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不識時務者
“毛毛，不要急，你確定沒有看錯嗎？”徐行沒有經辦過這方麵的案件。
經濟方麵的案件通常由經偵大隊負責。他倒是看過取款機出現異常，因此而產生刑事訴訟的報道。
“確定，七位數，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不會錯的。”怕錯了，高勝寒扳著手指再數了一遍。
“是工商銀行嗎？我陪你去一趟銀行，跟他們交涉一下，看他們如何處理。”徐行拍拍毛毛的肩膀，意思是走吧。
“不用去，他們沒辦法處理的。”殷壯誌走到毛毛麵前，微微一笑。
“為什麽？”高勝寒看著舅舅。
“不為什麽，這本來就是你的錢，他們怎麽幫你處理？”殷壯誌淡然的看著一頭霧水的外甥。
“我的錢？我怎麽會有這麽多錢？不可能。”高勝寒突然覺得舅舅挺好玩，總是玩“逗你玩”的把戲。
“這筆錢，原本是外公分到你爸媽名下的。”殷壯誌認認真真的說——
“十年前，你外公做心髒搭橋手術，他估計你爸爸媽媽不會來接手企業，以防萬一，他分了二百六十萬給你爸媽，結果你爸媽不肯要，一直放在我這裏。
昨天，你外公已經明確說了，這二百六十萬本金包括利息，全部給你。
在此之前，這筆資金我投資到公司股份裏麵去了，其它的收益，比如說股份分紅，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算出來。
你先用這筆本金給你媽媽治病，怎麽使用隨便你。我回去以後，律師會和你聯係，你隻需要在拿到這筆錢的文件上簽字就可以了。”
殷壯誌說的緩慢，怕外甥聽不清楚。
“人間何事堪惆悵”？那真是多了去了。
高勝寒除了開學報名，平時手裏沒有超過過一百塊的時候，他對錢沒有什麽認識。
高勝寒父子兩個需要的一切用品，母親幾乎都會提前買好。
母親給他一百塊錢是零花錢。
當母親在換洗衣服的時候，發現兒子口袋裏麵的錢少於五十塊的時候，她會將零錢收起來，重新放一張百元大鈔進去。
一個學期下來，母親很少會放兩次錢。
高勝寒不吃零食，不玩遊戲，他花錢隻是花在買賀卡和生日禮物上。
聽了舅舅的解釋，高勝寒不發愁了，他當機立斷，“舅舅，這個錢我不能要。我爸爸媽媽不要，我怎麽能要呢？”
再說了，高勝寒也不知道要這麽多錢，拿來幹什麽。
“毛毛，你也快滿十八周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你爸爸媽媽可以不要，因為他們以前有工作，有固定收入，你有什麽？
你媽媽要不要治病？你要不要去看望你爸爸？你爸爸不能夠贍養老人了，你是不是要替他盡孝道？老人病了，你是不是要拿錢看病？你讀書要不要錢？”
殷壯誌耐心的分析給外甥聽。
“我不讀書了，替我爸照顧我媽。”高勝寒嘀咕道。
“你不讀書陪伴媽媽，我同意，百善孝為先，任何一個保姆都不可能比親人的護理，讓病人恢複得更快。
但是，你要不要吃飯？要不要穿衣服？要不要交水電費？錢呢？
有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這個道理你要清楚。
你要照顧媽媽，又不可能去賺錢，你說你怎麽辦吧？”
殷壯誌是耐心的，也是鬱悶的：看來老子混蛋，兒子也差不到哪裏去。
“那也不需要這麽多錢。”高勝寒想，身上放這麽多錢，晚上睡得著嗎？
“這不是現金，不需要你抱著它們睡覺，你不用的時候，隻需要將它們看成阿拉伯數字就可以了。
舅舅也不喜歡錢，舅舅想成為一個文學家，但是你媽跟你爸走了，我不能不幫你外公打理企業呀。
你外公喜歡什麽？說起來他也不是守財奴。可是老爺子喜歡看著這些阿拉伯數字不斷地增長。
為了讓他開心，我隻能盡力而為了。什麽叫孝順？孝順的重點是順，父母怎麽開心，你盡量順著他們。忤逆父母的叫逆子。知道嗎？”
“舅舅，照你這麽說，我媽媽沒有聽外公的話，豈不成了逆子？”高勝寒發現這是個很嚴重的性質問題。
“你外公會生你爸爸的氣，不會真的生你媽媽的氣。”
“為什麽？”高勝寒搞不懂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人的職責是相夫教子孝順公婆，所以世上有逆子一詞，沒有逆女一說。”
“外公不生我媽的氣，反而生我爸的氣，沒道理吧？”高勝寒想師出要有名，生氣也要說的過去道理吧。
“怎麽沒道理，女婿是什麽？女婿是半個兒子，我不知道你爸哪一點像半個兒子，竟然到了父母給他錢都不要了的地步，說他是混蛋絕對沒冤枉他。”
“我是外甥，怎麽能夠拿這個錢呢？”高勝寒不相信舅舅總是有理。
“你不僅能夠拿這個錢，而且必須拿這個錢，那是外公給你的，你是什麽身份自己不知道嗎？你是外孫子，兒子，孫子，孝子賢孫，名正言順。”
“殷總，你以前是不是參加過大學生辯論賽？”徐行笑嘻嘻的問。
“哦，徐大是怎麽知道的？當年我是新加坡大學生代表隊的二辯，到國內參加過比賽。你在電視裏麵看見過我？”這是殷壯誌引以為豪的經曆。
“我哪裏有時間看電視，看你跟外甥說理，有條有理引經據典，用巧舌如簧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沒參加過辯論的人，不可能思維那麽敏捷。”
徐行拍拍高勝寒的肩膀，“毛毛，舅舅是不是很厲害？佩服不佩服？服氣不服氣？”
高勝寒盡管沒有說出來，心裏當然佩服，而且為自己有如此優秀的舅舅，引以為榮。
“舅舅，你不是說這本來是我爸媽的錢嗎？我拿了他們的錢，也是不孝順的吧，我保管可以，讓我爸簽字吧。”
“你外公是董事長，錢，所有的資產，都是老爺子名下的，現在外公給你了，就是你的錢。”
“那我爸媽不是沒錢了嗎？”高勝寒沒想別的，隨口一說而已。
“看來你比你爸有經濟頭腦，你的是你的，你爸媽的是你爸媽的，放心，不會少他們的。”舅舅摸摸外甥的頭。
高勝寒急了，說我有經濟頭腦，不是說我貪心嗎？別人慌不擇路，他是慌不擇言，“舅舅，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嫌錢少了，我是怕外公沒有那麽多的錢。”
“嘿嘿嘿。”殷壯誌因為姐姐的手術很成功，心情特別好。
“毛毛，告訴你一個經濟秘密，千萬不能讓你的兩個姐姐知道，你外公這麽一點錢還是有的，他不怕晚輩要他的錢，就怕晚輩不要他的錢。
可以毫無疑問的說，你需要用多少錢，隻要有正當的理由，他百分之百會給你，你外公一直最喜歡的是你。等一下，我接個電話，你看，說曹操曹操到，你外公的。”
“爸，我現在在醫院裏麵，姐姐剛才做了手術，手術很順利，正準備打電話給你呢。”殷壯誌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你離開泉州，到現在將近二十個小時了，你準備了幾個小時？能不能看到你姐姐？好，你開啟視頻，讓我看看她。”
殷壯誌趕緊掛了電話，“朱顏，你趕快開視頻，讓老爺子看看這裏的情況。”
朱顏開了視頻，馬上介紹情況，“董事長，我們現在洪城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玻璃裏麵是無菌監護室，病床的就是毛毛的媽媽，根據醫生的分析，明天的這時候，她應該會蘇醒。”
“有哪些人在現場？我看看他們。”老爺子更想知道，有哪些人在關心他的女兒，在幫助他的外孫。
“好，我介紹一下。”朱顏將攝像頭對著徐行，“這位是徐行大隊長，銀城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從毛毛媽媽犯病到現在，他一直陪同在身邊。”
“徐大隊長，謝謝你呀，辛苦了。”
徐行急忙立正敬禮，“董事長，不辛苦，應該的。”
“好，好，好，謝謝！謝謝！有機會來泉州玩，我作陪。”老人家連連點頭。
“董事長，要不要跟毛毛說幾句話？”
“讓毛毛跟我說話吧。”
高勝寒怯生生的接過手機，怯生生的看著屏幕上的老人，他以為老人曆經滄桑應該是滿臉皺紋的，相反，老人清清爽爽的，你幾乎看不到歲月的溝溝坎坎，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一頭短短的白發顯得精神矍鑠。
這個老人會是那個一直喜歡自己的人嗎？高勝寒倉卒之際竟然忘記了叫外公。他仔仔細細的在尋找老人與母親的相似之處，結果有點失望，他覺得除了眼神，舅舅更像外公。
“你怎麽不叫外公呢？”徐行看見鏡頭裏麵的兩個人，默默的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忙提醒毛毛。
“外公。”高勝寒有點不好意思了。看見舅舅的一瞬間，高勝寒是心潮澎湃，他奇怪自己看見外公居然異常的平靜。
“你瘦了，看過去成熟多了，磨難不是壞東西，自古英雄多磨難 ，不錯不錯，你現在看上去才真正的是高義的兒子。”
高勝寒以為自己聽錯了，外公不是不喜歡我爸爸的嗎？“外公，我爸爸坐牢了。”
“坐牢是給他的磨難，也是老天爺的賞賜，我要感謝那位將他送進監獄的領導，他做了我想做而不能做的好事情。不就是六年嗎？沒關係，六年的時間可以讓他好好的反思一下。
毛毛，你爸爸高義是真男人，你媽媽殷勤沒有看錯他，隻不過他是一個不識時務的英雄，識時務者可以為俊傑，但不是英雄。毛毛，你把電話給你舅舅。”
“爸，你還有事情要交代嗎？”殷壯誌管理著幾萬人的集團公司，如魚得水遊刃有餘，但跟老爸說話一向沒有底氣，從小到大老爺子不責備他的時候不多。
“你比毛毛還小嗎？好好謝謝小徐。”一句話說完，老爺子掛機了。
這個世界很奇妙，父子談得來的很少。要麽兒子沒話和老爸說，要麽老子不想同兒子多說。
謝徐大的事情，殷壯誌已經有了初步打算，大家到現在還沒有吃飯才是當務之急。“毛毛，你留在這裏，我們三個人去吃飯，等朱顏阿姨吃好了，過來換你。徐大，走，我們去喝兩口，放鬆放鬆。”
“好。”徐行剛剛說出口，有電話來了，“我接個電話，局領導的。”
“局長的？”殷壯誌問。
“副政委的，老同學。喂，領導有指示嗎？”
“你還在省城人民醫院嗎？什麽時候回來？今天？不用急了，明天後天都無所謂。政委打了電話跟你嗎？還沒有。哦。上午局黨委開了班子會，提前透露一下，你的崗位調整了。我說你呀，你也真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