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卿年VS茶君
或許遇上你就是不該,但是我已深陷於你的風華徹骨之中,歲月打磨情愫,讓我如何自拔。
簡卿年於茶君便就是這樣。
茶君永遠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是在一個濕漉漉的下雨天。
街上開始滿是形色匆匆的行人,慢慢地就變成了了無人煙。
隻有苔蘚,長在石頭上的綠油油的苔蘚,陪伴著孤獨的幼小的他。
他才六歲,便被親生父母丟在了街頭。原因大概是家裏養不起了他。
畢竟,七八個更小的弟弟妹妹嗷嗷待哺。
還記得娘的眼淚,說兒啊,你長大了。
他長大了嗎?或許是的。這樣的事情,確實能讓人一夜之間明白很多事情。
冷,餓,困。茶君發著高燒,瑟縮在空落落的街市一角。
而這時,路過的那人便像天神一般闖入了他的生命。
那時的簡卿年年齡和他相仿,卻擁有著天生般的氣定神閑和從靈魂裏透出來的堅毅,讓人不自覺信任。
“你在雨中淋著,是想做條魚嗎?”簡卿年淡淡開口,聲音仍還有些微微的稚嫩。
“你不也在雨中嗎?也想做魚嗎?”茶君抬眼和他對視,兩個人一起緩緩笑了。
簡卿年將他引到了一家茶館,讓他喝了一杯暖暖的熱茶,來溫一下胃。從此他就叫茶君,茶中見君心。
其實若不是經過的簡卿年,他早就死在了這個無人的街頭。卿年,救了他一命。
可是,後來他才知道。他和他之間,就像魚一樣,雖然有相同的方向,卻永遠也無法靠近。
他是高高在上的半月閣閣主,他隻是一個無名小輩。
茶君無數次仰望他,卻在自己的敬仰之中和他越走越遠。
他開始彷徨。
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讓他和他比肩的機會。便是半月閣的殘忍試煉。上千人中,最後隻能剩下百來個人。
茶君心思萌動,一個念頭在內裏緩緩發芽。他知道,隻有他強大了,才有底氣堅定不移地站在他身邊,而不是卑微地遠遠望著他。
於是,他求了他,決心要參加這次試煉。
簡卿年剛開始不同意,後來不知是礙於他反複叨擾,還是對於這個他親手撿回來的男孩,始終有那麽一絲心軟和肯定,總之最後,他同意了。
那天真是茶君此生最興奮的一天。在試煉裏的日子真的很殘忍,很難熬。每一天都要時刻提防,被別人偷襲,殺掉,都是瞬息之間可能的事情。
茶君繃了一年的弦,從來沒有鬆懈過。而對簡卿年的感情,也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愈加濃烈。
他顯然已經明白了,他對他,不是閣主與部下或者朋友那麽簡單。
因為想著他,所以試煉他是第一個出來的人,因為想著他,所以他一步步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直到以最年輕的麵孔坐上了長老的位置。
媚毒,武功。他什麽都學,什麽學的都好。
可是,愛他這門課,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及格。因為再愛他也隻能忍。那人是那麽的驚才絕豔,對他產生想法,他覺得自己是褻瀆,更配不上他。
茶君日日夜夜的痛苦,從未與別人說過。和卿年道,更是難以啟齒。
卿年,卿年,多想與卿共度餘年。
可是,他連和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世人都知,半月閣閣主行蹤不定,其實不是不定,茶君知道,他去了大炎。
從那幅畫開始,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閣主,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
後來的後來,卿年帶那姑娘回來。傾國傾城,窈窕之姿,眉眼之間有種讓人心疼的憂傷。
他待她很好,教她彈琴,與她吟風弄月。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時,如牛郎織女般,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茶君內心的苦澀更是滋生。他本以為是自己一個人的悲歡,卻沒想到那姑娘心思通透,竟然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事。
卿年死後,他怪過她。因為是因為她,因為她卿年才遭遇叵測!可是她看似孱弱的身子卻仿佛蘊藏了巨大的力量,竟然真下得去手,笑著算計了那天下之主,她曾愛過的人。
希玖姑娘,怪不得那人歡喜。
都說情敵見麵,分外眼紅。他視她為“情敵”,她卻拿他當朋友。
當得知卿年未亡的時候,茶君興奮的同時,也私心裏,再不想她靠近於他。
卿年忘記了所有事情,是他陪著他找回了記憶。記憶中依舊是沒有那個女子,卿年記起了全部,唯獨忘記了她。
可雖然記不起來了她,他們之間,還是有些常人沒有的默契。
隻是,卿年竟然會為了她而訓他,茶君深刻知道了,兩個人在他心中位置的不同,也便寒了所有心意。
原以為這就是結束。領刑那天,他皮開肉綻,卻感不到絲毫的疼痛。
可為什麽,為什麽又要給他希望?
那個姑娘,最終還是選擇了大炎皇帝。不離不棄,兩個人的感情真的很感人,但是,她置卿年於何地?
原來,她竟一直都未把卿年放在心上。原來,卿年竟那樣傻,心底的情感從未曾言語。
炎嘉十六年四月十二日,京城紅霞漫天,窈窕的新嫁娘鳳冠霞帔,母儀天下。
而這榮華,卿年也可以予她。
隻為了一心純淨,他的心,竟是那樣的清澈。哪怕是在淤泥中成長,也不染任何世俗。
卿年,這樣的你,又怎麽不讓人癡迷?
茶君心下苦澀,心疼的同時也一如既往地待他好,想著說到底,也是他陪在了他身邊。
卿年一生孤獨,有他陪在他身邊,也可以無聊時對他說些笑話,時時飲酒作歌,與他執劍天涯,並肩而行。
哪怕是一直以朋友的身份。
他滿足了。
可卿年似乎最近有些不對勁。他有時候會看他很久,看到他以為,他已經發現了他的心思。
卿年從不多話,難以想象有一天,他竟主動問他:“茶君,你有理想嗎?”
“有啊,我想天下無敵的。”茶君魅惑動人的眼眸微微上挑,說了個笑話。
卿年唇邊也堪堪流露出幾分笑意來,那笑真是人間哪能見,讓他差點都要流了鼻血去。
其實,他真的想天下無敵。因為他覺得和他在一起爽朗大笑的時候,就已經是天下無敵了。
馬蹄濺塵,染色年輪,回半月閣的途中,他們不急不緩,繞著路走,走遍了大江南北。
最後一抹輕舟,勾筆入畫。
還是那間書房。簡卿年親筆題下:唯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明明,不該是“孤帆遠影碧山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樣壯闊的詞麽?
茶君抬眸看他,呆了眼眸。
簡卿年的寬袖拂過了他的肩背,在他耳畔輕歎一口氣:“茶君,我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