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七年而已
“那看來,還是我害了他,”羅維看著門外的衛嵐道。
“他的幸與不幸不由公子,”拂衣大師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公子不可下此妄斷。
羅維心緒煩亂,當下決定不再談衛嵐的事,而是問拂衣大師道:“都道大師知人前世今生,不知羅維的前生大師可否知道?”羅維這話問出口了,就忐忑不安地等著拂衣大師的回答。
拂衣大師就看著羅維,看了很長的時間。
“大師?”羅維被拂衣大師的這雙眼看得心裏發慌,在這雙眼的注視下,他心中所有的陰暗好像都無所遁行一般。
“我沒有這個本事,”拂衣大師直到發現羅維已經坐立不安了,才開口說道。
羅維坐在座位上有些呆傻,這人看了他半天,結果就給了他這麽一句話?“這不可能!”激動之下,羅維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聲音也突然間放大了數倍。
“公子?”衛嵐聽到禪房裏聲音不對,也顧不上裏麵坐著的是國師了,忙就衝了進來。
羅維看到衛嵐,怔了怔,才發覺自己剛剛失態了。
“率性而為才是公子的真性情吧?”拂衣大師也站了起來,從嘴角泛開的笑意很是溫暖,“公子,相由心生,我那時說公子心中有恨,是因為看到了。”
羅維麵色發白,他不記得那日在宮門口,他有對龍玄起過什麽恨意。
“人生不過百年,”拂衣大師看了一眼衛嵐扶著羅維的手,“三公子,你問前生,前生已經過去,你何不隻看今生呢?珍惜眼前人,能離開還是離開吧。”
“你要我去哪裏?我的家人都在這裏,我能去哪裏?”
“公子能守著他們一世嗎?”拂衣大師問:“公子的家人又何嚐不希望公子一生安樂呢?如果公子有事,他們又如何能安心?”
“除了要我離開,大師就沒有別的話要與我說嗎?”羅維問道。
“公子好自為之吧,”拂衣大師道:“趁還能走時,就遠走吧。”
“大師怎麽知道我日後就走不了?”
“人在一個地方待得越久,羈絆就越深,得到的東西越多,就越舍不得放棄。”
羅維有片刻的沉默,隨後就衝拂衣大師一笑,“大師可以拂衣五湖,自是瀟灑。羅維隻是一個俗人,大師的話我還是聽不懂。大師,其實羅維這一世所求的東西也不多,如果心願達成,那時不管羅維身在何位,羅維都會走。”
“公子,”拂衣大師口中念了一聲佛號,“隻願公子能記往今日的話,他日不要忘了才好。”
“我答應過一人,要去看他的故裏,”羅維握住了衛嵐的手,“路途雖遠,但羅維總會去的。”
衛嵐扶著羅維的手又緊了一些。
“羅維告辭,”羅維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國師不說,他也不能強求,說來說去都是勸他遠走,可是現在他如何能走?
“公子不如在我這裏住上一日,”拂衣大師卻開口相邀道:“讓自己的心靜一靜。”
“大師也知道十皇子出生,羅維要進宮去道賀,日後再來打擾大師吧,”羅維卻拒絕,佛門清靜之地,他這樣的人似乎不適合久留。
“好,”拂衣大師也不多留,命之前的那個小沙彌送羅維與衛嵐二人出寺去。
衛嵐走在禪寺裏,忍不住好奇,四下東張西望著。
“你在找什麽?”羅維問,衛嵐這人很少會這樣。
衛嵐小聲道:“公子,這裏真的有那座九重寶塔嗎?”
羅維也站了下來,他們此刻站在一處佛殿前的空地上,羅維放眼望向四周,都是巍峨的佛殿,重簷飛翹,鬥拱交錯,傳聞中寶塔的身影卻是沒有看到。
“公子有事?”帶路的小沙彌看這兩人都停下不走了,便問道。
“小師傅,”羅維問這小沙彌道:“這寺裏不是有一座九重寶塔嗎?為什麽我們都看不到?”
“這個小僧也不知道,”小沙彌的樣子看起來不想是在說謊。
“你也不知道?”羅維有些不相信。
“小僧五歲就來禪寺了,”小沙彌說:“在這裏六年,真的沒見過什麽九重寶塔。”
“原來是這樣啊,”羅維笑道:“我們隻是好奇,小師傅前麵帶路吧。”
小沙彌一直把羅維和衛嵐送出了禪寺,看著羅維被衛嵐扶上了馬車,才回到了寺中,將半開的小門又重新關上,阻住了外麵的香客們,投入到門後的好奇目光。
坐上了馬車後,衛嵐就問羅維道:“九重寶塔的事是假的?”
羅維歪在車中的軟墊上,說:“那隻是一個小沙彌,能知道多少護國禪寺的事?那座禪寺,就算是太子,沒有國師的允許也無法進入。”
“那就是有了?”
“不知道,”羅維說:“那是皇家的事,我們做臣子的管這個做什麽?”
衛嵐想想羅維的話也對,隻有皇帝和國師才能進去的寶塔,就算有,他這個老百姓也進不去,他想它做什麽?
“嵐,”羅維喝一口一直在車中溫著的水,對衛嵐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可以走的時候,我們就去宣州。”
衛嵐點頭。
“你不問我是什麽時候?”
衛嵐這才小聲問:“是等太子登基之後嗎?”
羅維有些吃驚地看著衛嵐,說:“我還以為嵐不懂這些呢,原來嵐也看得明白啊?”
衛嵐說:“衛嵐也在相府住了這麽久,知道隻有太子地位穩固,相爺他們才能活得安穩。公子為太子奔忙。其實就是為了相爺他們。”
“是啊,”羅維聽著衛嵐的話,突然發覺自己對衛嵐還是不全了解,原以為衛嵐不懂這些朝堂帝位的事,卻原來他已經看得明了了。
“衛嵐等公子,”衛嵐鄭重其事地道。
“不會那麽久啦,”羅維笑了起來,湊到衛嵐的耳旁,輕聲道:“等到太子登基,那我們得等到什麽時候?那時候我們都成了老頭子,走不動路了,該怎麽辦?”
衛嵐被羅維的話逗得笑了起來,他們都成了老頭子,那得等多少年啊?“如果真是那樣,那公子和我是等不了。”
羅維順勢將頭枕在了衛嵐的腿上,興武帝的死期他是知道的,還有七年而已,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