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名揚天下
齊瑤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驚人，可是，為了達到目的，她必須劍走偏鋒。
“裘公，小女並非故意冒犯，而是為我大梁百姓感到惋惜。”
“裘公您應該知道，小女自幼與家人分離，從小是在民間長大，小女生活在嶺南，那裏距離京城有千裏之遠；可就算是在那偏壤之處，裘公您的大名也是傳響在百姓口中的。”
“不僅僅是讀書人，尋常人家的孩子提到裘公您，都是一臉肅穆敬仰，就連那山中的農婦也時常在嘴邊念叨著一句話，希望家中的兒郎能如裘公您一般，立足於廟堂間，成為天下讀書人的表率。”
齊瑤說到這裏，飛揚的神色就黯然下來。
“可是，不是什麽人都能有機會讀上聖賢書的，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有機會拜遇名師的，讀書對許多勤懇百姓，販夫走卒來講是極奢侈的一件事。”
“是啊，就算現在天下太平，可還是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對這些人來講，能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又哪裏有機會去習字，去讀書呢？”
齊瑤眼眶微紅，聲音輕顫道，“裘公說，您這一生最驕傲的是能為大梁培養有誌之士，小女深信裘公大義，但，您可知您在培養這些有才之士的時候，已經存了偏見。”
“細數這些年成為您學生的這些人，多數都是從小就有能力讀書習字的富貴之人，他們得您授業，為大梁江山鞠躬盡瘁，在完成自己夢想的同時也在曆史的史頁上記載上自己的名字。”
“在裘公您的眼裏，裝著這些讓您欣慰的學生，但您可知，在您不知道的地方，還有無數等著您授業的學生，他們出身貧寒、地位卑微，沒有辦法走到您麵前，得您一句指點。”
說到這裏，齊瑤就直挺挺的跪在老太傅麵前，深深叩首。
“在此，小女大膽發聲，隻為那些身著襤褸、堪比螻蟻的貧寒學子們問上一句，裘公，他們可有資格成為您的學生？”
“可有資格入您的學堂聽您一句授課？”
“可有資格用自己的綿薄之力為這大梁江山做出丁點貢獻？”
“可有資格，改變自己的命運？”
偌大的暖閣中，早已是落針可聞，寂靜無聲。
就連原本要阻止齊瑤說話的齊瀚言也在這個時候被震撼著站在原地，眼也不眨緊盯著跪在地上的愛女。
被他遮掩在袖下的手微微的顫抖著，然後，在幾息之中攥緊成拳，驕傲的抬起頭，看向裘老太傅。
老太傅同樣也被震撼住，睜大了眼睛，看著跪在麵前的齊瑤。
許久之後，邁出帶著顫意的腳步，親自將齊瑤扶了起來。
然後，當著眾人的麵站直身影，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衣衫認真的整理了一番。
繼而，抱拳，朝著麵前這半大的小姑娘，深深鞠躬，“請齊大小姐受老夫一拜。”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等所有人都回過神的時候，皆是慌亂著將眼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攙扶起。
齊瑤也是趕忙出聲，“裘公您這是折煞小輩了，小女當不起這一禮啊！”
齊瀚言也被驚的眼皮直跳，親自扶著老太傅，出聲：“裘公您這是做什麽？瑤兒這孩子都被本國公寵壞了，這才在您麵前出言無狀，請您見諒。”
“不！鎮國公，今日令千金一言，讓老夫茅塞頓開，同時也無比羞愧。”
老太傅眸中含淚，欣慰的看向眼前這妙齡少女，連著頭，由衷稱讚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番話今日算是在令千金的身上實現了。”
“細想老夫這些年來，因教書育人而沾沾自喜的那點傲意，實在是貽笑大方，令千金才是真正的聰慧之人，她的這雙眼睛不僅明亮純粹，更能看到這世間的民生疾苦，這才是真正的難得。”
老太傅激動的拍著齊瀚言的手背，神情之中，帶著羨豔，“鎮國公，您得女如此，此生無憾呐！”
齊瀚言深知眼前這老太傅平日裏是個多孤傲的性子，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有人能將他說服成這般程度。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親閨女。
此時暖閣中的一幕若是被京中其他人看見，隻怕早就驚的眼珠都掉下來了吧。
一時之間，驕傲之色再度在齊瀚言的神情中升起來。
暖閣中，頓時響起他爽朗的大笑聲，在看向一旁的女兒時，眉眼中有女如此的滿意之情更是快滴出來。
*
一直躲在拐角將暖閣中發生的一切都盡收眼底的兩人也都在這個時候紛紛沉默著。
片刻後，裘修止低垂著腦袋，準備悄悄離開。
但又被楚北璃抓住，“姓楚的，你又要幹嘛？”
楚北璃雖神色平靜，可那雙已經放光的桃花眼卻泄露出他此刻激動難耐的心情，“現在就走？不等等看結果嗎？”
裘修止神色怏怏。
“有什麽好看的，你賭贏了，沒錯，鎮國公的這個女兒的確是個大變數，我祖父這次怕是要破例收她弟弟當學生了，而且，今日她一言，若被傳出去，定揚名天下。”
話剛到這裏，裘修止忽然想到一事，看向楚北璃。
“你也看見了，這對父女都不是好惹的，一個有權，一個有智，找一個這樣的嶽家對你們侯府隻會有更大的助力，你確定還要壞了這門親事？”
楚北璃雙臂抱胸，在瞥了眼那湘紅色的身影後，道：“你懂什麽，就是因為這樣的嶽家太強，我們武安侯府才要避一避。”
說完，楚北璃再懶得搭理這嘰嘰歪歪的家夥，貓著腰，動作輕緩的朝著花廳外移動。
而此時，正在與老太傅說話的齊瑤忽然像是感應到什麽，朝著暖閣外的方向看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總是覺得從剛才開始，就有一雙眼睛在背後，悄悄地打量著她。
齊瀚言注意到女兒的動作，柔聲問，“瑤兒可是在這暖閣裏待悶了？”
齊瑤趕緊解釋，“父親多慮了，女兒並不覺得悶。”
恰在這時，一個一等丫鬟打扮的婢女從外麵走了進來。
行禮後，道，“老太爺，小姐聽說今日府中來了貴客，還有女眷，就想誠邀客人去聽雨小軒中小坐，不知這位小姐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