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能否信我?
羅維出了傾文殿的這間殿堂,才發現宮裏已經點了燈,黃昏時分入的宮,此時已經是快到夜半。
“羅維,”龍玄走到羅維身後,小聲道:“你我之間恩怨難了,但這次為了大周的江山,你還是暫放下心結,與我合作,至少在烏霜城歸之前,你要信我。”
羅維回頭看龍玄,明明這人就站在廊下宮燈的光暈之中,卻周身一片陰影,羅維看不清龍玄臉上此時的神情,隻道:“小臣何時不信殿下了?殿下所說的恩怨,更是無從談起。”
“羅維,就算是為了社稷江山你也不能信我?”
“你可悔過?”羅維突然問龍玄道。
龍玄不明所以,“悔什麽?”
“為了去月州你的傾文殿少了兩個家人,”羅維道:“如今看來這兩人走的冤枉,你就不悔?”
龍玄沒有半點多想地道:“已經死了的人,我從來不會再想。”
羅維看看麵前的這一間間宮室,這裏多的是美貌女子,他真是多此一問了,“這裏很快會有真正的女主人,”羅維對龍玄道:“隻是不知道哪家的公侯之女有此幸運,可以入主傾文殿。”
“你也聽說我要立正妻了?”龍玄說。
“是,聽說了,”羅維道:“女子們會問國家天下的不多,二殿下與三殿下此次要立正妻,這個話題女子們最感興趣。”
龍玄稍加一想,便也知道這事羅維就算病在家中也會知道。他的事放在一邊不談,三弟龍行的正妻之選,羅家不可能不管不問。
羅維衝龍玄躬身行了一禮後,說:“殿下留步,小臣告退。”
庭院裏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庭院裏的樹叢發生“嘩嘩”的聲響,廊下掛著的宮燈也是東搖西晃,光影頓時忽明忽暗起來。
“殿下,”福運從回廊盡頭那裏小跑了來。
龍玄沒有去看福運,他看到羅維受了這一陣風吹之後,雙肩就是不受寒的一縮。
“殿下,”等福運走得更近了一點,龍玄和羅維看到福運的身後,跟著趙福,還有衛嵐。
“嵐?”羅維驚訝地看著走到了自己身前的衛嵐,“你怎麽會來?”
衛嵐望著羅維一笑,然後跟著趙福給龍玄行禮。
趙福給龍玄行了禮後,才對羅維笑道:“公子,陛下知道你來了二殿下這裏,這會兒夜也深了,也起了風。陛下命奴才領衛侍衛進宮,伺候公子來了。”
羅維向著長明殿的方向謝了恩。
趙福對著羅維是一臉的笑容,“公子,陛下這是怕奴才們伺候不了公子啊。”
“趙公公哪來的這種話?”羅維笑道:“陛下這是心疼你們了!”
趙福笑著連聲說不敢。
“殿下,”羅維與趙福也說笑過了,就對身旁的龍玄說:“小臣告退。”
龍玄說:“好,你路上小心。”
羅維剛下了一階台階,又是起了一陣大風,比方才那陣還要猛烈。羅維用衣袖遮了臉,往衛嵐那裏靠了過去。
衛嵐忙將手裏拿著的裘氅給羅維披上。
龍玄解身上厚氅帶子的手又放了下來。
衛嵐與羅維換了一邊,自己站在了上風處,替羅維擋住了一點寒風,扶著羅維往傾文殿外走。
龍玄看這兩人走在一起,寒風冷冽之中,竟有相伴之意。龍玄麵色冰冷,轉身進殿,不想再看,也無法走上前去分開這兩人,他就隻能自己走開。
傾文殿外,羅維對趙福說:“趙公公回去吧,我與衛嵐走著出宮就可。”
趙福說:“這樣公子會添勞累的。”
“無妨,”羅維的賞說話間就已經到了趙福的手中,“我坐久了,也想走一走。有衛嵐在,你們就不必管我了。”
趙福說:“那公子還是坐軟轎出宮,讓衛侍衛陪著走可好?”
羅維小聲對趙福道:“我隻想在宮裏走一走,衛嵐這還是第一次進到宮裏來呢。”
趙福這才笑道:“奴才明白了,就如公子所願,”說著從身後小太監的手裏拿了一盞宮裏領路照明的五彩琉璃燈,交到了衛嵐的手中。
“我們走吧,”羅維站在了衛嵐的身邊道。
衛嵐一手拿著琉璃燈,一手扶了羅維,小聲對羅維道:“公子認得出宮的路?”
“認得,”羅維小聲衝衛嵐笑道:“跟著我,就不會迷路。”
趙福一直看著兩人一步步走遠了,才對抬軟轎的兩個小太監道:“就這麽遠遠跟著三公子,他若是路上走不動了,你們就上去。”
兩個小太監忙抬著空轎跟了上去。
福運跑回到龍玄的書房裏,向龍玄稟道:“殿下,三公子與那個衛嵐走了。”
龍玄看著對麵的茶杯,羅維在他這裏,別說是喝一口茶,連這白玉的茶杯他都沒有碰一下。“趙福他們跟著?”龍玄問。
福運說:“三公子沒讓趙福他們跟著。趙福還是有眼色會巴結的,三公子走遠之後,他讓抬轎的兩個小太監跟在了後麵。”
龍玄低頭再一次細細看著北燕的山河圖。
趙福等不到龍玄說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書房裏門窗緊閉,書桌對麵的那股藥香味,仿佛是凝滯在了那一尺寸之地裏一樣。龍玄不知是做何想,埋頭在山河圖上片刻之後,竟是拿起了那杯沒有動過的茶水,潑向了書桌的對麵。白玉的茶杯滴水不剩之後,被龍玄狠狠地摜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趙福在書房外守著,聽到了書房裏的動靜,卻不敢去一探究竟。
鋪滿了落葉的石板路上,羅維和衛嵐並肩走一起。
“冷嗎?”衛嵐問。
“我都裹成這樣了,”羅維說:“再要冷,我還能出家門了嗎?”
衛嵐便摸一下羅維的手,抱著暖手爐的手還有點出汗,“相爺還讓我早點帶公子回府,沒想到還是到了這麽晚。”
“有事要談,就談得晚了點,我回去跟你說啊,”羅維壓低聲音對衛嵐道:“這宮裏到處都是耳朵,我不敢說。”
衛嵐看看他們的周遭,除了遠遠跟著他們的兩個抬著空轎的小太監,也沒別人。“原來皇宮是這個樣子的,”衛嵐對羅維說:“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你以為皇宮是什麽樣的?”
“都說皇宮的路是金子鋪的,房子是玉蓋的,晚上也被夜明珠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羅維笑出了聲來,“原來你還相信這個?”
“沒想到宮裏的路上也有落葉,”衛嵐低頭不好意地笑著道。
“剛被風吹下來的,”羅維說:“明早會有人清掃的。不過我喜歡在這樣的路上走。”
衛嵐笑道:“那以後公子院裏的地,我讓小小他們留著落葉不要掃。”
“連地都不用掃了,那他還不懶死?”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腳下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深宮寂靜的夜晚,這聲響傳出了很遠,不是樂聲,卻一樣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