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正中下懷
正陽宮中。
剛由宮人伺候著喝了一碗參茶的梁康帝總算是恢複了些精神，整個人都斜倚在身後的軟墊上，慢慢的回憶著先才在朝堂上發生的一幕幕。
半晌之後，忽然‘噗’的一聲笑出來，“魏平，你說，朕讓楚二當上皇城司的大都督，他是真的心甘情願領旨的嗎？”
作為當今聖上身邊伺候的最久的老宮人，魏平今年已經快近六十，但常年極好的保養卻讓他看上去似隻有五十出頭，且不管是精神還是氣色，都比梁康帝好太多。
明明他是比梁康帝還要長上不少歲，可乍眼一看，卻要比梁康帝還要顯得年輕。
魏平小心揣摩著隨著龍體的每況愈下，情緒變的愈加敏感的梁康帝，謹慎的回著話，“以二公子那樣耿直的脾氣，如果不是心甘情願，應當會立刻表現出來，當時老奴伺候在朝堂上，親眼看見二公子露出了笑容，瞧那樣子是真心接受皇上您的安排，願意去當皇城司的大都督。”
可越是這樣，梁康帝越是覺得這其中有些古怪。
“如今的皇城司除了有個虛名好聽之外，在權利這一塊可遠遠不及他在京畿營中所獲得的軍權與將士們追隨來的直接，朕這一招明升暗降，不信楚二看不出來，可他還是欣然接受，你不覺得他這麽做太奇怪了嗎？”
魏平看著疑心越來越重的梁康帝，小心應著，“興許二公子並沒有那麽貪戀權勢，他根本不在乎這些，您是知道的，過去他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最愛的就是招貓逗狗，到處浪蕩。”
梁康帝哼了一聲，“如果真是個浪蕩子，就不會有本事成為越州參將，也不會有能耐蕩平雞鳴山，他一直都在朕跟前藏拙，武安侯那個老狐狸，生了一個比他還要難以捉摸的小狐狸，若再任由楚家軍做大，待朕百年之後，隻怕新君會控製不住這支戰鬥力強悍的軍隊。”
魏平趕緊跪在地上，高呼道，“皇上萬歲萬萬歲，您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洪福齊天，萬壽無疆，那些不吉利的話，您可千萬不能說。”
看著比他還要忌諱這些的魏平，梁康帝的眼中露出柔軟。
“這世上哪有什麽萬歲之說？就連太祖皇帝那般神武之人，都熬不過人世間的百年歲月，更何況是朕呢？好了，你就不要跪在地上了，都老胳膊老腿兒了，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魏平抬起手擦著眼角的濕痕，扶著膝蓋顫巍著站了起來。
梁康帝歎了聲氣，又道，“罷了，今日就不多提這些事了，不管楚家那二小子是真心接受朕的旨意，還是在朕麵前虛與委蛇，朕都對他拭目以待，皇城司已經沉浸了數十年，如果他真有本事叫醒這頭猛獸，朕倒是要對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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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已經行駛在京城大街上的鎮國公府馬車裏，楚北璃已將自己的用意向自己未來的嶽丈坦白清楚。
齊瀚言倒是沒想到眼前這小子居然在打這種心思，原本鬆下來的一口氣，又被高高的提起，甚至提的比過去還要高。
“北璃，你可要想清楚，縱然是你真的心甘情願接受皇城司，但那個衙門在京中可是十分矚目，雖然它已經沉浸數十年，但世人但凡提起他，都會忍不住膽戰心驚，你應該知道，皇城司最後一次在京城裏大肆行動，是先帝還在位的時候。”
“有朝廷命官通敵北蠻，先帝震怒，命令皇城司將通敵的叛國官員誅滅九族，那兩個月，京城裏的空氣都是染著血腥味的，京城百姓但凡是看見赤色錦服者，都是避之不及，生怕成為無辜的刀下亡魂。”
麵對未來嶽丈對自己的提醒，楚北璃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在鎮國公那裏留下了一些還算不錯的印象，不然，他也不會在朝堂上那樣明目張膽的偏幫自己。
看著父親口中多次稱讚的摯友，念著他是自己心愛之人最尊敬的生父，楚北璃對鎮國公的敬意是發自內心的，講出來的話，當然也不會參帶水分。
“不瞞伯父，侄兒我看中的正是皇城司在京城裏的凶名。”
說到這裏，楚北璃聲音一頓，微微仰起頭，眉眼間的慵懶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思熟慮，“在侄兒知道蘇大人要為侄兒請功的時候，侄兒就猜到皇上不會給侄兒安排一個太好的封賞，甚至可能會借此打壓我，誰讓皇上忌憚武安侯府已經成了本能呢？”
話音剛到這兒，楚北璃話音一轉，表情認真的叮囑。
“齊伯父，侄兒在此再次感謝您在朝堂上對侄兒的相護，隻是侄兒有句話想要對伯父您說，就算是為了鎮國公府的太平日子，為了您在皇上心中的純臣形象，以後萬不可再像今日這樣，冒然的袒護侄兒。”
“今天您在朝堂上欲將侄兒安排進兵部照拂，隻怕已經在皇上的心裏生出不滿，長此以往，皇上怕是也會將鎮國公府視為對他巍巍皇權的威脅。”
想到梁康帝，齊瀚言就沉默了一下。
“以前的皇上，不是這樣的。”
楚北璃看著這樣的鎮國公，也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齊伯父您說的這句話，我的父親曾經也說過，正所謂人心易變，君威難測，隻怕連皇上自己都快忘了，十六年前，如果不是父親與您拚命相護，他的這個龍椅早就換了人坐了。”
齊瀚言聽到這些大逆不道之言，立刻瞪了眼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
“以後這種話不可亂說，你還嫌自己不招人眼嗎？”
雖然被鎮國公瞪了，但楚北璃的心裏卻是舒坦的，因為他知道，隻有真心將他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人，才會這樣事事叮囑他。
“齊伯父放心，侄兒省的，這些話侄兒隻在您麵前說這一次，以後都不會亂講。”
講完，楚北璃接著道，“原本我還擔心，皇上會隨便一指，將我安排進一個閑散衙門裏供起來可該怎麽辦，但沒想到，咱們的這位天子終於有一次辦了一件讓我倍感滿意的事，就是讓我執掌了皇城司，有關於這一點，我還真是需要好好感謝他呢。”
看著楚北璃臉上發自內心的微笑，齊瀚言可算是徹底相信，眼前這小子是真的喜歡皇城司這個衙門。
甚至可以說，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瞄準了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