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不能不要臉
“謝謝！謝謝阿姨！”高勝寒鞠了一躬，他的感謝是發自內心的。
“小夥子，我有那麽老嗎？”女乘務員笑問。
高勝寒連忙改口，“謝謝大姐！謝謝！”說罷，轉身要走。
“等一下，再拿一瓶去，吃兩次就沒事了。”女乘務員另外拿了一瓶藿香正氣水遞過去。
“謝謝！謝謝大姐！”高勝寒再次鞠了一躬，真的很感激。
高勝寒回到座位跟前，發現自己的位置被一個三十左右的女的坐了。
女的瓜子臉，一頭柔順飄逸的秀發束在腦後，兩片薄薄的嘴唇，一口整整齊齊的牙齒。看見他走過來，忙往外麵挪動身體。
“你坐裏麵，我坐外麵沒關係。”高勝寒邊說邊把藿香正氣水，放在了茶幾上。
對麵的中年人笑一笑，“拉肚子啦？藿香正氣水很管用的。”
“嘿嘿，這是什麽藥？我一吃下去，馬上立竿見影，怎麽這麽神奇？”坐下來，高勝寒又拿起藿香正氣水看了看。
“這是我們傳統的中成藥，全部是用中藥做的。唉，我們以前有很多這樣神奇的藥物，像雲南白藥，六神丸，十滴水，人丹。”中年人在歎氣。
“不是說，中藥不如西藥快嗎？”高勝寒好奇地問。
“誰說的，那是他們不懂。隻要是對症下藥，中藥根本不比西藥慢。
在人們的印象中，好像中藥總是要煎很多次，吃好長時間，其實，那是治療慢性病，對付大多數慢性病，西藥基本上是沒辦法的。
西醫的辦法很簡單，開刀，切除，中藥可以治本，但是對付慢性病，那肯定是要慢慢來的。”
中年人說得很幹脆。
“叔叔，你是做什麽的？是不是老中醫？”高勝寒心想，這個人不是老中醫，不會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不是，我以前是醫藥公司的，跟醫藥打了二十多年交道。”
“你現在不在醫藥公司了嗎？醫藥公司不好嗎？”為什麽是以前呢？
“國營的醫藥公司破產倒閉了，我們早就下崗了，現在到外麵去打工。”
中年人個頭偏小，差不多有五十歲了，一頭黑發。不過，你隻要認真觀察一下，就會發現，他的頭發是染過了，發根有很多白發。
“叔叔，煙草公司好像還有吧？為什麽醫藥公司會破產倒閉呢？”高勝寒想不明白。
身邊的女的笑了，“煙草公司比醫藥公司掙錢啦，這還想不明白？”
“可是吸煙有害健康，醫藥是保護健康的，不是嗎？”高勝寒更不懂了。
“你問我，我去問誰？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
當年我退伍的時候，本來是分配到副食品公司煙草倉庫的，那時，心想自己不抽煙，還是去醫藥公司吧，人總不能不生病吧？
於是，我就送禮托人開後門換了，去了醫藥公司，現在我下崗了出來打工，一年才三四萬，那個去了煙草公司的人，他每年的工資十幾萬，天壤之別呀。”
“不會吧？你是在藥房做事嗎？我有個姐妹，她是在藥房工作，我聽她說，她一個月保底就有四千五，加上提成，一個月到手七千塊沒問題，你怎麽會那麽少？”女的牙齒不但整齊而且很白，說話聲音也好聽。
中年人無奈的搖搖頭，“她肯定是執業藥師，否則不可能有那麽高。”
“她是執業中藥師，你幹了這麽多年，還不是藥師嗎？”女的不相信。
“我是藥師，從業藥師，如果不是藥師，別人根本就不要這麽大年齡的，要的話，工資也就是兩千左右。”
“叔叔，我能不能夠到你們藥房去工作？”如果是可以的話，那就太好了，省的下了火車，不知道往哪裏去。高勝寒想。
“你是學什麽專業的？不是藥學專業的，不會要。政府在這一塊把關是對的。
可是，藥師隻認證書，不管實際工作水平，那是大錯特錯的。
美女你說的那個姐妹，她是執業中藥師嗎？我可以肯定，她認不到十種中藥。”
輕蔑和不屑毫不掩飾地掛在中年人的臉上。
女的笑得很燦爛，“是呀，是呀，我記得她自己說，我根本不認識中藥，但是她考到了執業中藥師的證，她說她不做事，每個月都可以拿到二千，是這樣嗎？”
“不錯，開藥店沒有執業藥師證，辦不下來藥品經營許可證，所以，現在會做的，不如會考的，等到我們這一代人走了，中國的中藥差不多也就完了，沒人懂中藥了。”
老藥師是個表情豐富的人，臉上瞬間換成了感傷和無奈。
“叔叔，您為什麽不去考執業中藥師呢？”高勝寒問。
“我們怎麽考？沒有大學文憑，年齡也大了，記憶力不行了，慢慢混吧，混到退休算了。你是出來找工作？準備去哪裏？”老藥師關心地問。
“我買了到南京的車票，看情況再說，叔叔是到哪裏？”高勝寒不會說謊。
“我到上海。”老藥師回答。
“我也是到上海，小夥子，到上海去吧，那裏城市大，流動人口多，就業機會也多。”女的勸說道，很誠懇。
“到了上海，你如果找不到工作，可以來找我。”女的從手提包裏麵拿出兩張名片，給了老藥師一張，一張遞給了高勝寒。
高勝寒拿在手裏隻看清楚了三個字：菊珍*黃，女乘務員來到了麵前，“小夥子，好了嗎？”
“好了，好了，謝謝，謝謝大姐，我把這一瓶吃了，再去喝一口自來水。”高勝寒站起來，他將名片放進口袋，然後拿起了藿香正氣水。
“等一下你過來一下。”女乘務員走了。
拿著藿香正氣水，高勝寒在尋找“突破口”。
“給我，你看一看。”老藥師伸手接過去了，他很輕鬆的拉開了瓶蓋。“你說你還要喝自來水？”
“對，您不是說我拉肚子，是因為不適應嗎？我再喝一次，不就適應了嗎？咳咳。”藿香正氣水的味道確實很衝，高勝寒喝下去，拿著空瓶子去了廁所。
廁所裏麵有人，高勝寒將空瓶子扔進垃圾桶，然後就在洗手間捧了兩口水喝。他現在不介意別人會看到了，誰認識誰？誰會在意你喝什麽！
乘務員的值班室，門是虛掩的，高勝寒敲了敲門。
“推開。”女乘務員望著高勝寒，“第一次出門？我是說，你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門？”
“是，大姐怎麽看出來的？”高勝寒覺得社會上，這些人怎麽都那麽厲害，看一下你，就能夠得到很多信息。
“坐在你邊上的那個女的，是幹什麽的？你們認識嗎？”
“大家都不認識，我們不是也不認識嗎？”高勝寒笑一笑。
“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多留一個心眼，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明白嗎？”女乘務員沒笑。
“沒事，我又不是女孩子，出來打工，身上也沒錢，別人騙我幹嘛？大姐放心好了。”
“我是提醒你，現在搞傳銷等等亂七八糟的人很多，多留一個心眼，會很辛苦嗎？去吧。”女乘務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在回到座位上之前，高勝寒遠遠地就開始觀察身邊的那個女的。他覺得這個人有點像職業女性，清爽整潔，正正經經的，她的名片還有點“洋氣”。乘務員大姐為什麽說，對這個人要留一個心眼呢？
“藿香正氣水，是乘務員給你的嗎？”老藥師等到高勝寒坐下來了，問。
“是，為人民服務，我也是人民一份子。”高勝寒覺得長途旅行，旅途中不說說話，確實是寂寞的。
“人哪，真的是寧生窮命，莫生窮相，長得帥不吃虧。”老藥師自嘲道。
為旅客服務，和帥有關係嗎？高勝寒認為這完全是兩碼事，他問，“叔叔，您說您打工，一年到頭就是三四萬，而這位大姐說的那個姐妹，她怎麽會有七八萬，比您多了一番呢？”
“這個很正常。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她們年輕人，不管你什麽顧客進來，她們都可以推銷高毛利的產品，嗨，我就不敢，也不會。”老藥師唉聲歎氣的。
“做生意是為了掙錢，都是這樣的，買不買隨便他，有什麽敢不敢的？”菊珍*黃不以為然。
“賣藥和賣別的商品不一樣，賣藥一定要賣對的，以對症下藥為原則，而不是將貴的、毛利高的忽悠出去就可以啦，吃不好，明天再來買。”
“老板會喜歡她賣貴的吧？”菊珍*黃心裏說，難怪你工資低，市場經濟，誰讓你不懂，不懂就應該交學費。
“叔叔，您說您不會這樣做，我能夠理解，為什麽會不敢呢？別人敢這樣，您怕什麽呢？”高勝寒不能理解。
“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你就會理解的。這麽跟你們說吧，一個感冒，如果店員不問你是什麽感冒，他隻問你咳嗽嗎？發燒嗎？有痰嗎？然後馬上給拿感冒藥，止咳藥，化痰藥，退燒藥，這就是明顯的坑人。
感冒有風寒感冒、風熱感冒、病毒性感冒、流感，他故意不區分，就是為了賣貴的，其實，感冒好了，其它症狀自然而然會消失了。”
老藥師停頓了一下，他摸一摸臉，“她們年輕人這樣做了，顧客會理解，年輕人嘛，沒有經驗，顧客頂多也就是說兩下，如果是我們老員工這樣，顧客會說得很難聽，說我們要錢不要臉，哎，現在已經沒有人講職業道德了，但是，我們活了大半輩子，不能不要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