兒快速地換好了衣服。
樹影搖曳，陽光淡淡從窗欞之間瀉進來，如千絲萬縷的金線。
用荷兒的腰牌，說主子安排去采購，本以為很容易便能出宮。誰知道還是在宮門口被認了出來。
一個似乎是頭兒的侍衛攔住了她，緩緩道：“慕小姐，您若要出去，請允許奴才們向皇上稟報後隨您一起去。”
慕玖愣了一瞬，眉頭皺在了一起，又分開。看來，是怕她去牢中或者聯係舊部了。她唇邊晃過一絲似笑非笑：“去吧，別讓我久等才是。”
“是。”那侍衛向她拱了拱手，趕忙派人去回稟。
日頭有些毒，照在身上有些熾熱。慕玖伸手去擋那陽光，卻還是有細細密密的光亮灑在她麵上，更襯得她的臉光潔如玉，連那點微末的不耐煩都輕了些許。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侍衛便回來了。笑著告訴慕玖：“慕小姐，皇上同意了。奴才們會護送您。”
慕玖微微一笑，抬腳向外走去。四個侍衛緊隨其後。
“你們跟得遠一些，別打擾了我逛街的雅致才是。”到了街市上的時候，慕玖衝身後的侍衛們道。
“是。”那四個侍衛拱手，微微和她錯開了些距離。
街市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商販們盡心盡力叫賣著。慕玖腳下很是悠閑，緩緩走著，還順手買了個糖葫蘆吃，好不樂乎。
陽光明媚，安然美好。
慕玖心裏想著事情，眉眼間有一絲漫不經心。以她的武功，逃過兩個侍衛可以，四個恐怕有些為難……
這四個侍衛，就是沈羽的眼。一舉一動若都在他們眼皮底下，卻是很容易出事。
“希玖姑娘？”一個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慕玖麵前，嚇了慕玖一跳，整張小臉都白了一下。
“呦，做什麽虧心事了？這麽怕鬼上門。”茶君魅惑動人的眼眸微微上挑，眸底卻是難掩一絲疲憊。
“你，假裝不認識我，去挑扇子那兒。”慕玖心神微跳，壓低聲音道。錯開身子恍若未覺任何地向前走去，和茶君擦肩而過。
茶君的神色不變，看著人群中服色相同的四個侍衛，唇邊浮出一抹微末的笑意。
他回身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看到了賣扇子的攤位，和慕玖微彎著腰伏身挑選的窈窕身影。
她的三千如瀑青絲就那樣披散在瘦弱的背上，形銷骨立，卻又美得傾國傾城，獨有一番風韻。
怪不得……茶君的眉間晃過一絲恍然和苦澀，怪不得，那人喜歡。
他緩緩地走到了那個攤位前，情緒已調整得滴水不漏。執起了一把扇子，默默地看著上麵的畫。
四周很是喧囂，這家的扇麵很是精美，來買扇子的人很多。
“醉美樓二樓開兩間廂房，等著我，謝謝。”慕玖微微轉頭，壓低聲音道。
“我和你……不好吧？”茶君的麵目表情突然變得很是奇怪，眼中滿是驚愕還有退離。
“想什麽呢，有事求你。”慕玖白了他一眼，又壓低聲音道。
“有什麽事非要……”茶君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逮到個熟人，非常感謝你！”慕玖的眼裏添了一絲請求和莫名其妙揶揄的笑意。
茶君恨不能仰天長嘯，為什麽每次被她逮到的熟人都是他？
他和她不熟，不熟啊！
“好的，等你，”茶君一瞬間便調整好了麵上抓狂的表情，微微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鳳眸，轉頭看向了老板，“這個扇子多少錢？”
“哎呦，您可真有眼光，這是本攤最精美的扇子了，扇麵是仿著炎嘉十二年簡狀元的山水畫，隻要二兩銀子。”老板笑容滿麵。
“好，給你。”茶君付了銀兩，可直到走在了路上，盯著扇麵還有些怔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年，他作這畫的時候，他其實是在身旁的。
那人的風華絕代其實少有人知，他一直是神秘的。
可就是那年，他打江南回來之後，便一直在書房裏作畫。
茶君因為是長老之一，有進閣主書房的權力。
他敲了門，那人聲音如竹，道聲：“進。”
他便有種如沐甘露之感。
而第一次見他的麵容，更是讓他呆了眼眸。或許沒有人見到閣主的麵容不呆住。
他如謫仙臨世一般，眉目如畫，墨色直發隨意披散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