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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金華館 即刻誅殺

  嶽州城


  金華酒館

  房門被輕輕推開,侍衛走進來低聲道:“盛侍衛,有陛下的旨意了。”


  男子低首臨摹的動作一滯,黑色的水墨迅速的暈染了宣紙散開,字跡全毀,模糊不清。


  “盛侍衛?”侍衛初一以為他沒有聽見,又叫了一聲。


  男子抬起眼眸來,露出那瓷白俊秀的麵容,身著一襲斜襟直袖孔雀藍長衫,將渾身上下那清雋溫雅的氣質,展現的淋漓盡致,一抹紅潤帶著光澤的朱唇輕啟道:“陛下說什麽了?”


  初一將收到的信遞了過去,道:“陛下命總督大人與盛侍衛一起,即刻誅殺叛賊陸家之人,刻不容緩!”


  他接過,緩緩的展開一看,卻是陛下身邊近侍的親筆,上麵還蓋著陛下的奏章,確是陛下的命令無疑。


  尤其是看到“即刻誅殺”四個大字時,盛稷不由的勾起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來。


  嗬,成也皇家,敗也皇家,他忽然有一種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之感。


  “盛侍衛?”見他看著書信發呆,初一開口提醒著,“我們可要下去會見總督大人,商量誅殺陸家之人的法子?”


  “不急。”他站起身來,長身如玉,鶴發高垂,眉目如畫,燕眸寒涼,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優美,微微低下的身影,遮住了身前的光亮,點燃了手中的書信,隨意的扔在一旁。


  這才抬起眼眸看他,問:“可還有其他的信?”


  初一一怔,“什麽?”


  他好生性的又重複了一遍,“除了陛下的旨意外,可還有其他的什麽書信?”


  “其他的書信?”初一果斷的搖了搖頭,“並無,盛侍衛還等著其他人的書信嗎?”


  盛稷低下頭去,高高的額頭垂著,在桌案前的燈火映射下,有一小片的黑影遮擋,長長的眼睫似乎都在言明著說不出的失落。


  “盛侍衛?”不懂他為何如此傷心的初一再次開口,道:“卑職忘記說了。”


  “什麽?”


  “廢太子薨了,就在昨日白天,陛下欽賜的鴆酒。”


  “是嗎?”盛稷瞥著桌案上已經被毀了的字跡書畫,低聲:“她應該不會傷心吧?”


  畢竟,她與廢太子又沒有什麽兄妹感情在。


  初一沒有聽見,呆然的問道:“盛侍衛您說什麽?”


  “沒什麽。”他抬步跨過桌案,說道:“你下去見見總督大人,看他是何意思?”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初一向他抱拳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酒館的廂房再次被關上,房內一瞬安靜了下來。


  盛稷轉過身去,將桌案上的宣紙拿開,丟在了一旁的地麵上,又重新走到桌案前,拿起長豪筆俯身書寫著什麽。


  等他一副書畫題完,房內的沉香已經燒了一半。


  “啪——”房門再次被初一推開,走進來道:“盛侍衛,總督大人說今晚亥時正行動。”


  他沒有動作,而是將末首最後幾字寫上,才直起身子來,收了長筆,落聲:“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一會,亥時一刻再過來。”


  初一抱拳應聲,“是,多謝盛侍衛,卑職告退。”


  “等等!”盛稷忽然開口叫住了要走的他。


  初一那退開的步伐又往前近了一步,疑惑道:“盛侍衛?”


  “將這畫送到嶽州城最大的畫館去,勞煩了。”盛稷將剛剛所作之畫拿起,遞給了他。


  初一愣住了,“現在?”


  他點頭,“是,便是現在。”


  “好、好,卑職這就去。”初一將畫收好,轉身離開。


  盛稷看著打開又再次闔上的房門,輕聲:“就看你們自己了……”


  ……


  一處毫不起眼的小院內


  木門被人嘎吱推開,發出沉悶的低聲來。


  陸淨走出來,看著院中的人發問道:“父親,已經這麽晚了,還不休息嗎?”


  陸為抬頭仰望星空,見那烏雲慘淡,即將蓋過明亮星辰的天際,長歎一口氣道:“這要變天了……”


  嶽州要變天了。


  變天了啊!


  他低聲一笑道:“是,或許明日便會下雨了,來嶽州這麽長時間,還沒有見嶽州城下雨呢!”


  陸為艱難的轉過身子去,看著自己這優秀內斂,聰慧有佳的長子,麵露憂愁悲傷道:“是我害了你和稱兒啊!”


  他何止是說這天氣要變了啊?

  是他們要變了,他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陸淨怎麽可能聽不出自家父親的言外之意,隻是不想讓他擔心罷了,道:“父親不必這麽自責,我與陸稱如何,都是我們二人的造化。父親快進屋吧,外麵風大,對您身子不好。”


  陸為點了點頭,咽下心裏那滿腹苦楚,跟著他進了屋子,還未待坐下來,就聽到了二兒子的聲音。


  陸稱捧著一幅畫,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喊道:“父親,兄長,你們快來看看,看看這副畫——”


  “怎麽了?”陸淨轉過身子來,見陸稱已經進來了,就沒有出去。


  他將手中的畫,放到小小的桌麵上,攤開道:“這是我剛從合歡畫館那兒取來的畫,你們看這題詞,看這裏,這裏最後落筆的作者。”


  父子二人同時看了過去,刹那,齊齊驚異出聲:“盛川渝?!”


  “是啊父親、兄長,這便是盛川渝所作之畫。”陸稱急的撓頭,反複說道:“我在梧州城見他作過畫,也似這副一般,畫在左側,題詞在右側,他說他這樣做法就是為了讓人一眼可以先看到他的畫兒,再看到他的詞。我敢保證,這就是他的親筆之畫,絕不會出錯的。”


  陸淨啞了啞聲,才道:“他的畫,怎麽會出現在合歡畫館?”


  “這還不明白嗎?!”陸稱急躁的坐在了一旁位置上,道:“盛川渝來嶽州城了啊!他此時此刻作出這幅畫,就是為了告訴我們,他要來抓我們了啊!”


  “是嗎?”陸為輕輕出聲,倒是笑了,分不清是愁苦還是羨慕,道:“盛宏若是泉下有知,怕會含笑九泉吧?”


  最起碼,他的兒子,要比他的一雙兒子,得到了更好的歸宿。


  而他,做了錯誤的決定,跟錯了主子,落得了此番東躲西藏,人人喊打的淒慘下場。


  “父親,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啊!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陸稱站起身來,急忙的便要去拉他,道:“我們去襄陽,去平嶺,去臨沂,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南康!”


  陸為苦笑一聲,“這當真是天要亡我!亡我陸家啊!”


  “父親?!”陸稱紅了眼,嘭一聲跪了下來,道:“快走吧父親!兒子求求您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我不走……”


  “父親?!”


  “你們快走!”陸為推攘著他,上手趕人道:“你們快走,你們去找個地方躲起來,以後一定要好好生活,莫要再接觸官場了。”


  “不——”陸稱堅定的搖頭,心有酸澀道:“您不走,兒子也不走!”


  “走!”陸淨也沉著臉走了過來,推著他道:“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們陸家就真的沒人了!所以你不能留在這兒!”


  陸稱著急的抓著他的手道:“你也走兄長,你與父親跟著我一起走啊!”


  “不,我要陪著父親。”陸淨狠著心拒絕了他,將他提了起來,推著他出了門,“你從後院離開,總歸他們現在還沒有過來,你趕緊出城!”


  陸稱哭著搖頭,“不行兄長,你們得跟著我一起離開才可以。”


  “我們走不了了,陸稱,你得一個人走。”


  “不……”他搖頭,他恐懼的搖頭,“那我也不走了,我陪著兄長與父親一起。”


  “你得走!”陸淨忽然紅著眼吼他,道:“陸家不能沒有後,你得活著!”


  “兄長?!”他不明白,為什麽不能一起走呢?

  陸為拿著一個灰色的包袱走了出來,塞給陸稱道:“你快走,這是陸家所剩無幾的銀兩了,你留著好好做個小本的生意,好好活下去。”


  “不要!!”陸稱跪下去,衝他們磕頭道:“你們跟我一起離開,我們一起離開好不好?!”


  陸淨伸手扯著他,嘶吼道:“我們不能一起走!陸稱!這根本就走不了!你得走!你得活著!”


  “我不要!!”陸稱哭的哽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們不是要一起活著,一起生活的嗎?!你們要丟下我了嗎?!”


  “是,丟下你了!你快走!”


  “兄長!?”


  陸為也紅了眼,拍拍他的肩膀道:“離開吧孩子,你要父親跪下來求你嗎?!”


  “不要父親……”陸稱一邊哭一邊搖頭,心中如同刀攪一般,痛的不能呼吸了。


  陸為將包袱塞給他,顫抖著手,將小院的後門拉開,“走吧,快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父親?!您這是要兒子的命啊!”他哭著癱下了身子,他怎麽可能背棄兄長,背棄父親,私自苟活啊?

  “陸稱!”陸淨又再次將他扯了起來,怒聲:“你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快走啊,走了就有一線希望了,你還可以替父親,替我報仇!你要是跟著我們一起死了,陸家,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兄長……我、我不行……你走吧兄長……”


  “說什麽胡話?!”陸淨提著他的身子,將他用勁的推了出去,關上了院門,背身,“走!”


  “兄長?!”陸稱不可置信的看了過來,紅著眼上前拍門道:“我不走兄長!我不能走兄長!父親!父親!兄長,你開門啊!”


  “來人,給我將這小院全部圍了,不放過任何一個陸家的叛賊逃過這裏!”忽然,有一批人湧入了過來,將小院開始圍的水泄不通。


  陸為衝門大吼:“走啊!!”


  陸淨也轉過身來,吼著道:“走!快走!!”


  陸稱呆滯的站起身來,看著逐漸湧到麵前的將士們,飛快的轉身就跑。


  “總督大人,有人跑了!”


  “去追,追到後,即刻誅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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